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時間是一座可以精確計算,隨意控制前后行進方向請讓我們跟隨穿越時間的畫面的鐘,從反方向開始移動,回到當初大東山的時空,去看那一襲被淋濕的黃袍,那看那一柄烈劍,去看劍鋒所向的中年人,去看無數人,在雨中。
靜止,然后秒針輕輕掙扎,彈動了一下,越過了第一個格子。
隨著四顧劍的一并指,那柄一直懸浮在空中地長劍,倏地一聲飛了出去,繞著他地身體畫了一個半圓,直刺慶帝地后背!
此時,葉流云已經來到了慶帝的身邊,平直伸出他那雙如金石一般的潔白雙手。
劍已經刺破了空氣,撕裂了大東山上或許有或許沒有的濃厚元氣,下一秒鐘便似乎要刺入皇帝的后背。然而那一雙潔白的甚至有些稚嫩的手,卻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輕輕向著那柄劍按了上去。
大東山上宗師圍殺慶帝之局,在這一刻終于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葉流云出手,向著那把劍而不是皇帝!
最先接觸到這把殺劍的,是葉流云的袖子,麻布織成的廣袖,在這一剎那變得極其柔軟,就像是無雨東山山腰間時常飄浮著的云朵,柔柔地層層裹疊在那把急飛來的劍上。
云絲寸斷,麻袖碎成蝴蝶在大東山頂上飛舞,而那把劍,卻在這樣溫柔的廝纏中消耗了精魄,身上所攜的寒意殺意,倏然間消失不見,變成了一把破銅爛鐵,黯淡無光,十分卑微。
這把劍勢來的太兇太厲。以至于葉流云在念出一偈之后,不得不出護住陛下安危,然則當他顯示了自己的真實立場,卻無法尋到最關鍵的那一點進行伏擊,該如何應付接下來地局面?
葉流云白須被雨水打濕,而雙眼卻是認真地看著自己手中的劍,沒有因為劍身的黯淡而產生絲毫的輕視,更沒有因為自己被迫提前出手,而不能伏殺四顧劍。有些許的不安。
他只是認真地看著這把劍,握著這把劍,似乎這把普通的劍身里,蘊藏著無數的鬼神,下一刻便會跑出來,將山頂上所有的人吞噬干凈。
那雙穩定如玉的手抱了一個虛圓,虎口相對化作一個圓環,而那柄啞然無光地天劍,就在這半空之中頹然凌空靜止著。
他是大宗師。所以他才知道,四顧劍的劍意全數蘊在這一劍中,若自己此時再不出手,劍身便會全數刺入陛下的身體。
他于四海游走若干年,為的便是這一刻,然則,卻被迫提前動了。四顧劍不是真的白癡,正如事后長公主所料想的那般,他與苦荷雖然沒有想到葉流云會站在慶帝一方,但是這二位北齊東夷的大宗師。對于慶國人的陰險狡詐,有著最深刻的認識,不到最后一刻,他們絕對不會讓自己陷入險地。
那個戴著笠帽地矮小身體里,其實蘊藏著與歷史名聲截然不同的大宗師智慧,他只用了這一柄身外之劍。便破了慶帝的局,逼出了大東山上真正的殺著葉流云!
就在葉流云像一輪明日般護在慶帝身前,雙手抱圓,強行鎮住凄厲一劍時,四顧劍的身體抖了起來,身上的麻衣就像是被電流襲過一般劇烈震動著,此時他的劍已凌空飛去,停駐在葉流云那雙穩定的手掌之間,而隨著他身體的震動,一股驚天的劍意。蕩蕩然刺透了他身上所穿地麻衣,直沖天際。
受此劍意感召,葉流云雙手所控的那柄劍,也劇烈的顫抖了起來,在空中嗡嗡作響,重放光彩。
此時大東山上的雨還在嘩嘩下著,只是在這樣的片斷時光中,雨滴似乎在用一種奇慢的度,細膩地感知著大地地吸引力。不再成絲成傾盆之勢,而像是一粒一粒晶瑩透明的珍珠。
就在重重珍珠玉簾之后。穿著麻衣的矮子以身為劍!勢破天地,就這樣須臾橫縱十余丈,像一道電般殺到了葉流云的身前,伸手一摁,摁住了自己佩在身邊數十年,早已心意相通的那把普通劍枝!
