眼前整整齊齊一疊試卷,景和帝勉強抬了抬手,翻了起來,面上難掩疲憊之色。
“明貞,今年的考生如何?”
沈明貞躬身道,“回陛下,今年確有幾個考生驚才絕艷,臣已按順序排好試卷,請陛下圣覽。”
“嗯,確實選得不錯……哦?這個排在第二的裴元啟看著名字眼熟,這是誰家的孩子?”
“回陛下,是裴相嫡孫。”
“唔,這樣啊……那這排在第一的……”
話音未落,只聽外面太監通報,“太后娘娘駕到—”
殿門大開,從漫天逆光中緩緩走來一人。
景和帝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放下試卷,慢騰騰地起身,向前方來人微微躬身,“不知母后這個時辰來太極殿,兒子有失遠迎。”
語句極其恭敬,口氣卻極淡。
沈明珍等人忙拜伏于地,“臣等給太后娘娘請安。”
許太后從炫目的強光中走出,面帶微笑,“聽說皇帝今日要延攬天下才子入朝,這是我大平的福氣,哀家特來沾沾喜氣。”
她走近御案,開門見山,“皇帝可知今年裴相的孫子裴元啟也在考生之列嗎?不知他考得如何?”
景和帝深深看了她一眼,“母后還在責怪朕之前因朝鮮用兵一事遷怒裴相嗎?”
許太后嘴角一勾,“你是皇帝,裴相便是當過你的啟蒙師傅,畢竟也是臣子,皇帝如何御下哀家不管,但是……裴相當年畢竟與我母子有恩,多年來兢兢業業輔佐,便沒功勞,也有苦勞。”
景和帝面上似有幾分動容,口氣卻不見軟和,依舊不冷不熱,“母后是來為裴相說情?”
許太后拿帕子抿了抿眼角,搖了搖頭,“如今他已告老,還說什么情?只是聽聞他又分了家,讓自己的幾個兒子全部致仕……整個裴家就剩了這么裴元啟這么一個可以栽培的孫輩,哀家想皇帝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賞這孩子一個恩典。”
景和帝揉了揉太陽穴,臉色越發灰暗,疲憊道,“按沈愛卿所排,裴元啟位列第二,已經是榜眼了,這個恩典母后覺得可以嗎?”
許太后看向沈明珍,“不知第一卻是誰?出自誰家?”
沈明貞躬身恭敬回道,“回太后,第一是越州史求……無官無爵,平民之家。”
“什么?名字叫死囚?”許太后一臉嫌棄,“皇帝,狀元是本朝的門面,如何能選這樣一個人當一甲頭名?晦氣,太晦氣。”
景和帝慢慢坐回龍椅之上,“那依母后之見,是要選裴元啟當狀元了?”
許太后微微一笑,“皇帝是個愛文采的,聽聞裴元啟風華出眾、強于詩文,從此翰林院里又多了一位才子,將來與皇帝詩文相合,豈不美哉?”
這幾句話不知點中了哪里,景和帝倒是聽了進去,面色漸漸和緩,“那這史求豈不可惜了?”
許太后輕笑,“可惜什么?宰相必發于州縣,他并非出于世家,與朝中又無牽絆,當了榜眼正好放在地方好好磨練一番,將來或是宰輔之才也未可知,皇帝說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