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山莊的大廳里,氣氛非常嚴峻,管家和一眾傭人都避開這個是非之地,生怕被殃及。
季冬就在大門外徘徊,就算他是再世諸葛,這會兒也是無計可施了。
怪只怪三爺玩火自焚了。
龍牧野掌管風行會這近十年來,經歷過多少次大大小小的談判和對峙啊,可通通都沒有此時來得緊張。
他已經喝了第五杯茶水了,還是沒想好要怎么開口,肚子都被灌得撐了。
許輕輕一直看著他,也一直耐心的等著他。
從前吧,都是許輕輕怕他的,可到這種關鍵事情上,他就怕許輕輕了。
這所謂的一物降一物,說的就是這種關系吧。
從前,季冬可從來沒想過在這個世界上有人能把三爺降服呢。
“那個……”
也不知過了多久,龍牧野總算要開口了,許輕輕以為他就要說了,結果龍牧野下一面一句話讓她大跌眼鏡,“我喝太多水了我去一趟洗手間。”
“……去吧。”她唇角微微抽搐。
一到洗手間,龍牧野就給季冬打場外求助電話了,“快想想辦法,我根本不知道怎么開口!”
“三爺,您在哪里給我打的電話呢?”季冬比較好奇這個。“
“洗手間!”
要不是時機不合適,季冬都想大笑一場了。
跟著三爺這么久,他還是第一次見三爺用尿遁這種方法呢……
也是沒誰了!
“那個,三爺,你現在先冷靜點,事情沒有那么糟糕的。”
“你讓我怎么冷靜?我要怎么冷靜?”龍牧野最煩聽這種沒有意義的話了。
季冬也知道他的脾性不敢廢話,直接分析道,“就如許小姐所說,她現在還愿意聽你解釋,就說明心里還是相信你的,三爺你大可不必這么慌亂,把該說的都說了就行。”
“你確定這樣有用?”
“不敢說百分之百有用,但至少百分之七十是有的。”
有季冬這句話,龍牧野心里多少踏實了一點,這才回到了客廳,再次和許輕輕面對面的坐了下來。
許輕輕這會兒不給他時間了,直接問道,“龍牧野,我知道你做什么的前提肯定都是為我好,哪怕是欺騙我,但我沒你想的那么脆弱,我從來都不是那種躲在你背后只知道需要你保護的人,我希望的我能是那個和你分享一切的人,好的壞的,都能一起面對一起經歷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知道。”
“所以,你現在可以跟我說了,我是不是真的坐過牢。”
龍牧野看了看她,稍稍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點了頭,“是。”
“所以,杜源愛說的都是真的?”
“……大部分是真的。”
許輕輕突然崩下肩膀,有些自我懷疑,“我真的殺過人對嗎?”
“那件事情并不是他們所知道的那樣,但具體原因,只有你和許溫柔知道。”
這一點,龍牧野都不清楚的。
而現在,許輕輕又沒了記憶,所以知道那件事情的人,只有許溫柔了。
無奈許溫柔一口咬定殺人的就是許輕輕,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沒人清楚。
“如果,我真的殺了人呢?”許輕輕低頭看
了看自己的雙手,依稀想起了那一晚做的噩夢,仿佛看到了自己雙手沾滿鮮血的樣子,心里微微發顫起來。
龍牧野感覺到了她的害怕急忙過去護著她說道,“你不要這么想,我說了真相是什么沒人知道,但不管你做過什么,你經歷過什么,都無法改變我們的關系,我在乎你,我愛你,我只認定你,這輩子都只認定你了。”
“龍牧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有點盲目啊。”
“盲目又怎么樣?我從來都不在意這些,我在意的只是你這個人。”
許輕輕心里洶涌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動,是這個男人帶給她的感動。
這世上,能做到愛屋及烏的人,又能有幾個呢?
她真的很幸運,遇上了他,遇見了任何時候都愿意站在她這邊的人。
有句話叫什么,世間萬物皆苦,你明張目膽的偏愛就是救贖。
在這一點上,龍牧野做得淋漓盡致。
他對許輕輕的偏愛,連許輕輕自己都沒辦法否認。
所以在發現他欺騙自己時,她就算生氣,卻也是相信他這樣做是為自己好。
“我坐了幾年牢?”
“原本是八年,后來改成五年了。”龍牧野如實回答道。
“這種事情還能改?或者說,這件事情和你有關吧?”許輕輕猜測道。
龍牧野也沒承認,老實的點了頭,“我的確在這里面動用了一點關系,但更大一部分原因是你表現好,不過在這件事情上,我很愧疚,如果我能早一點找到你,你不會有這五年的牢獄之災了。”
“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如果,你又不是萬能的,不要在這種事情上責備自己。”許輕輕這會兒反過來安慰龍牧野了。
“我知道,所以我會在往后的歲月里來彌補這份虧欠。”
許輕輕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她現在哪里還有氣啊,根本就沒了,但還是要小小的提醒一下這個男人,“杜源愛后來招供的事情,是你做的吧?你讓她演了一出戲給我看對吧?”
