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家,是皓月國八大世家之一,也是一個擁有幾百年歷史的大世家,當然是如同參天大樹般枝繁葉茂,子孫眾多。
京城西城一個五進的宅子里,一個神情苦楚的婆子,煩躁不安的站在一處角門搓著雙手時不時的看一眼門外。
很快角門出響起了敲門聲,婆子連忙過去打開門,守角門的漢子與這婆子曾經有交情,所以也沒有為難婆子。
打開門看到一個頭發都快白完的老大夫氣喘吁吁的站在門口,婆子顧不得禮儀,連招呼都來不及打,直接拉著老大夫的藥箱子連忙往后院趕。
老大夫連連喊道:“慢點慢點,老夫快要跟不上了。”
婆子頭也不回,好似這樣就能省下許多時間一樣,焦急的回答到:“慢不得慢不得,五夫人已經難產一夜了,再生不下來,這可怎么辦啊。”
想著好歹是人命關天的大事,老大夫總算是閉上了想要繼續抱怨的嘴。
誰不知道,這路家旁枝的五爺路銘瑄因為母親是容貌出眾的清倌,因此長得儒雅俊秀,得了來京城做生意的豪商文老爺子的青睞,最后被嫡母逼著娶了一個商戶女,得了一大筆錢財,就為了給他的嫡兄和嫡姐鋪路。
如今路五爺的嫡兄路銘元攀上了路家嫡支的人,成為了擁有實權的正四品官員,嫡姐路靜思成為了皇帝一母同胞的成王的側妃,還是有一對子女的實權側妃。
而路銘瑄本人,就是一個清水衙門的文書,因此在這個西城旁枝的路家并不受重用,如果不是媳婦文氏擁有雄厚的嫁妝,怕是他們一家就要跟其余幾房的庶出一樣被嫡母打壓得連一點體面都沒有了。
如今文氏即將臨盆,整個路府根本沒有一絲即將迎接新生命到來的喜悅,反而到處都是靜悄悄的,如果不是文氏一向大方,今日怕是連找人出府請大夫都難。
路銘瑄的嫡母是另一個世家秦家旁枝的嫡小姐,從小就跟著自己的母親欺壓庶出的兄弟姐妹,是個面甜心苦的人,出嫁后,更是以嫡庶有別欺壓丈夫路天橋的妾室和其余庶出的子女,不讓庶出的孩子接觸高端的教育,僅僅只是讓幾個孩子去路家的族學念了幾年書。
路家一共有六個子女,除了老大路銘元和老二路靜思兩個是嫡出,其余都是庶出,如果不是秦氏生路靜思傷了身子不能再生,路天橋的妾室根本就沒有生育的機會,但后來的妾室懷孕的要么流產要么生下的孩子養不活,路家的老夫人出面敲打了一番,才有了后面包括路銘瑄在內的四個庶出。
路家的三爺路銘潮和四爺路銘涵都是通房丫頭所出,后來勉強升為姨娘,但地位很低,老五的姨娘是清倌身份更是尷尬,最后一個老六是最小的姑娘路靜心,也是唯一個姨娘是良家子出生的,看著庶出的子孫全都出生卑微,出生清貴的那些貴妾良妾都無所出,路老夫人心里再有氣,也要顧及秦家的面子,而且幾個庶出的孫子孫女好歹也平安到大了,雖然沒有多成器,但好歹都是勤勤懇懇的人,路老夫人憋著那口氣,也算散了,開始吃齋念佛不問世事。
文氏本來應該是下月初才生產的,文家是江南的有名的絲綢豪商,有的是錢,文氏雖然也是庶出,卻是最小的孩子,因此也算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加上文家看上路銘瑄的同時,也借著路家的名頭讓生意更加興隆,因此對文氏這個外嫁女也很是大方,除了結親時以認親的名義送了五十萬兩銀子給路家,還給了文氏差不多十萬兩的嫁妝,可以說是非常的豐厚了。
可遭也遭在文氏這十萬兩的嫁妝,路側妃嫁入成王府的時候,也才帶了五萬兩的嫁妝過去,一個庶子媳婦竟然有十萬兩嫁妝,這不是招人恨嗎?
