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酒酒突然覺得心中發堵。
蒼穹被高大的樹木遮掩,周圍光線有些暗。樹葉晃動,發出簌簌響聲。被吊在鐵索上的尸首靜謐無聲。
看起來她還是個年輕女子。
究竟是為何如此?
一邊的聞淵和段千曉倒是并無多大反應。畢竟無論是在遷藤界還是扶間界,死傷都是很正常的事。
就是不知道這女子是自殺還是他殺了。
他們將女子的尸首放下來,細細觀察。
女子瞳孔散大,全身肌肉僵硬。聞淵敏銳地發現女子腳踝之處的傷口,周圍有水泡,有些腫脹。
他似乎想到什么,眼神微閃。
段千曉也注意到了傷口,嘆了口氣道。
“……她究竟是怎么死的?”慕酒酒聲音有點顫。
聞淵望了她一眼,平靜道:“蛇毒。”
段千曉:“是野生的靈獸還是……”如果是這樣那他們也要小心了,雖然服用了避毒之物,但有些特殊的靈獸毒很難解。
聞淵道:“應該是他人操控的靈獸。”
慕酒酒有些奇怪,為何此人殺了這女子后又將她吊起?特殊癖好?
“走吧。”聞淵道。
慕酒酒卻有點猶豫,這女子想必放在這里,想必最后會被巨獸啃噬,面無全非吧。
“我們把她埋了吧?”她突然道。
慕酒酒說這話時有些忐忑。
她清楚這對于聞淵或是段千曉而言,死傷或許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可她見到這個正是風華正茂年齡的女子,實在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
他們會不會覺得自己有點矯情?慕酒酒忍不住多想。
正在胡思亂想時,卻聽聞淵道:“好。”
段千曉也無所謂道:“隨意。”
她笑了笑。
慕酒酒將女子埋在一顆大樹下。
與此同時,她也發現了樹下一些零碎的骸骨,也不知道是靈獸還是人的。
她望著這顆高大茂盛的樹木,心生微妙。
也不知這郁郁蔥蔥之下,掩埋了多少血肉枯骨。
葬好女子之后,他們繼續前行。
慕酒酒看著前方無邊無際的森林,感覺有點心累。
這森林如此大,他們還得走多久?還有,到底在哪兒才能找到碧瑩花?
今天實在是太累了,一路走來打打殺殺,慕酒酒感覺自己握著風月幽夢的手都有些僵硬。
也不知前行了多久,慕酒酒覺得周遭空氣越發越冷,再加上過于疲倦,腳步便慢了下來。
聞淵的腳步頓了頓。
“你冷么?”他問。
“還好。”慕酒酒搖頭,說罷,便打了個噴嚏。
聞淵:“……”
他轉身對段千曉道:“找個地方休息會兒吧,天色也晚了。”
“行,你們渴么?”段千曉問。
他從儲物袋里拿出裝水的靈器,遞給他們。
聞淵接過,在手中握住,掌間升起絲絲白氣籠罩,然后又將它遞給慕酒酒。
慕酒酒拿住后,驚訝的發現水是溫熱的。
她心中升起幾分異樣的感受,仰頭喝了些。
這水的味道有點奇特,入口有點辣。咽入咽喉之后像是有一團火焰升起,整個人都暖了暖。
味道很好,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慕酒酒倒是覺得不冷了,就是有點暈。
她有點迷糊地說:“味道不錯啊,這是什么水呀?”
段千曉隨意道:“就是普通的水,可能靈氣濃度高一些。”
聞淵注意到慕酒酒的異樣。
她白皙的肌膚染上一抹桃花色,如同天幕破曉時升起的霞光,動人至極。
此時她目光盈盈,用那像是蕩漾了一湖水波的眸,望著聞淵,含糊道:“唔……好喝,你要喝么?”
聞淵目光一凝,接過她手中那裝水的靈器,輕嗅。隨即他皺眉,喝了一口。
他立即轉頭,望著段千曉道:“這是云間釀?”
段千曉聽后一愣,拿過后一試,驚訝道:“天呀,我拿錯了!”
聞淵:“……”
段千曉從儲物袋里尋了尋,果然又找到一個樣式相似的裝水靈器,道:“這里面才是水!”
聞淵表示不想說話。
云間釀并沒有酒氣,不然慕酒酒打開的那一瞬間,聞淵就能察覺。
這種酒顧名思義,喝了后感覺全身溫暖,舒適至極,如同身在云間。
慕酒酒現在就感覺有點飄,整個人都軟綿綿的,好像身在春暖花開的大地。
她笑了笑:“好喝,還要。”說罷便伸手要再去取。
聞淵制止了她:“不許。”
“為什么?”慕酒酒睜大了眼睛,眸子里水光蕩漾,充滿了不解。
聞淵解釋道:“云間釀喝多了對身體無益,而且此時我們所在之處,隨時都有危險……”
慕酒酒表示不想聽,她腦袋里暈乎乎的,只知道聞淵不許她喝水。
她目光升起幾分委屈,可憐兮兮地瞅了聞淵一眼,轉頭不言。
像一只楚楚可憐,被欺負的小獸。
聞淵:“……”
他頓了頓,向慕酒酒補充道:“回去了給你喝。”
“不要。”慕酒酒眼底寫滿了抗拒,瞅了他一眼,不理他。
“聽話。”聞淵道。
慕酒酒抬頭望天。
一旁的罪魁禍首段千曉望著眼前的兩人互動,心中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兒。
他想了很久都說不上來,只好道:“天色要晚了,我們找個地方休息吧。”
聞淵看著旁邊臉色酡紅的慕酒酒,然后抬頭望了望四周環境。
到處都是樹木,林間偶爾還有暴戾的靈獸走動,并沒有安全的地方。
“先往前走走。”他道。
慕酒酒有點懵。
她感覺眼前的場景有點重影。段千曉和聞淵變成了四個人,搖搖晃晃。
她有點搞不清現在的狀況,只覺得自己很精神。
這段日子以來,她認識了很多人,也由衷快樂。她有時候會覺得這里過于真實,會因為這里的人或事而感動,有時候又努力提醒自己,這不過是虛擬的一切,自己不必上心。
可是——
她低著頭,只見眼前垂落的衣袍。
順著那暗光浮動的衣袍往上望去,眼前的聞淵身形頎長,望過來的眸黑白分明,似天邊流光。
可是。
人非木石皆有情。
她似乎有點惆悵,突然想對酒當歌。
人在現實里總是有種種身不由己,可是即使到了這里,她發現自己還是一樣的。
很難做到足夠灑脫。
我就這樣活著么?她有點奇怪的想。
她手中握著風月幽夢,風將她的衣袍與墨發向后吹去。
她站在林間,眼底迷茫。
過往的歲月溫良乖順,很少表達出心中所想。她永遠如此,覺得自己并非明珠所以習慣隱匿,跟隨蕓蕓眾生隨波逐流,因為這樣不一定正確,可是不會出錯。
在這個霧氣彌漫的林間。
她突然心中莫名堅定——
這并不是我想要的,她對自己這樣說。
就在慕酒酒東歪西倒之際,一只微涼的手牽住了她。
“走吧。”聞淵看她一眼,目光柔和,輕聲道。
握住她的手修長如玉。
慕酒酒望著那雙手怔愣會兒,似乎不明白他為何要牽住自己。可腦海里被太多思緒填滿,沒多想,便任由他牽著自己走了。
聞淵在前方,若有若無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