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光是在一陣驚呼聲和刀劍相拼中醒來的。
眼前還是那片空曠的山地,旁邊也還是那幾個腳鏈相套的那男女女。
但同時,不遠處,卻多出了一群面帶頭巾、持刀執斧的莽漢和幾個類似家丁的男人。
距他們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一輛明顯比牛車高檔許多的馬車停在那里,門簾下垂,不知道里面有沒有人。
“噗!”
“啊!”
殺人了!
只見那幾個看似孔武有力的家丁,在和蒙面莽漢搏斗中,漸漸失了力道,接二連三地被刺被砍,鮮血隨著慘叫從那些家丁的身上噴射而出。
很快,戰局分出了勝負。那幫疑似強盜的男人踢開礙事的尸體,開始翻箱子的翻箱子,掀開簾子抓人的抓人。
堯光抽空瞅了一眼站在一旁瑟瑟發抖的趙嬸子,以為她要掏錢消災,不料那邊一個莽漢走了過來,直接對趙嬸子道:
“喲呵,這不是我們趙嬸子嗎,你這又去哪兒搜羅的貨啊?”
莽漢發現是熟人,也不藏著掖著了,直接取下臉上的面巾,露出龍眉大眼和黑油油的絡腮胡。
趙嬸子一聽一看,頓時松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一臉諂媚道:“原來是金爺您啦,可把老婆子我給嚇著了!還好還好,沒耽誤您辦事兒,不然我可罪過了。”
金爺不再搭理趙嬸子,目光一轉,便一溜地將小五小六中間押的七個人看了個遍兒。
趙嬸子一旁看著,面上不顯,心理卻還是滴血了。
逢年過年的,她也是給這山大王上供了的,如今被他當面碰上了,估摸著手頭這幾個要遭!
她繃著笑臉眼看著金爺將目光停留在翠娘和堯大丫的身上,不免心里一緊:這位爺可真會挑,這批貨里就翠娘和堯大丫品相最好,她還指望著靠這倆賣個好價錢。這下倒好,遇到這個煞星!
不過,想到自己的人頭和長期買賣,她也不能不仍痛割愛,在金爺即將開頭前,趙嬸子很有眼力見兒的走上前,笑嘻嘻道:“金爺這是看上哪個了,你只管說,老婆子今天有福氣遇上您了,就送個見面禮!”
“嗯……”金爺不客氣,真的就琢磨起來:那個面白的小丫頭長得倒挺水靈,可惜小了點兒,旁邊那個小婦人雖姿色欠了些,但經過人事,想必弄起來要更稱心些,于是,他點點頭,手指翠娘,道:“就她吧。”
“好咧!”趙嬸子微微松了口氣,還好,堯大丫留下了,不至于虧本。
她趕緊讓旁邊的小六給翠娘松腳鏈。
“金爺!”
突然,一個身型相對瘦削,估摸著年齡十七八歲的蒙面男子跑了過來,對著金爺道:“車里的女人自殺了。箱子里有兩百多兩銀子,還有一些珠釵首飾和布匹。”
金爺聞言,滿意地點點頭,對那人道:“行,收拾收拾,我們也回寨子了。去把我馬牽過來,我得把你們嫂子帶上。”
男人一聽,知道金爺這又是要搶個女人上山了,應和下來,正準備轉身,突然余光一瞥,就不走了。
金爺見人沒動,轉過去問:“咋地啦,鐵頭?”
被喚作鐵頭的男子伸出手,直指堯光,問:“金爺,你都找了好幾個嫂子了,能給我也找個媳婦嗎?”
金爺順著鐵頭指的方向一看,那不就是他剛才挑剩下的,那個瘦女娃子嗎?
“行啊,趙嬸子不會介意的。不過,你喜歡這號兒?”他指了指堯光,癟了癟嘴:“這毛都沒長齊呢,模樣倒是俊,可惜身上沒二兩肉,你不嫌棄嗝手嗎?”
堯光聽到對話,抬頭朝那個叫鐵頭的看了一眼,不過蒙著臉看不清面目,瘦瘦高高的,聽聲音不像多大年紀的:特么的,自己這是要被土匪看上了?先被賣,再被搶,古代人果然口味重,她這副身體還未成年好不好!