所以文氏嫁進來后,天天被立規矩,教導為兒媳的本分,女子應該相夫教子,要孝敬公婆,友愛小姑和妯娌,關愛侄子侄女,話里話外被強迫交出嫁妝。
一會是大嫂差一點布匹啦,一會是小公子喜歡什么玉佩啦,一會是路側妃需要什么補品啦,讓文氏不得不一次次掏出嫁妝,還要打賞下人,才短短一年時間,文氏的嫁妝去了近三分之一。
這讓從小備受寵愛和花錢大手大腳的文氏有些心驚的同時,開始拒絕各種討要她嫁妝的由頭,畢竟文氏自己的孩子即將出生,再讓他們要下去,不出兩年,她的嫁妝就一分不剩了。
因此在路大夫人再次以娘家侄女生辰,需要找一塊和田玉做頭飾,她來不及去買到合適的,而文氏嫁妝中剛好有一塊,就讓文氏“借”的時候,一屋子人都理所當然的覺得文氏應該拿出來的時候,文氏拒絕了。
并且言明,以后她的嫁妝都不會再“借”,并且讓他們“借”了文氏嫁妝的人盡快把嫁妝還回來的時候,畢竟她的孩子要出生了,需要花很多的錢。
一屋子人臉色都不好看了,畢竟在他們看來,西城路家雖然是旁枝,但是路家是皓月國八大世家之一,文氏這樣的商家女能嫁進來是燒了高香的,文氏的嫁妝,就應該與他們共享,何況他們只是“借”而已,至于什么時候還,根本沒有想過,畢竟是一家人,哪里能那么生分呢。
可他們全然忘了,路家旁枝,在京城多如牛毛,如果不是冠上了路姓,他們連普通的權貴都比不上,路家現在這個大宅子還是得了那五十萬兩擴建和翻新的,路家大爺的差事和外出應酬的錢,路側妃的嫁妝,都是從這五十萬兩里面拿的。
文氏的嫁妝對他們來說,已經是他們的東西,現在文氏竟然不“借”了,還讓他們還,這不是笑話嗎?
因此秦氏以“不敬嫡母,出言頂撞長嫂”的罪名,讓即將臨盆的文氏在秦氏的宜華院門口罰跪一天。
回去之后的文氏就發動難產了,可惜路五爺外出公干,跟著衙門的人去清查人頭稅的事情還沒有回來。
文氏身邊的丫鬟求到秦氏面前時,秦氏身邊的丫鬟故意關上宜華院的大門,文氏的丫頭求助無門,又沒有可以出路府的對牌,連二門都出不了,急的哭著跑回了文氏所在的恬山院。
文氏的奶娘雖然見識有限,但在富商家里待過,知道有錢能使鬼推磨,所以讓恬山院里面的丫鬟婆子都出去求人請大夫,并找了幾個生產過的粗使婆子照應著。
恬山院里的人一個個跟無頭蒼蠅一樣,連路二爺和路三爺的院子都去求了,可惜眾人知道,秦氏是鐵了心要整治文氏,路老夫人早已不問世事,而他們也進不去路老夫人的院子,眼看求助無門,還是一個曾經得了文氏幫助的灑掃的孫婆子,讓自己負責倒夜香的男人趁著清晨去倒夜香的機會,去找了回春堂的大夫。
而文氏此時已經快要脫力了,好在文氏的奶娘于媽媽有經驗,早早的就準備好了參湯,一直吊著文氏的那股勁兒。
孫婆子領著大夫很快到了恬山院,文氏的丫鬟連忙帶著大夫進了屋子。
于媽媽一臉焦急:“大夫,麻煩您先看看我家夫人,從昨天下午就開始發作了。”
“別急,別急,先讓老夫把脈。”老大夫走了過來,拿過藥箱里面的診脈枕,于媽媽掀開簾帳的一角,把文氏的手平放好后,老大夫開始細細的診脈了。
文氏早已如同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一臉的疲憊,也是萬分的后悔,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沒有忍住氣,為了那點身外之物跟秦氏起沖突,相公也不在家,要是孩子有個三長兩短,她真的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
