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華謀

第九十七章 拒絕

“程五姑娘說笑了,莊敬皇后素以貞靜端莊聞名,似乎與程五姑娘的性情相距甚遠,另外,文某不敢對程五姑娘有任何褻瀆之意,還望姑娘自重。”文紹安發覺自己對程錦的認知實在是太過淺薄了,程錦此人臉皮厚得堪比城墻,實在不能以常理度之。

“因為上輩子她把我這輩子的貞靜端莊一并給用干凈了,這輩子我就負責活潑開朗。”程錦“嘿嘿”一笑,“你不敢對我有褻瀆之意,那你想對誰有褻瀆之意?”

她越是這樣咬定自己是莊敬皇后,文紹安便越不相信,程錦其人實在太會胡攪蠻纏,說一句,她能回十句,無論真相是什么,他都不想再和她糾纏下去了,就當師父看走眼了,便朝她拱拱手,“既如此,我便不打攪姑娘了。”

“文大人,你這算是落荒而逃嗎?走之前先把我的白玉老虎給留下啊。”十一歲的小少女生得一副好樣貌,便是胡攪蠻纏起來,都讓人覺得可愛。

“沒有什么白玉老虎,都是我瞎扯的,程五姑娘冰雪聰明,難道看不出來嗎?”文紹安的神色平靜,任是誰都看不出他說的是真還是假。

“誰說是瞎扯的,難道不是這一只么?”程錦打開右手,一只雕得栩栩如生的小白虎玉佩落在她的手心。

文紹安恍惚了一瞬,很快便反應了過來,目光炯炯地看著程錦,“東順閣的雕工果然不是凡品,難為程五姑娘能找到這么一枚好看的玉佩。”

“文大人也是好眼力,只這么一眼,便能看出這是東順閣的雕工,看來是沒少去啊,不知是給哪家姑娘打首飾呢?”程錦嬉笑地收起玉佩,目光陡然轉利,“那么真正的玉佩呢?在哪兒?”

“玉佩自然不在我手里,你若是那玉佩的正主兒,如何感應不到?”文紹安定定地看著她,十一歲的少女不該有那樣鋒利的眼神,他突然開始好奇,她失了魂魄的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什么?難道真與莊敬皇后有關?可惜師父的話語焉不詳,便是他也參不透其中奧秘。

“我只是受人之托,送句話給你。”

“什么話?”

“拜入鴻山門下。”

師父這一生有十幾個徒弟,卻只主動收過兩個徒弟,一個是他,一個便是她,文紹安自幼便有神童之名,蘇尋慕名而來收他為徒,在眾人的意料之中,也算是一段佳話。

但他如今執意要收程錦為徒,便讓文紹安有些不明白了,這丫頭傻了這么多年,便是如今回魂,較一般人要聰明一些,也是有限,加上她又是這么個刁鉆的性子,文紹安想不通師父究竟看中了她哪一點。

“蘇尋要收我為徒?”程錦咧嘴一笑,她對蘇尋的印象還停留在當年的那個青年上。

他也是個根骨罕見的聰明人兒了,否則當年也不會被趙齊收為關門弟子,但同她和文定年相比,便遠不夠看了,趙齊去世后,算是他們把他拉扯大的,這孩子總喜歡一臉崇拜地跟在他們身后。

如今竟成了世人敬仰的鴻山夫子,不僅收了文定年轉世的文紹安為徒,現在還要收她為徒,這是什么毛病?

文紹安皺眉,這在常人看來與天上掉餡餅無異的好事兒,對程錦來說,竟如此不屑一顧。

程錦和文紹安不同,她擁有趙華完整的記憶,蘇尋一生所學,皆出自她和文定年所授,除了法術之外,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可向他學的,至于法術,她還真不知道蘇尋學了多少,有沒有資格教她。

“鏡湖里封印的是什么妖怪?”

“不知。”

“那你用朱砂描什么?”

“鏡湖有古怪,朱砂能祛邪,用它在師伯所留的印記上描摹一遍,多少能對湖里的妖物起到些作用。”

“鴻山如今淪落到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地步了?”程錦嗤笑,“我不會去鴻山的。”

程錦對蘇尋的不尊重和對鴻山的輕視,讓文紹安的臉色微沉,“為什么?”

他并不是真的好奇,一個從頭到尾都不尊重鴻山的人,也沒有資格入鴻山的山門,如今不過只是想要一個理由給師父而已。

“我不想再把時間浪費在書齋苦讀上了,”她撩起長裙,跳坐在一段傾倒的木料上,明明是不甚雅觀的動作,她做起來卻自有一種瀟灑風流,“人生苦短,我還有大把的河山風光沒見過,還有那么多酒沒喝過,美食沒用過,鴻山可沒我想象中那么吸引我。”

“所以,你寧愿去國子監女學?”

“自然不愿意,待解決了府里的麻煩事兒后,我就會離開京城。”這樣的話,她連最親近的程鈐都不曾說過,卻對第一次見面的文紹安合盤托出。

“我明白了。”文紹安沒有多問,一臉淡然地點點頭。

“你明白就好,畢竟你現在在京城,我哪里舍得離開你去其他地方?”

文紹安如今已經漸漸習慣了程錦沒說幾句正經話,便要開始胡說八道的德性,連眉毛都不動一下,“我已經把話帶到了,既然程五姑娘心意已決,我便告辭了。”

“文大人慢走,得空來承恩侯府尋我玩兒啊。”程錦笑瞇瞇地揮著手帕目送他。

文紹安臉色一黑,伸手摁了摁額際,她這是把承恩侯府當作什么地方了?她這樣的人怎么會同嚴謹的莊敬皇后扯上關系?

“阿錦,你怎地如此開心?可是找著玉佩了?”安陽公主懷里抱著一只通體雪白的哈巴狗兒,正溫柔而輕緩地撫摸著它的長毛,小狗在她臂彎里發出了嗚咽的聲音。

文紹安剛一走,那兩個小宮人便出現了,將她領到了常陽公主的宮中。

“找著了!”程錦指著自己腰間的白玉掛件笑道,“雪瓏可曾好些了?”

“還得細細調養幾日,這小家伙也著實可惡,竟去存了補藥的庫房里糟蹋東西,人參給他吃了足足一條,也難怪口吐白沫了。”安陽公主雖在嫌棄雪瓏,但臉上的神情卻是溫柔的,莫說是區區一條人參了,若是雪瓏吃了人參能高興,便把所有的人參吃盡,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