一旁的趙嬸子也急了,聽這兩位爺毫不見外地挑肥揀瘦,真想拿把刀把他們捅死!
媽的,這簡直就是搶劫!
好吧,趙嬸子覺得自己魔怔了,本來就是群土匪,她還得感謝金爺不殺之恩呢,送兩個人算什么,全部送給他,也……也沒得商量啊!啊!
而那個鐵頭什么玩意兒,眼光比金爺還毒,居然把她這趟最貴的貨給惦記上了!
“鐵頭大爺,金爺說得對啊,這丫頭還小啦,恐怕伺候不好您呢,要不換一個吧。”趙嬸子擠出滿臉的褶子,熱情地建議道,并將另外一個年齡稍大點兒的女孩兒推了推,抬起下巴讓鐵頭看,為了表示這位雖長得沒堯大丫好看,但胸有料,屁股有肉,就差現場脫衣服給搭把手摸了。
可惜,鐵頭哥是個執拗的,看上了就不想松口,只一雙希冀的眼睛看著老大。
金爺一向大方,何況這又不是自己看上的,所以大手一揮,對趙嬸子吩咐道:“諾,那就把這個也解了吧。”
趙嬸子這下是想廢話兩句也不敢了,只好忍著心痛,吩咐小六把堯光也給放出來。
金爺今天收獲頗豐,滿意地大笑兩聲,難得安慰一下趙嬸子:
“趙嬸子放心,這條道兒是我的,你盡管放心的走,有什么難處盡管支人上山找我,我給你撐腰!好了,鐵頭,帶上你媳婦兒,咱們回寨子去!”
趙嬸子那個氣啊,無奈還得強顏歡笑:“那是,那是,還得謝謝您呢,給老婆子撐腰!”
“好咧!”鐵頭拉過一臉麻木的堯光就準備起牽馬,突然記起什么,又轉過身對著已經面白無色的趙嬸子道:
“那個,你是不是有什么東西忘了給了?”
趙嬸子一愣,已經氣得沒有脾氣了,從胸口取出一沓文書,找出翠娘和堯大丫的賣身契,顛顛的跑過去遞給鐵頭大爺。
金爺詫異地看了看鐵頭,深覺這小子果然心思細膩。他倒是渾不在意什么賣身契不賣身契的。
女人嘛,不過一個玩意兒,喜歡了,就多用用,厭煩了就隨便扔給下面的兄弟,誰他媽吃飽了撐的,還操心這些?
不過,身邊有這么一個考慮問題周全的兄弟確實好。
鐵頭來這兒有兩年了,別看下小子年齡不大,身上自帶一股狠勁兒,腦瓜子也比寨里人激靈,為他如今在盂縣一帶獨一份兒的地位,可是立下了汗馬功勞。
嗯,得好好鞏固兄弟情誼!
金爺一甩馬鞭,抱著懷里的翠娘,一陣風似的朝深山里跑去。
鐵頭抓著堯光,先是過去查看兄弟們貨裝好了沒有,接著喊人將尸體全部抬進馬車,然后澆上烈酒,“哧啦”一聲,劃燃火折子一扔。
好吧,做好了毀尸滅跡的工作,鐵頭將堯光甩上馬背,一腳跨上去,喲呵一聲,招呼身后七八個兄弟和滿載的貨物絕塵而去。
而這一邊,一臉死氣的趙嬸子親眼目睹了鐵頭的手段,連心里那點兒抱怨也沒了,趕緊呵斥眾人上車,駕車著牛車朝縣城跑去。
............
028 水靈姑娘4
堯光面朝下被按在馬背上,一路顛簸著,在幾近散架的時候,終于被一股大力拉扯了下來,。
然后,還沒來得及緩口氣,又被人扛在肩膀上朝前一晃一晃地走。
接連遭遇變故,親眼目睹這群土匪的暴行加上身體的不適,讓堯光終于失去了慣常的冷靜,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揮舞起四肢朝那個把自己當麻袋扛的男人破口大罵:
“你他媽的把我放下來!殺人狂,你去死!”
