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她是瘋子啊,瘋子的夢話也能當真?妾身待她像待自己的親生女兒,何曾……”
“住口!”一旁的老夫人怒斥,“這孩子再怎么著也是赫軒的親骨肉,你不該因為她從小沒娘就這么欺凌,她不過是一個孩子,你怎么就這么容不下她!”
“我說這孩子怎么成天在院里見不著面,懦弱羞怯禮數不周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模樣,原來是你這個做嫡母的厚此薄彼,今日楚楚在太子面前現丑,她是何等模樣人人都看得真真的,你還想只手遮天地欺凌她到幾時?”
“娘,我真的沒有……”大夫人表現得十分委屈,“這丫頭她前天在我面前可厲害……”
“你不要再狡辯,既然你這般容不下這孩子,往后她就交給伍氏去管,你再莫進她的院子,免得刺激了她還不知會造出什么孽來。”
大夫人還想辯解,卻被丞相阻攔,“就依母親的安排,你也可省點心。”
老夫人不爭地睨了大夫人一眼,“劉媽,扶我回去。”
“是,老夫人。”
大夫人看著地上的凌楚楚,恨不得上前掐死她去,“這丫頭前日在我面前還伶牙利齒機靈得很,今天你也不是沒看見她……”
“好了,別說了。”凌丞相低頭瞧著凌楚楚身上洗得發白的舊衣,冷語:“連府上丫環的衣裳也未曾舊成這樣的,你自己心里還沒點數嗎?”
“我讓人給她做了新衣裳,可她……”
“來人,送四小姐回去,叫四姨娘到書房來。”
丫環將凌楚楚送回清蘭苑,囑咐了秋月秋螢幾句便離開。
“四小姐怎么折騰成這副樣子,出去時不還好好的嗎?”
“想是在太子面前犯錯了,被罰了吧。”
秋月秋螢說了兩句,便著手替凌楚楚洗臉,不想轉回身來便看見凌楚楚已經醒了。
“四小姐,你醒了!奴婢替你洗臉梳頭。”
凌楚楚下床來自己接過帕子擦了臉,又才坐在妝臺前梳發。
“秋螢,你過來。”
正準備倒水的秋螢聽見凌楚楚叫自己,頓時渾身一僵,“四小姐有何吩咐?”
“你是打算繼續忠于大夫人,還是良禽擇木而棲?”
此話一出,不單秋螢愣住,秋月也是一愣。
“四小姐此話何意?奴婢不明白,奴婢只有四小姐一個主子。”秋螢一本正經表忠心。
“秋月,你呢?”凌楚楚又問。
“秋月也只有四小姐一個主子。”秋月回答得十分干脆。
凌楚楚這邊總算把亂發中的桃枝挑了出來扔在一邊,不帶一絲情緒地說道:“好,那就請你們兩個記住你們今天對我說的話,來日要是給我發現誰食言了,休怪本小姐心狠手辣。可聽明白了?”
“奴婢明白。”秋螢淡淡回答一句,端著水走出門外去。
“奴婢也明白了。”秋月打理著桌上盆景,眼中波光亂轉。
凌楚楚對著鏡子,瞧著自己額頭上那一塊紅腫,回想方才在凌丞相和老夫人面前磕頭求饒裝瘋賣傻的光景,眼里幽光似深潭般黯淡,卻又蘊著生機。
生存之道,就是能屈能伸,這是她在當初的非人訓練中得到的啟示。只有忍一時之恥,才能留得青山在,才能有朝一日一雪前恥。
而今寄人籬下,不得不在掌權者面前示弱,她可不想再被大夫人玩弄于股掌之間,人生何其短暫,怎能浪費在低聲下氣的日子里?
她可以像原來的凌四一樣膽怯懦弱,可那也是為了有一天能做回那個真正的自己,大夫人欠凌四的一切,她都會去替凌四討回來!
不久,后院的人傳了消息來,叫清蘭苑的去接小桃。
“小桃去后院做什么,她自己走回來不成嗎?”凌楚楚一臉莫名,“這丫頭也真是,帶她去吃好的不去,倒自己跑去玩了。”
秋螢無奈地解釋道:“四小姐,后院是府里的刑房,小桃恐怕是犯了家規挨打了。”
凌楚楚聞言一怔,“小桃這么老實的丫頭,也不是第一天來府里,她怎么會犯家規呢?”
“秋螢也不明白,等接她回來再說吧。”
“我跟你們一起去!”
三人到后院時,看見小桃就躺在后院的墻根邊,瘦小身子上套著的藍布衣血跡斑斑,蒼黃小臉上蒙著灰塵,呼吸微弱奄奄一息。然而比她更醒目的,是她身旁那束沾著血跡的花,花已經蔫了,但依稀看得出曾經開得多美。人如花瘦,花比人嬌,此時的場景凄涼得很。
“小桃,你怎么了!”
凌楚楚第一個沖上去,拉著小桃的手捏她的脈搏,探她的呼吸,而后心疼地將她扶起,秋螢上前把小桃接在懷里,安慰道:“四小姐放心,她不會有事,我們先回去。”
秋螢一路抱著小桃回了清蘭苑,進門之后凌楚楚親自替她換了衣裳上了傷藥,守在床邊等她醒來。
“四小姐放心,這傷能好。”秋螢端了晚膳過來,同她說道:“四小姐先用膳吧,奴婢來守著她。”
“她醒了你就立即叫我。”
“是。”
凌楚楚一邊吃飯,一邊想著,那捧花怎么會出現在小桃身邊,難道她是因為那花才挨打的?小桃身子這么瘦小,挨打的時候一定痛極了。
倘若當時她從二王爺手上接了花,如今躺在床上的,恐怕就是她自己了?這么說來,小桃也算是代她受了罪。這丫頭還真是倒霉,偏偏碰上了凌四這樣的倒霉主子,也難為了小桃跟著凌四受苦多年仍然忠心耿耿不離不棄,這丫頭的癡勁兒也真是夠足的,叫她是又心疼又感動。
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讓小桃因為自己受苦了,凌楚楚暗自發誓,就算只是為了報答這傻丫頭的一片忠心,她也得盡快讓自己強大起來。
小桃醒來時已經是半夜,一睜開眼就發現凌楚楚靠在床邊翻書,她以為自己已經死了,掙了兩下才痛得清醒過來。
“四小姐,四小姐,小桃,還活著嗎?”
凌楚楚放下手中的書,摸摸小桃的腦門,沖她淡淡一笑,“不錯,已經退燒了,只不過你恐怕還有十來天才能下床走路了。”
說著她便一咬嘴唇,眼神中兇光畢現:“叫我知道是哪個王八犢子打你打得這么重,我非得讓他還回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