文氏明顯感覺得到肚子里的孩子越來越弱,因此帶著哭腔哀求道:“大夫,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他還沒有睜眼看看這個世界呢。”
“夫人請放寬心,孩子沒什么大事,夫人的胎養得很好,這次應該是受了外力影響,才早產的,但孩子基本已經足月了,只是還沒到瓜熟蒂落的時候,所以才會一時難產,老夫替你扎幾針,讓穩婆再替你推穴,孩子很快就生下來了。”
老大夫的話,如同定心丸,讓在場的人總算是放下了心。
之后老大夫開了一幅方子,讓人去抓藥,而這時秦氏已經知道文氏的人竟然請到了大夫,也不能再假裝不知道了,因此派了個丫鬟過來看了一樣,傳達了一下生了就去通秉的話,就離開了。
秦氏一向是面甜心苦,也不會給別人留把柄的人,因此在文氏的下人去抓藥熬藥的時候,沒有人再為難了。
喝了催產藥的文氏,再次迎來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可文氏并沒有喊出來,她要留下那口氣,在孩子要出生的時候用得上。
于此同時,在文氏經歷初為人母時,宮里的貴妃娘娘也在產房,撕心裂肺的痛喊,皇上也是緊張的在產房外走來走去,這不是皇上第一次當爹,但卻是他最疼愛的女人第二次生孩子,齊貴妃的長子,三歲的二皇子軒轅朗也一臉嚴肅的看著產房。
在下午的時候,在漫天霞光的彌漫下,皇室的第六位公主誕生了。
文氏也在這時,用盡了所有力氣,生下了她的第一個孩子,一個漂亮的小女孩。
只是小女孩只是輕輕的哼了幾聲,就吧唧嘴呼呼大睡。
文氏以為孩子不好,連忙喊到:“大夫,我的孩子是不是不好。”
老大夫連忙接過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包子,細細的查看了一番,然后笑著說:“這小丫頭精神著呢,小腿勁兒大著呢,身體壯著呢,只是現在困了,等會她醒了,怕是就餓了。”
于媽媽也笑了:“小小姐可真是心大,竟然還睡的這么香。”
老大夫也是第一次看到這么漂亮的小姑娘,連連說道:“這小娃娃以后福氣好著呢,看看這漫天霞光,小娃娃真是會挑時候。”
文氏聽到女兒很好,就卸了那口氣,直接暈了過去,嚇得里面的幾個婆子連忙喊到:“夫人暈過去了。”
老大夫連忙查看,之后臉色有些不好,于媽媽也一顆心沉了下去,連忙把小娃娃塞給了奶娘,拉著老大夫走到一旁:“可是我家夫人不好?”女人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怨不得于媽媽擔心。
“路五夫人雖然前期養的很好,可這次早產加難產確實元氣大傷,近幾年是不能再要孩子,否則會影響壽數,不過路五夫人還年輕,以后如果遇到名醫,還是有機會的再給小娃娃添弟妹的。”老大夫沒有明說,要是路五夫人想要再生男孩怕是不行了,至少他的醫術無法在文氏懷孕的時候保住文氏的命。
老大夫再次看了看那個精致的小娃娃,有些可惜,倒不是可惜那娃娃是個女娃娃,而是可惜她們母女以后怕是有的苦吃了,路家這種門第,怎么會只能有一個嫡女的,以后庶弟怕是一堆,這小娃娃得吃苦了。
于媽媽本來以為文氏有什么危險,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結果聽到只是以后暫時不能要孩子,于媽媽的心總是穩住了,只要文氏沒事,小小姐沒事,以后再找名醫就是了,文家有的是錢,還怕找不到好大夫嗎?