堯光那點兒拳頭,對鐵頭來說,頂多就是撓個癢癢,但那歇斯底里的罵聲倒讓他愣了一下,不過馬上又哈哈大笑起來,并照著堯光的屁股拍了一巴掌:“老實點兒,再亂罵,小心我在外面把你給辦了!”
堯光一驚,理智終于回籠,這是土匪,想干嘛就干嘛,不能用文明社會的禮義廉恥來誆騙。
堯光突然安靜下來,讓鐵頭又大笑了兩聲,走路的勁兒也更足了。
“哇,鐵頭,你丫的準備開葷啦!”
“哇哇,快看,鐵頭終于開竅了!”
“再不開竅,可不就辱沒了我們鐵頭師爺的名號嗎,哈哈……”
“鐵頭,你太不是人了,那妞還沒成年吧,有啥吃頭?”
“鐵頭,用完了也給我們樂樂?”
鐵頭沒有搭理眾人的調侃,悶頭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吱呀!”
門被推開了,然后一陣天旋地轉,堯光被被大力扔在了一張式樣極為簡陋的大床上。
“砰”地一聲,門被關上,并上了栓。
堯光被摔得手腳有些刺痛,她驚慌地坐起身子,理了理凌亂的頭發,目不轉睛地看向那個可惡的土匪。
鐵頭見堯光如此生動的模樣,頓時又笑了,他轉身扯下面巾,走到一旁的桌旁倒水。
一杯涼水出現在了堯光的面前。
堯光沒有接水,而是一臉呆滯地看到鐵頭,內心有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
這,特么的,是縮小版的敖岸吧!
鐵頭見堯光直愣愣地看著自己,又將杯子往前一遞,沒什么起伏地命令道:“喝水。”
堯光壓下內心翻涌的復雜情緒,無聲接過杯子,將里面的水一口喝光,涼水不小心嗆到了喉管。
“咳咳……”
堯光覺得這一世已經生無可戀了。
鐵頭見狀不由一笑,接過杯子,然后將堯光好不容易理順的頭發又給揉亂了:“怎么,這么久沒見,不認識二哥了?”
堯光一驚?
二哥?堯栓?
這緣分,堯光深吸一口氣,真是妙不可言啊!
見鐵頭又過去倒了一杯水仰頭喝了下去,堯光不自覺皺了皺眉:所以說,她自以為斬斷的孽緣,在這個時空又要再次上演?
“在想什么?”堯栓,也就是鐵頭,還是上一世的冤家敖岸,走到堯光面前,露出一張人畜無害的笑臉問道。
堯光還沒理清自己和堯栓的關系,只能以一個多年未見的親人口吻問道:“二哥,你怎么跑到山上當了土匪?”
堯栓聞言,笑容漸漸淡了下去,敷衍道:“小丫頭片子管那么多!”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張白紙黑字的薄紙片遞給堯光,“拿去!”
堯光接過來一看,是堯大丫的賣身契,她想也沒想一把就給撕了。
“喲!幾年不見,我們大丫有脾氣了!”
堯光沒有搭理堯栓的調侃,問道:“你打算一直當土匪?”
俗話說大旱必然大亂,堯栓現在這樣燒殺擄掠沒什么,若到了太平年間,恐怕日子就不好過了。
不過堯光也只是隨口一問,她現在該操心的,其實應該是自己的出路。
堯栓沒有回答堯光的問題,轉而問道:“是堯大壯?”
堯光淡然地點點頭。
堯栓以前沒少挨養父的揍,大哥又是個悶頭悶腦只知道干活兒的人,所以,他在堯家,也就對撿他回去的素娘有些感激之情。
至于大丫,從前一直也是個唯唯諾諾的樣子,未曾親近過,談不上有多少感情。
但既然遇到了,能救她出苦海,也算報答了素娘的恩情。
“那你打算回去還是……”
堯光堅決的搖了搖頭,斷然道:“不回去了,不想再被賣一次。”
堯栓挑眉,看著眼前的義妹,感覺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變得潑辣而有主見起來。
他一直都知道大丫是個標志的女孩兒,也曾經在閑暇之余多看了兩眼,當然,僅僅是多看兩眼,和欣賞美麗的山色沒多大差別。
而現在,再次相遇,堯栓覺得,不能再把她當作任意糊弄的人了。
因為素娘的救命之恩,他希望在自己能力范圍內,幫這個義妹找個好出路。
所以,他接著問道:“那你打算去哪兒?我沒記錯的話,你現在才十三歲吧。要不,你先暫時呆在寨子里,等時機合適了,我再幫你物色個男人嫁過去?”
