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廟位于燕市市郊的牛頭山山頂,里面供奉著女媧娘娘,是宋神宗時期修建,距今已有一千多年歷史。
最初的娘娘廟并不大,據說僅僅是當時中原眾多寺廟里最名不見經傳的一處,且廟舍簡陋,亦沒有和尚主持,“破廟”一詞是最貼切的形容。
它的聲名大噪,源于一個途經此處,上京趕考的秀才。
傳說那秀才上京趕考時,恰逢老家發了大水,他不忍心老母親一個人在家,就變賣所有家產,帶著母親一同上京。
誰知路過燕市附近,遭了強盜,身上值錢的東西全被搶光了。沒有辦法,母子倆人只好忍饑挨凍,一路行乞朝京城趕去。
突然有一天,暴雨而至,幾天沒吃過飯的倆人踉踉蹌蹌地躲進了斷垣殘壁的娘娘廟里。
秀才母親因為路途顛簸,終是身染重疾,行將就木。為了不拖累自己的兒子,那母親便乘秀才外出尋食的時候,一頭撞在了布滿灰塵的供桌上。
而令人驚奇的事情發生了,那秀才母親非但沒有撞死自己,反而將供桌撞散了架,于是,供桌下,不知誰人藏匿的糧食就這樣暴露了出來。
秀才母親覺得這是女媧娘娘開眼,便和兒子一同叩謝謝恩,只取出足夠自己食用的糧食,將剩余的又原處放好。
經此一事,母子兩人重新煥發了生機,并順利趕到了京城。金榜題名的秀才在回鄉途中特地跑來此處,捐出重金重新修繕廟舍。
于是,從那以后,這娘娘廟便逐漸被人們熟知,以致香火鼎盛到了現在。
堯光趕到娘娘廟的時候,這里已經來了不少善男信女。燒香的、拜神的、問簽的,原本清凈的宗教之地,亦有了不少人間的煙火味兒。
堯光沒有瞎逛,徑直走進了娘娘廟正殿西側一間殿宇——福緣閣。
其實就是一家專門賣避邪飾品的商店。
柜臺里,一個穿著淺灰色棉褂的中年婦女,雙手合攏行了個拱手禮,笑瞇瞇地問道:“姑娘,你想請什么?”
堯光指了指一串放在展示柜里的金絲楠木手串:“這個吧,幫朋友買的。”
“哎,小姑娘,不能這樣!女媧娘娘聽了可不高興了啊!你得說請!這都是開了光的珠子,有大神通,不能說勞什子,那可是對女媧娘娘的不敬!”
堯光呵呵兩聲,如同以前一樣,面上不顯,心理嘀咕:嘴上不說?真這樣的話,那還倒賣這些干什么?
拿著手里的珠串仔細摸了摸,她實在沒看出這木頭做的珠子,為何會賣那么高的價錢。
不過,她倒不用糾結太多,米婭讓她買最貴的,她只要聽令行事就好了。
“小姑娘不為自己也請一串嗎?”
銷售阿姨見堯光完全沒有討價還價,十分爽快地掏卡付款,頓時兩眼冒光,又開始游說起堯光這位款姐再出點兒血。
堯光原本想如第一世般直接拒絕了事,可轉眼又想了想:要不也給自己請一個?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堯光抿嘴一笑,覺得自己越來越鬼神論了。
哎,罷了罷了,就算求個心理安慰吧。
于是,堯光說出了自己的心理價位,在銷售阿姨的誠心推薦下,挑了一串奇楠手串。
走出福緣閣,堯光信步走到了寺院后山一處涼亭里。
因為這里已是山頂,所以,站在涼亭里,便可將這一大片山色盡收眼底。
青松挺拔、蒼柏屹立,滿眼的綠色,讓堯光恍惚忘了所有的煩惱。
其實,經歷了數世磨難,她覺得能在這樣與世隔絕的地方過上一輩子,也挺不錯。
“施主一個人在這兒看什么呢?”
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堯光回頭,呵呵,看吧,那個身穿道袍,面白無須,雙手合攏朝她行禮的老道士終于又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您好,我在看風景。”堯光也向他行了一個拱手禮,禮貌而疏淡道。
“施主可是有什么心事?”
堯光搖頭,復又看向遠方:“不過是在享受這片刻的寧靜罷了。”
老道士也將目光投向遠方的蔥蘢,語氣沉穩而淡然:“我心寧靜,處處皆靜;我心煩憂,事事煩憂。施主,老道我觀你面相乃天生孤煞星轉世。斬斷塵緣,潛心修道,方可一生安泰順遂。”
“潛心修道?沒見過初次見面就叫人出家的道理!再說,這廟里還招道姑不曾?”這是第一世堯光暴走前,怒極反笑懟回去的話。
而現在,她忍了忍,終是將這句話給憋了回去,再一臉認真地看向老道士,道:“好巧,昨天我也聽到了類似的話。道長可知是誰?”