“……是。”
“你說你這個人,要我說你什么好?我的過去就算再糟糕,那也是我的經歷啊,你沒必要為我隱瞞什么,你也要相信,有你在,我能面對一切的。”
龍牧野定定的看了看她,想說什么,可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只是道,“不管以后怎么樣,不管發生了什么,我都永遠站在你的身邊,永遠。”
有男人這么一句話,她還有什么可以生氣的呢?
“晚餐想吃什么?我一會兒給你做,不過我現在有點累了,我想睡會兒,你……”
“我陪你!”
龍牧野想也沒想就回答道。
這就是許輕輕要的結果啊,她自然不會拒絕。
兩人談判完畢,事情也算是告一個段落了,浮云山莊又太平了。
不過季冬覺得,更大的隱患還沒爆發呢,他還是提心吊膽著。
關于許溫柔,許輕輕也問過龍牧野了。
龍牧野都解釋了,他虧欠過兩條人命,所以對許溫柔,他有照顧的職責。
這段時間許溫柔的情緒特別反復,他才不得不過去的。
許輕輕也能理解了,沒再提這事兒。
龍牧野還主動問過,問她要不要再見許溫柔一次。
這一點被許輕輕否決了,她的回答是,“你也說過,我和許溫柔關系不太好,即使我失憶了,我也能感覺得出來,她也不想見我,我就不去打擾她了。”
“其實……你是想讓她心情能平復吧。”
到底是自己枕邊人,能看穿她的偽裝。
只是許輕輕沒有多做解釋,他懂就好。
許溫柔的病情本來就特殊,受不得任何刺激,她不出現,對許溫柔來說是好事。
再說了,她心情好了,龍牧野也少操心了,他也就有更多的時間陪自己了啊,許輕輕又何樂而不為呢。
關于她殺人坐牢這件事,許輕輕想過去了解的,后來又放棄了。
龍牧野也好奇的問過她。
許輕輕說,“當時許溫柔特別憤怒的指責我說,為什么我能忘記,是不是老天爺偏愛我,才讓我忘記了那些黑暗的過去,現在想來,她說的話其實很有道理,我能輕松忘掉或許是一件好事,總比她一直困在過去要好,對吧。”
“……是這樣的。”
龍牧野暗自在心里松了口氣。
蘇拉從國外回來,特別給許輕輕做了一系列的復查,發現許輕輕的恢復超出她的預想,十分為她高興。
“看來,你馬上就能痊愈了。”蘇拉合上病歷,高興的對許輕輕說道。
“這對我來說是好事吧?”
蘇拉肯定的點頭,“當然。”
“之前我一直覺得,我失去了記憶,就是一個不太完整的自己,也曾想過很多方法,想去尋找我自己的過去,可這段時間有龍牧野的陪伴,讓我更加期待未來,對于過去,好像也沒那么好奇了,再加上知道了許溫柔的存在,我才意識到,或許過去對我而言,并沒有那么重要,記憶本來就是個根深蒂固的東西,有多少人想要忘記某些執念都難以做到啊,我既然又這個際遇,這或許就是我新的開始。”
“你能說出這番話,我很欣慰,因為這意味著你在向前看。”蘇拉真的很為她高興,“輕輕,三爺對你的心,那可是世人皆知的,就算你們往后發生什么,你只要記得一點,他對你,用心至極,任何事情,都不是問題了。”
“……嗯。”許輕輕也點了頭。
蘇拉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氣,雖然這種心理暗示,作為一個心理醫生來說,是有點……卑鄙了,可她真的被三爺這份真心給打動了,才想幫他說話的。
蘇拉把許輕輕的情況都與龍牧野匯報了,龍牧野聽了也是踏實了許多。
不過蘇拉也說了另外一個例子,“教授做第三個案例好像失敗了,病人在強烈的刺激下,想起了從前的事情。”
“我知道了,我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刺激的。”
“這樣自然最好,我只是想告知三爺,這個手術,并不是百分之百成功的。”
“了解了。”
蘇拉有時候也覺得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畢竟三爺把許輕輕保護得那么好,她不可能又受到強烈刺激的機會。
想不起來,季冬就沒那么樂觀了。
他和羅賓喝酒的時候吐槽過這件事情,羅賓說他是杞人憂天。
季冬很不服的表示,“你知道什么叫智者嗎?智者就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
羅賓翻白眼,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