于媽媽自己做主,給了老大夫五十兩銀子,那個找來老大夫的孫婆子夫妻倆也得了二十兩的獎勵,其余添山院的人,每人五兩,幾個在產房的婆子十兩,把其余院子的丫鬟婆子們羨慕得不要不要的。
六公主的出生伴隨著霞光,因此六公主剛一出生就被封為霞光公主,賜名軒轅霓兒。
第二日欽天監的大人就在朝堂上就昨天漫天霞光的吉兆發表了言論:“啟稟皇上,昨日的霞光,是吉兆,是上蒼佑我皓月國啊。”
在場的大臣哪個不是人精,在欽天監正使大人說出吉兆后,所有人很有默契的跪下高呼:“天佑皓月,皇上圣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軒轅昊然當然喜不自勝,連呼三聲:“好,好,好,眾愛卿平身。”
貴妃娘娘誕下霞光公主,又是皇帝的心頭肉,還有二皇子,當然有人想要拍馬屁,貴妃娘娘出自八大世家之一的齊家嫡支嫡女,身份高貴,又備受寵愛,如果不是元皇后是皇帝的糟糠之妻,幫助過皇帝登位,否則就算元皇后同樣出自八大世家之一,也一樣被廢。
因此在齊家的示意下,不少大臣奏請立齊貴妃為皇貴妃,畢竟能誕下帶著祥瑞的公主,這是何等的榮譽,皇帝自己當然也想立齊貴妃,可元家也不是吃素的,元皇后雖然無寵,可元皇后有嫡長子和兩位嫡出公主,又端莊賢惠,元家怎么肯吃這個虧。
元家現任的家主元堂是元皇后的親叔叔,是一個本事和口碑都很不錯的人,看到皇帝快被說動了。
元堂站了出來,高聲說到:“臣有話想問各位大人,請皇上恩準。”
皇帝有些憷這位皇后的叔叔,他們剛太得意忘形了,竟然忽略了元家這個看著和善,實則一旦招惹,就萬劫不復的狠人。
皇帝有些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有些刻意的加大了聲音的高度,好似這樣就可以壓下心里的那絲怪異:“元愛卿請說。”
那些吼得最厲害的大臣們也一下子像是啞巴了一樣,靜靜地等著被問。
元堂反問道:“皇后可有失責?”
眾人搖搖頭,皇后雖然過于端莊,凡事都一板一眼,但這恰恰是正室夫人的楷模。
元堂繼續問道:“皇后可身體有恙?或者處事不公?不能掌管宮中內務?”
眾人繼續搖頭,皇后身體好得很,對嬪妃宮人并不苛刻,嚴格按照份例處事,想要多得可以自行掏錢。
“那皇后可是沒有子嗣?”
眾人更是搖頭,皇后有一子二女,算是比較能生了。
齊家人一聽元堂的話,就知道齊貴妃想做皇貴妃難了,畢竟這位元皇后真的地位太牢固了。
然后就聽到元堂冷哼一聲:“既然皇后沒有犯錯,有能力又有精力處理宮中內務,還有三個子女,你們有什么資格來打皇后的臉,讓皇后分一半的權柄出來,皇貴妃,那是皇后失德或者皇后不能勝任掌管內務之時才會設立的份位,現在齊貴妃不過是生了一個孩子,就要做皇貴妃,那齊貴妃如果像皇后一樣有三個子女,是不是就要讓元皇后讓出皇后之位了,我元家也得給齊家讓路不成?”
這番話不可為不重,如果因為寵愛而打皇后的臉打元家的臉,哪怕齊家一樣是八大世家,鬧起來,皇帝也是吃不消的。
齊家人臉色也不好看,畢竟想是一回事,但野心被這樣赤裸裸的說出來,跟元家撕破臉,還是很尷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