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攏一挑,露出一張白玉般的熟悉面孔。
“大表妹!”來人又驚又喜。
“溫表哥,都這時候了你怎么來這里了?”
溫郁白抬起手扇了扇風,“我到府里才知道你還沒回去,老夫人不放心,宮門口找人一問才知道你早就出來了,登時急得不得了,我便和澄哥兒自告奮勇一起出來尋你了,他去千金閣,我便先來這里了,這不巧了,剛好碰見!”
紀煙雨見他滿頭熱汗,身上還是穿著早上那套簇新的紗袍,顯見是腳不點地到處尋她來著,覺得十分過意不去,“不好意思,溫表哥,你大好的日子還累你出門尋我。”
溫郁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表妹別見外,這是應該的,對了,你出宮之后怎么忽然想起來了這里?”
他走近一步,借著屋里的燭火,覷了下紀煙雨的臉色,疑惑道,“難道是哪里不舒服不成?”
紀煙雨一愣,忙擺手道,“沒有的事,只是順便過來巡視下鋪子。”
說罷給旁邊的顧宏使了個顏色。
顧宏上前打了個千,“都是小人多事,之前鋪子里進了一批山參,聽說府里老太君身上不爽利,這不就想孝敬幾只好的給府里,故找大小姐過來親自看看。”
他笑著道,“沒想到大小姐也是性子急,今天從宮里出來就直接過來了,也唬了小人們一跳呢。”
“原來是這樣,”溫郁白點了點頭,臉上多了幾分鄭重,“論理我個外人也不好多說,只是表妹提前打發人告訴下府里就好了,這會子老太太正急著呢。”
紀煙雨當然品出了他言語中的嗔怪之意,忙不好意思道,“倒是煙雨疏忽了。”
此時忽聽后面靜室方向傳來了一聲低低的“啊”,這聲音又急促又壓抑,似乎發聲的人忍到了極限才漏出了一聲。
紀煙雨忙大聲咳嗽了幾下,接著跺了跺腳,攏了攏披風,“這晚上天反倒起風了,也涼起來了哈。”
溫郁白根本沒注意到那一絲微弱的聲響,只關切道,“大表妹,要不我們這就回去吧,小姑娘家家的著涼也不好。”
紀煙雨一是怕溫郁白站在這里聽清楚后面的響動心里起疑,二是擔心劉落稽的情況,只想速速打發了溫郁白,自己好去后面靜室看看。
她心思一轉,忙揚起個燦爛的笑容,軟語道,“表哥且容讓我這一下,一定沒有下次了,請先前廳坐,我同顧宏去后面包了人參這就過來。”
說著故意走近一步,若有若無地擋在溫郁白身前,遮住了他的視線。
兩人離得頗近,女孩音色婉轉,語氣中還帶著一絲難得現露出來的俏皮,溫郁白只覺得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忙垂下眼簾,視線不知往哪里看好,“不,不急,大表妹且忙著,我去前廳便是。”
說罷搓了搓手,掀起簾子轉身就往回走,倒是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走就走唄,紀煙雨不明白他突然緊張個什么,不過也長舒了一口氣。
顧宏忽然“噗嗤”笑出聲來,“這溫家表少爺哪里都好,就是說話有點老氣橫秋的,還說大小姐小姑娘家家,明擺著他自己也沒多大。”
紀煙雨不以為意道,“表兄向來少年老成,處處知禮,要不年紀輕輕成了榜眼?我倒是想讓澄哥多學學,奈何他不是這塊料。”
顧宏心里暗笑,什么少年老成,方才見你一笑魂都沒了,說來說去也就是表面的功夫罷了,一邊想一邊看紀煙雨的臉色,只聽女孩皺眉道:
“走吧,我們先去后面瞧瞧。”
顧宏不由得心里暗暗驚異,沒想到這粉琢玉砌少年的心思大小姐竟一點也沒看出來,倒是有點可惜。
紀煙雨對他有知遇之恩,更是幫青兒找到了親生父母,在他眼里,紀煙雨就是恩同再造,故爾總是祈盼著好人有好報,比如讓紀煙雨尋得一個如意郎君長長久久平安喜樂才好。
眼見大小姐明顯對這堂堂探花郎無意,顧宏便開始琢磨倒是將來什么樣的人才堪配大小姐?一時又想到后面靜室里治傷的青年,衣衫華貴、氣宇不凡,便暗暗忖度起紀煙雨和他的關系來,只是不知如何開口詢問。
他一邊想著,一邊腳下不停,在前引路,“大小姐這邊請。”
其實溫郁白心思怎樣,簪花宴上表現又如何,紀煙雨當然模模糊糊能感覺出來,不過她天生直腸子,既然與裴元啟有了約定,便不想在其他男子身上下什么心思。
即便是眼里看到了什么,她下意識地腦子里也排斥去深想,更何況此時此刻,靜室里那位已經暫時占據了她的全部心神。
兩人過了走廊一個拐角,見靜室的門大開著,不由得對視一眼,心生疑惑。
紀煙雨幾步走到門口,見房中只有收拾東西的大夫,劉落稽卻不見了!不由得腦子“嗡”的一聲。
“他那里去了?”
大夫抬起層層疊疊的眼皮,苦笑回道,“大小姐這位公子剛離開了,沒說去哪里。”
紀煙雨心里急得不得了,這個劉落稽,還帶著傷,明知道回晉王府要遭殃,這大晚上的還要去哪里?
顧宏察她臉色,“要不去后門看看,許還沒走遠?”
紀煙雨哪里用他說,急急忙忙就奔了出去,推開后門一看,四處一片漆黑,只有幾戶人家閃著點零星燈火,狹窄的后街上靜悄悄的,哪有人影子?
女孩緊緊咬著玫瑰色的下唇,跺了一下腳,又折了回去,找那大夫,“他的傷怎樣?“
大夫摸了摸下巴,“也不知誰幫他處理的,明明手被利器扎出個洞來,偏偏上面覆了一層與膚色相同的手衣,愣是看不出傷口來。”
“方才拿剪子將手衣剪開,才看見那傷口血肉模糊一片,跟手衣沾在一處了,費了好半天勁,傷口都裂開了,才把殘破的手衣揭下來。”
光聽他講,紀煙雨就知道能有多疼,偏生那大夫看了紀煙雨一眼,佩服道,“公子年紀不大,卻硬氣的很,嘴唇都咬破了,愣是沒怎么發出聲音來,我的乖乖!”
顧宏插嘴道,“那傷口要不要緊?”
大夫一拍胸脯,“掌柜的放心,我已給他上了最好的金創藥,包扎好了。”
“可就是”大夫欲言又止。
“你說。”
果不其然,大夫疑惑道,“這公子有意思地緊,包扎完了就問我怎么才能讓傷口好得慢一點”
紀煙雨眉頭一跳,“你怎么跟他說的?”№Ⅰ№Ⅰ№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