“呃?”堯光有些愕然。看堯栓一本正經的樣子,她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難道,這一世,他已經對自己沒有執念了?
那感情好!
像普通兄妹般和睦相處,她勉強還能接受的。
不過,找個男人嫁過去?
堯光不覺有些好笑,在古代,也許嫁個好男人,才是女人最值得驕傲的事吧。
堯栓見她一會皺眉,一會笑的,猜測是小女孩兒對他的提議有些羞澀,便好笑地打斷她的胡思亂想,道:“行了,你也別費腦子想了,暫時就在這里呆著吧,有我在,也沒誰敢欺負你。不過……”
堯光不解,抬頭看著那張熟悉的臉。
“你得假扮成我女人,知道嗎?”
堯光皺眉,這種狀態不是她想要的,“直接說是妹妹,不行嗎?”
“呵……”堯栓嗤笑,“妹妹?在這兒,除了男人,就是女人。你想當妹妹,多的是男人讓你變成女人。
你如果執意當著寨子里的人叫我二哥,那就等著不知道哪個旮旯里的臭男人辦了你,然后跑到我面前攀親戚。”
堯栓的話成功地嚇住了堯光,她不禁打了一個哆嗦,開始意識到土匪窩是個什么樣的存在。
于是,堯光只好妥協,按著堯栓的安排,以鐵頭女人的身份,暫時待在了這處名叫“疾風寨”的土匪窩里。
…………
另一邊,陰溝里翻船的雷獸,此時終于養好了被捕獸夾弄斷的前腿,然后乘著夜黑風高鉆進了大山村堯大壯的家里。
要說,雷獸是上古神獸,怎么可能會被凡人界一只普通的捕獸夾給傷了,這也確實挺令人費解的,如果女媧知道了,指不定會怎么嘲笑它吧。
雷獸發誓這件事到死,它都不會說出去的,簡直太特么丟人了。
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傷了就傷了吧,誰讓它將自己縮小了好幾倍,導致堅硬的皮膚變得異常脆弱呢。
可是,它的自我修復能力也應給是杠杠的吧,怎么在這里完全施展不出來?
它湊到一只水桶前,借著月光照射到墊底的一丁點兒水,開始打量起自己:犀牛頭、銅鈴眼、額頭一只尖而硬的獨角。如果不是還保持著本尊面目,它還真懷疑女媧誑它,又將法力壓制增強了。
哎,算了,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到堯光,它好不容易憑著引魂鈴追到了這里,可不能讓她和那廝糾纏不清!
于是,如今只有貍貓大小的雷獸,靈活地鉆進了堯家屋子,一個角落也不放過地開始找人。
然而,待它轉了一大圈兒,沒發現堯光的氣息后,不由嘀咕道:“奇了怪了,明明應該是這里,為毛不見人影?”
搖搖腦袋,它陡然張開嘴,將一個茶杯大小的半透明鈴鐺吐了出來。
鈴鐺停在半空一動不動,雷獸便張開嘴朝著它吹出一口氣。
鈴鐺受到影響,在原處晃了兩晃,然后朝著西南方向慢慢傾斜,同時發出一陣“叮鈴叮鈴”的清幽聲響。
雷獸瞇了瞇眼,一口吞下鈴鐺,后腿一蹬,朝著夜色濃重的西南方向飛奔而去。
............