四顧劍的手掌重新握住了自己的劍,劍上芒尖狂吐,如銀蛇亂舞,氣勢逼人。
而就在層層雨簾像靜止般被麻衣四顧劍生生撞破之時,葉流云的眼瞳里驟然間大放光芒,有如流云裹日,生生吸取了太陽中的能量,悶哼一聲,拱成圓環無極的雙掌,向內一合!
啪地一聲脆響,空無一物的空氣卻像是堅硬的金屬,片刻后被這雙潔白的手生生壓碎,合在了劍身之上!
對于大宗師來說,沒有什么局,即便慶帝設了一個局,將葉流云隱藏到了最后,可依然讓四顧劍簡簡單單一劍挑破了重重迷霧,而緊接著,四顧劍卻利用了這個大好的機會,將自己的全部劍勢,重新灌入到這把劍當中。
葉流云的身側是慶帝,當此凌厲一劍,卻是避也無法避,只有用云手硬抗,然而無上劍勢與肉身相敵,葉流云的散手身法卻無法盡情施展,四顧劍搶的便是這個先機!
大宗師之戰,偶一動念,便天地變色,只需要一絲偏轉,大勢便已偏移!
四顧劍凄厲瘋狂地叫了起來,一身狂戾地劍氣全數涌進了手中的這把劍上,劍氣涌入地度是這樣的快,以至于手掌握著的劍柄處竟倏然間變得高溫起來,倏地一聲蒸了草繩上的所有水滴。
令人恐怖的金石磨擦聲音響起,長劍在葉流云緊緊合著的雙手間,往前突進了一寸!
葉流云依然微低著頭,雙臂上的廣袖早已化作了身周空中飛舞的蝴蝶,世上最穩定的那雙手臂死死夾著那柄劍,片刻后,手上的皮膚……開始寸寸裂開,就像是得了某種皮膚病的患者。皮膚老去,邊緣翹起,看上去就像是慶歷五年地那場大旱中的土地,龜裂開來,異常恐怖神奇。
他的眼中全是寧然的目光,看著掌中的劍一寸一絲地向自己的身體靠近,卻沒有一絲情緒吐露,而只是吐了一個字。
“云!”
兩只已經被
氣激地皮膚寸裂的手臂,隨著這一個字偈。猛然間來。比海水更深。比湖水更柔。比江南女子的眼波更溫純。是那天上地云。云中地絲絲僂僂。如牽掛一般。一僂一僂地系在了驚天一劍上。讓那強大到了極點地劍勢驟遇溫柔。不得不在途中暫歇。
咔地一聲,就在這短短地一秒間。天公極為湊趣地賞了一道閃電,照亮了被烏云遮蓋。顯得格外陰暗地山頂。
閃電。照亮了四顧劍笠帽下地臉龐。只見他雙眼里全數盈滿了如野獸一般地狂野氣息!
他沒有說一句話一個字。只是凄厲地尖嘯著。嘯聲回蕩在大東山上。不知道震昏了多少人。他是用劍地大宗師。他用地是四顧劍。顧前不顧后,一往無前!
劍勢隨著嘯聲全數涌了出去。逾的暴戾不可阻擋。無窮無盡地殺意,暴戾的氣息。盡在這一劍中。
這是四顧劍出世以來刺出地最強一劍,是他整個人地生命。精神,信念凝結成地一劍。劍勢之凌厲暴戾。已有逆天之跡。在這片大6上。以前從來沒有人刺出這樣地一劍。以后估計也沒有。
沒有人能夠阻擋。即便是葉流云也不能!
局。往往是分不清局內人。局外人,謀局定勝地人們往往在事情結束地那一刻。才會悲哀地現,自己算來算去。反將自己算了進去。誤了朕及卿家性命!
事情地展,永遠和控局者最初的算計,會漸行漸遠,如果知道此時時鐘停滯地這一秒生地一切。或許慶帝在最開始的時候,寧肯選擇將虎衛收攏于山。以慶國兩大宗師與苦荷四顧劍正面相敵。有五繡在旁,在百名虎衛于兩敗俱傷之后揮刀而斬,何至于會出現眼前地情況?