老道士腦袋一歪,眨了兩下眼睛,略微驚訝地問道:“居然也有人提醒你了嗎?”
堯光看他這略有些違和的舉止,不由皺眉,難道是她想多了?
“施主,你果然烏云罩頂呀,連個普通人都能看出端倪來!你再不趕緊斷絕塵緣,又要倒大霉啊!”
“道長您這話說的,我還沒告訴你是誰說過類似的話呢。”
“哎,這個不要緊,要緊的是,你不能和凡人發生任何牽扯,不然你將永墜六道輪回,回不了你自己的家,歸不了你自己的位!”
“什么?”堯光震驚,怎么又扯上六道輪回了,還歸什么位?
是她瘋了,還是這老道士瘋了。
“請務必相信老道的話!塵緣一旦沾染,就不……”
“哎呀,找到了,找到了!”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呼喝。
堯光和老道士不由同時回頭看去,只見三個身穿道袍的男子快步跑了過來。
“哎呀,不行了不行了,我得躲躲!”老道士一跺腳,趕緊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站住!”
此時,那三人已跑到亭子外,一個人抓住老道士的胳膊,另外兩人堵住了退路。
“你個小偷,快把衣服還給我們!”
堯光被這一變故驚呆了,她跑過去大聲詢問那老道士:“你……你不是這寺廟里的道士?”
“這位施主,他不是我們寺廟的,他是個賊!”
“我看見他跑進我們道舍偷衣服了!”
“快,快把衣服脫下來!”
三個人一邊你一言我一語地解釋,一邊動手去拔老道士,哦,不對,老頭兒身上的道袍。
“哎呀,我不就借用借用嘛,用完了會還給你們的!”
老頭兒抵不過三人的力量,呼啦一下,就被扯下了道袍,露出了雪白的短褲衩和圓潤的大肚腩。
堯光傻了吧唧地站在一旁,發覺自己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而這時,變故又生。
“啊,院長,看,在那兒啦!”
好吧,正當三個道士拔下老頭身上的道袍,又有一群身穿白大褂的人跑了過來。
得,這下更精彩了!
“哎,你們干什么,不能欺負病人!”一個中年白大褂氣踹吁吁地上前,指著三個行兇的道士大喊道。
“病人?什么病人?他是小偷好不好!”道士不干了,氣呼呼道:“他鬼鬼祟祟地跑進我們道舍偷衣服!盜竊知道嗎?這個是犯罪!盜竊罪!”
“我沒偷衣服,我就借用一下,等我用了自然會還回去。”老頭兒這時袒露著上半身,沒有半點羞愧,反而義正言辭地為自己辯護。
然而,兩撥人誰也沒搭理他。
中年白大褂從助手的手中拿出一摞紙指給三個道士看:“看看,麻煩三位師傅看看,這位百思哲老先生患精神分裂癥已經三十多年了,一直在我們醫院接受治療。這兩天因為醫院擴建,將他們暫時送到了附近的一個療養院。”
三個道士面面相覷,還真拿過資料大概翻了翻。
“鬧了半天,居然是個瘋子!”
“我不是瘋子,施主,我話還沒說完,咱們到旁邊接著說。”老頭兒急了,朝堯光擠擠眼睛,示意她幫忙解決身邊的麻煩。
堯光一個激靈,連退數步。她現在恨不得打個地洞讓自己鉆進去。
她,特么的,居然和一個瘋子在一起認真的胡說八道!
“哎,施主,你別走啊!”老頭兒大喊,伸直了手臂,想朝堯光走過去。
“不要抓我,放開我!”
無奈,道士們認同了白大褂的證明,不再糾纏要將人送往派出所,退到一旁任幾個白大褂上前制服老頭兒,再哼哧哼哧地將人抬走。
“放開我,我不是瘋子!再不放開我,我可就不客氣啦!”
老頭兒的怒吼沒有嚇倒白大褂。
在堯光和三個道士的目送下,他的聲嘶力竭隨著一群白大褂一起消失在了這片青山綠樹的幽謐之境。
“施主,你沒受什么損失吧?”三個道士里年齡最大的一位終于空閑下來,問了聲面目呆滯的堯光。
堯光大腦死機,機械地搖了搖頭。
三個道士便拱了拱手,點點頭,飄飄然離去。
堯光站在那兒足足發了十多分鐘的呆,這才苦笑一聲,暗罵自己一聲笨蛋,這才有氣無力地朝寺廟大門走去。
她覺得,以后她估計再也不會來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