029 水靈姑娘5(修改后)
突然就這么化險為夷了,堯光不免松了一口氣,但緊接著,關于睡覺的問題就有些麻煩了。
簡陋的屋子,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和墻角用來放衣服的箱子,再沒有多余的家具。
雖說上一個時空早就熟悉了彼此的身體,可現在的她才十三歲,和一個血氣方剛,沒有血緣關系的男人睡一起,堯光只是想想就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而堯栓,不,現在要叫鐵頭了,顯然也考慮到了這個問題。
僵持了半天,突然門外傳來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堯光不明所以,鐵頭倒清楚得很,這是寨子里一些無聊的人打算聽墻角呢。
畢竟自從他到這里以來,還沒開過葷。
他朝堯光使了個眼色,然后將人帶到床上躺好,再把破舊的紗帳放下來。
“你,你干什么?”
堯光似乎明辦了什么,不過還是下意識地問道。
這男人不會因為面子問題,出爾反爾把她這個未成年,真給辦了吧。
鐵頭有些頭大,貼在她耳邊悄悄說道:“我們得做場戲,不然會被懷疑的。”
堯光不適地將頭偏了偏,熱氣噴在脖子上,讓她的皮膚不由生出一層雞皮疙瘩。
如果一個土匪將搶來的女人安安靜靜的放在屋子里而不發生點兒什么,確實會被人懷疑,到時候解釋起來,估計更麻煩。
于是她只好朝盯著滿是補丁的紗帳輕輕嗯了一聲。
鐵頭眼神一暗,許久未曾見面的義妹,竟然讓他產生了想法!
他一直都知道這個義妹很漂亮,但也僅僅是漂亮而已,在堯家一直就沒什么存在感,以至于他盡管和她相處了不下十年的時光,但真正相處說話,并不多。
那時的她,還太小,除了容貌出眾,也不會令他產生更多的想法。
如今,女孩兒將熟未熟,又以這種境況出現在他的世界!
他便覺得,先前自己一副兄長模樣為她操心歸宿,就有些荒誕了。
換句話說,難道自己就不是一個很好的歸宿嗎?
漸漸的,屋外竊竊私語的聲音小了下來,甚至半天沒有一點兒動靜。
警報解除,鐵頭不禁松了口氣,問道:
“肚子餓了嗎?”
“呃?”堯光被鐵頭一問,沒有看他,點點頭,算是回答。
于是,鐵頭站起來,將鞋子穿好,先去桌上舀了一碗涼水喝,問堯光要不要,堯光搖頭,他才出門去了。
堯光有些煩躁,看這架勢,是不是又牽扯到了一起?
沒等堯光想清楚,片刻功夫鐵頭便取了吃的回來,順便還帶回來兩根條凳和一張破舊的木板。
堯光看了看,很豐盛,有肉,有湯,有米飯,比堯大壯家里強多了。
這也難怪亂世匪盜出,誰不想過好日子呢。
堯光因為先前的演戲,對鐵頭產生了一絲別扭,安安靜靜吃了飯,便看著他將條凳左右一搭建,木板一放,于是,一張簡易床就算做好了。
堯光很自覺地往木板床走過去,誰料鐵頭將人趕到一旁,自個兒躺了上去,大不咧咧道:“去去去,睡床!”。
堯光心里有些過意不去,覺得自己鳩占鵲巢了,躺在床上有些輾轉反側。
鐵頭雖說也有些不自在,但糟老爺們兒一個,躺上去沒多久就開始打起了呼嚕。
堯光聽著呼嚕聲,一時想起了前世,那時的敖岸,也打呼嚕,不過比這聲音小多了。
她想,時空不同,身體特征估計也會有所不同吧。
就這么不著邊兒地東想一下,西想一下,堯光的眼皮子終于快要閉上了,哪知,突然一聲不同尋常的響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堯光!”
極低的呼喊聲從屋外傳了進來。
堯光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
在這兒,她叫堯大丫,堯光這個名字,是前世的,而乘著夜黑風高,做賊似的喊她名字的,這世上估計也就一個叫雷獸的家伙了。
于是,她先凝神觀察了一下鐵頭,見呼嚕聲沒有停下的意思,這才摸黑下床,穿上布鞋朝門口走。
“哎喲!”
突然,一坨軟乎乎、毛茸茸的東西撞進了堯光的懷里。
堯光下意識用手刨開,“砰咚”一聲,有重物摔倒地上。
這下,鐵頭終于醒了,聲音中夾雜著濃濃的睡意:“怎么回事?”
“砰!”