四顧劍在這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里。完美地展現了一位大宗師地智慧與決斷,只用了一劍,便逼出了葉流云。更完美地利用慶帝布下的局以及慶帝地生命,將葉流云逼入了絕境之中。
如果四顧劍不是在上東山登天梯之時,一劍斬盡百余虎衛,消耗了他部分心神,此時那驚天地一劍,或許早已經刺入了葉流云地小腹之中。
當然,如果不是用上百名慶國高手地鮮血去祭這把劍,去蘊積無窮地血腥殺意,四顧劍或許也使不出來如此絕情絕性,暴戾動天地一劍。
葉流云有三個方法可以應付這一劍。正如那個世界中三十六計地最后一計,當事態展到了極端之時,最好地方法往往就是最簡單地方法。
以這位慶國宗師地無上身法和流云散手,面對著四顧劍的驚天一劍,在最開始地時候,他可以選擇后退逃離。以散手云海暫封劍鋒一剎,只需要一剎,他便可以離開那道劍勢籠罩地范圍。
然而皇帝在他的身側,如果他避開了,皇帝只怕會在這柄天劍下變成漫天肉屑。所以葉流云沒有避,而此時,他已經……無法避。
一直沉默站在古廟門口的五竹,低著頭,手掌不知何時,再次放到了腰畔的鐵釬柄上。然而,此時地皇帝已經命在旦夕,他依然沒有出手。
便在這一秒地最后那段細微時光里,葉流云古拙地面容上忽然閃現了一個微笑,這個笑容出現在這樣地時刻,顯得格外的怪異。
如流云般的雙手,忽然間被山頂地風吹拂走了一部分,卷了起來,直撲四顧劍的面門!
流云未至。笠帽已然遠遠飛走,強風撲面。直噴四顧劍的五官!
既然擋不住這一劍,那為何要擋?葉流云選擇了撤去一只手,散開一片云,去籠四顧劍地面門,這是低級武者也最擅長的圍魏救趙,但此刻在這位大宗師的手中施展出來,竟顯得那樣的渾灑自如,去留隨心。
正是天邊一朵云,循著暴戾沖天的劍意,輕柔而快地飄到了四顧劍地面門之上。
如果四顧劍不理這一記散手,長劍貫入葉流云腹中,以劍上蘊著的劍意殺氣,瞬間便能將葉流云的五臟絞成碎片,即便葉流云僥幸活了下來,也再沒有任何戰力。
如果他要避開這一記散手,心念一動,全數涌入劍中的精神氣魄,自然要出現一個缺口,一記并不完美徒有暴戾之氣的劍術,如何能夠刺大宗師于劍下?
葉流云在這一刻地選擇很有智慧,甚至可以說很美妙,他知道自己的一記流云,根本無法重傷四顧劍,但卻逼著四顧劍在這奇短的時間內做一個選擇。
他用自己的生命去賭四顧劍地重傷,因為他能清晰察覺到,四顧劍已經搶先晉入了一種絕殺的境界里,然而山頂還有五竹,還有姚太監,還有眾人。
葉流云可以死,四顧劍卻不能重傷,因為一個重傷后地四顧劍,不能確保自己能殺死慶國的皇帝,而這樣的結果,絕對是四顧劍不能接受的。
所以他那一記流云拂去,便等著四顧劍變劍。
四顧劍沒有變劍,他的瞳中依然閃耀著狂野的氣息,整個人的黑色頭順著山風狂舞著,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執劍的神魔,氣息懾人,長劍依舊一往無前地向著葉流云壓制過去。
而他的左手卻空空一握,斜斜指向了左前方,根本沒有去管撲面而來的那團流云。
世間地劍術有萬千種,但握劍的手法卻只有一種,四顧劍的左手此時便是一個最標準的握劍姿式拇指與四指間圓成虛空,空無一物,卻驟然間有了一抹極微弱的劍意,從虛無中透了出來!
雖然微弱,但如果要殺死左手空劍所向的那抹明黃身影,卻是異常輕松。
葉流云攻四顧劍不得不救,而四顧劍……虛握劍柄,以劍意破空,反攻葉流云之不得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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