又是一聲撞擊。
只見鐵頭直直地躺回到木板上,人事不省。
“雷獸?”
堯光皺眉,鐵頭估計是被雷獸給敲暈的。
“撲!”
油燈被點煙燃,堯光看到一只長相奇怪的動物從木板上跳了下來。
“堯光,終于找到你啦!”
雷獸一臉興奮的朝堯光跑來。
堯光被這只丑陋的動物嚇了一跳,本能地伸出腳,將撲上來的怪物給踢出了一個漂亮的拋物線。
“嗷!”
雷獸從地上爬起來,滿臉委屈地申討道:“堯光,你不認識我了?我是雷獸啊!”
“你怎么……長這樣?”
雷獸被堯光嫌棄的眼神惹毛了,哼哧哼哧大叫起來。
堯光一聽,趕忙抬腳踢了踢亂叫的蠢貨:“閉嘴!你想全寨子的人都跑過來嗎?”
雷獸很委屈,瞪著一雙銅鈴眼嚷道:“怎么會?我進來的時候設了結界,外面的人根本聽不到,也進不來。”
堯光不懷疑雷獸的能力,不過指著昏迷的鐵頭,問:“那他呢?”
雷獸轉過去一看,鐵頭的額頭上已經腫起了一個大包。
“呃,就說是他自己滾地上去了?”雷獸不確定地提議道。
堯光默了一下,轉而問道:“你來干什么?”
雷獸被問得莫名奇妙,再次走到堯光身旁,望著她:“這還用問?當然是幫你擺脫掉這個男人啊!”
堯光繞過它,坐回到床上,想了想才道:“我也是今天才遇到他。看他的樣子,并沒有喜歡上我……堯大丫。”
“那也不代表以后不喜歡啊!”雷獸屁顛屁顛跟過去,一副篤定的樣子,“你可別被他現在的樣子騙了!
你不想想,就是因為他,你的元神才會被打散,墮入到凡人界數個不同的時空。而他為了防止你歸位,把自己切片跟著你,纏著你。
上一個世界,你成功切斷了和他的牽絆,那部分元神才得以脫離肉身,并自動找尋到在這個時空里的元神,并最終凝聚一起。
如果你放松警惕,被他勾了魂,從此又來個愛恨糾纏,那你上個時空做出的努力不就白費了嗎?”
堯光沒有說話,安靜地聽著雷獸的激揚陳詞。
幸好她和鐵頭到目前還沒什么,若等到倆人又擦出火花,雷獸這副嘴臉,不就和雷峰寺的法海一個樣兒?
再說了,上一個時空自己最終還是被雷獸捅死了,鬧了半天,自己依然不得善終呢。
“你為什么要一道捅死我?就不能讓我在上一時空平平安安過完下半輩子嗎?你這樣,讓我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
“那怎么會一樣呢?”雷獸急了,“你在凡人界多待一天,就多一份與凡人界的牽扯,這對你的回歸沒有任何好處!”
堯光眼神一暗,語氣沉沉:“我憑什么相信你?你告訴我的那些,對我來說都太過虛幻。而我現在想要的,不過是一生安穩。”
“看吧看吧,你這就是在凡人界待久了,才生出這樣的想法。你不相信我,那好,我給你證據!”
說完,雷獸不等堯光反應,催動法力進行瞬移。
堯光只覺得眼前景物突然變得模糊,然后身體一個趔趄,待重新站穩的時候,發現已經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這里群山起伏、云霧繚繞,遠遠的,似乎能看到有鳥群掠過。
而腳下,堯光低頭看去,竟是深不見底的溝壑。
她不覺動了動腳踝,看似虛無的空氣,居然也有堅硬如地的感覺。
“女媧,出來!”
此時的雷獸也變了模樣。
不,堯光仰頭望去,依然還是那副犀牛頭、銅鈴眼、額頂一只獨角,而身軀卻已經變大了數十倍,比她以前在動物園看到的非洲大象還要魁偉。
而它開口呼喊女媧的聲音,更如雷霆暴怒般,震得她耳膜異常難受,同時,一陣翻漿倒海的疼痛奪取了全身的力量,讓她不覺躬身跌坐了下去。
堯光想出聲制止雷獸一聲接著一聲的雷霆吼叫,無奈嘴唇翕動著,卻是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很快,一絲清風拂來,飄渺的女聲由遠至近:“雷獸,你再這么吼下去,小心堯光心神受損。”
堯光不知這聲音從何處還傳來,只覺得似遙遠在天邊又近貼于耳旁。
接著,一股溫潤的力量浸入她的四肢百骸,似要破碎的五臟六腑頓時得到了撫慰,難言的痛苦也轉眼消失殆盡。
“呃?我差點兒忘了!”雷獸本來仰著脖子朝天忘情地怒吼,被這聲音一打斷,終于想到了此時的堯光不過一個凡人。
它冷汗一冒,趕緊將巨大的頭顱湊到堯光面前。
堯光被嚇了一跳,退后兩步,遠離快要和她差不多高的牛眼。
“不過幸好是堯光上神,不然,一個普通凡人,被你這么一吼,早就形神俱滅了。”
堯光聞言,不由抬頭看去,只見一個身穿七彩祥云羅衫的宮裝女人,正笑顏盈盈地看著自己。
女人秀眉杏眼,額中一點蓮花狀朱砂痣,舉手投足間透露出一股出塵超然的仙家氣質。
“女媧娘娘?”堯光無意識地問了一句。
女媧被堯光的稱呼驚到了,趕緊屈伸行禮:“上神真是折煞小仙了!不敢在上神面前托大,上神喚小仙女媧即可。”
雷獸這時已經將大腦袋收回去,聲音也刻意低了下來,甕聲甕氣道:
“堯光,對不起,我忘了你現在是凡人之軀。不過,女媧說的沒錯,你本是洪荒天神,雖說現在僅有少許元神在身,但底子也在那兒,不會被我的吼聲震傷。”
堯光不知道該如何接話,這場面著實讓她吃驚不小,不說什么身體抗壓能力這么抽象的東西,單看自己懸空而立,以及傳說中創造人類的女媧娘娘,就夠她咂摸一番了。
當然,她沒有忘記自己的疑惑,坦然問出口:“雷獸說我是洪荒天神,說我如今遭遇都和一個叫敖岸的人脫不了關系。我覺得這太匪夷所思。”
“女媧,你把水月鏡拿出來給堯光看看。”雷獸后踢一屈,蹲坐下去。
女媧聞言,立即明白了雷獸叫她前來的用意,于是從虛空拿出一面長柄圓形銅鏡,對堯光介紹道:
“這是水月鏡,是我被人界封神后,隨之而生的法器,能看人界天地萬物,曉古今未來諸事。
上神與雷獸在洪荒世界如何,小仙不清楚,但自劃破結界進入人界以來,兩位所言所行,皆能透過此鏡探尋一二。”
堯光聞言,頓時對這水月鏡產生了好奇,這不就和現代社會的監控攝像頭差不多嗎?不同的是,它的存儲空間更大,保留時間更久。
單從這一點來說,女媧確實擔當得起這人界的守護者,呃,換個話說,保安?
堯光壓下內心奇怪的吐槽,對女媧道:“那就麻煩你,先讓我看看前世,在我死后,還發生了些什么。”
女媧一愣,猜到這是堯光在檢驗水月鏡的可靠性,便也不多說什么,點點頭,將流光鏡往半空一拋,原本團扇大小的流光鏡便變成了一人多高的無框大鏡。
“小仙需要上神的一縷元神作為引導。請上神放心,查看完畢后,元神會自動返回您的體內。”
堯光沒有猶豫,點點頭答應了。
于是,女媧伸出手指朝堯光額間輕輕一點,只見一縷白光沖出堯光的身體,朝著映著藍天白云的水月鏡疾馳而去,轉眼沒入其中。
接著,水月鏡猶如被丟進石子的湖面,開始蕩起了一圈圈漣漪,不過片刻,待鏡面再次變得清晰可見時,里面出現的,便是堯光上一個時空被雷獸一道捅死,仰倒在客廳沙發上的景象。
堯光沒功夫感慨這猶如全息熒幕般的觀影體驗,開始專心找尋自己需要確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