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暉腳扭傷了,骨頭也歪了,好在家里有現成的大夫,就也沒麻煩外人,直接讓長樂給他正了骨,又進行包扎。
長樂的醫術是非常不錯的,她也是手癢,因為來京城還這么久,擔心給人知道她外出行醫,讓人說閑話,她就努力忍著跑出去的沖動,只在家里看些醫術,或是給府里的下人看看無傷大雅的小毛病。至于再多的,那就沒有了。
如今好不容易有個病號,長樂可興奮了,真是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時觀察長暉的腳踝骨長得如何了。
長暉本來挺喜歡這個姐姐的。
畢竟姐姐經常出門,每次回來都會給他們帶好吃的好玩的。可誰知道這姐姐是魔鬼,竟然一聲不響就掰了他的骨頭。
那“咔嚓”聲可明顯了,長暉疼的哇哇大哭,可姐姐絲毫不動容,反倒嫌棄他嬌氣。
長暉覺得自己真實眼瞎,姐姐明明比爹爹還恐怖,他之前究竟為什么會覺得姐姐為肉好說話,還天天上趕著過去撒嬌賣萌索要東西的?
姐姐之前沒收拾他,沒拿銀針扎她,他真是要感謝姐姐的不殺之恩了。
瑾娘沒把長暉鎮住,倒是長樂把長暉鎮住了。
小不點腳受傷了坐著輪椅還不消停,還想出去胡鬧,結果瑾娘說幾句不管用,可長樂一發話,長暉秒變乖寶寶。
不僅長暉變乖了,就連長洲和長綺,許是也被姐姐一言不合就掰人骨頭的模樣嚇住了,覺得這是個狠人,不能在她跟前放肆,所以也秒變小可愛。那真是要多乖要多聽話有多聽話,那個小可愛的模樣,看得人哭笑不得。
不過有人能制住三個小家伙,瑾娘自然是高興的。三個小混蛋正是調皮的時候,不把他們鎮壓住,他們分分鐘給你上房揭瓦。就是長暉,別看受傷了,可也不消停,那真是氣的瑾娘腦袋疼。
好在有長樂,有她看著,瑾娘省了多少心啊。
瑾娘把孩子交給長樂,又出門赴宴去了。
今天這宴會有點重大,乃是太后娘娘的千秋節,四品以上官員都是攜帶家眷進宮給太后娘娘祝壽。
按照徐母的意思,是想把幾個小孫女帶進宮長長見識的,可瑾娘卻不同意。
她的政治敏銳度遠不如徐二郎,但是入京后也多少覺出如今這氣氛和往常可不大一樣。
聽說某位王爺這么多年了可還沒回封地,一直在京城住著呢。這位倒是個能人,把太后娘娘哄得每天眉目舒展。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位太貼心了,反襯的允文帝不是個好兒子。總歸太后娘娘和陛下之間多了幾分齟齬,聽說這母子倆也不如往日和氣了。
當然,在外人面前,天家這對母子還是母慈子孝。但內里究竟如何,那些權貴朝臣都能看出一二。
瑾娘聽徐二郎說過兩句,愈發覺得如今是多事之秋。所以孩子還是留在家里的好,帶到宮里出點意外不好辦,關鍵是長樂已經大了些,若是被人看上了要說親……這也不是不成,可若也因為要拉攏徐二郎,才來結這門親事的,那就不太好了。
徐二郎不愿站隊,他只對陛下效忠。可從三品的官員在京城雖然不墊底了,但也沒那么大的話語權。真要是別人想通過姻親關系拉攏他,徐二郎推拒了得罪人,以后免不了被穿小鞋,不推拒卻又違背自己的初衷。最關鍵的是,長樂那種脾性,不大適合京城這些世家勛貴。
京城這些勛貴將面子看得比天大,這從他們打腫臉也要充胖子就可窺知一二。同時越是自詡底蘊足的世家,對女眷的要求就越苛刻。不說要求女眷必須得遵守世家的禮儀規范,不得行錯踏錯半步,也差不離。
而長樂,她喜歡行醫,喜歡治病救人,她也有天分,不愿意浪費自己的天賦。若真把她嫁入這樣的世家,就如同折斷了她的羽翼,怕是會害了她。
所以長樂是指定不能帶進去的,她不去,小魚兒自然也不去了。還有三胞胎,太小了也麻煩,也留在家里。
最后瑾娘和徐二郎帶著長安長平和榮哥兒進了宮門。
這三個是男丁,以后要撐門戶的,多見識見識大場面,對他們只有好處沒壞處。
況且,進宮是多難的的事兒,不出意外,靠他們自己的本事,少說也要十年才能踏入宮門。而如今既然有機會,就帶他們進來走一遭。也讓他們開開眼界,省的都跟小土包子似得,覺得自己就是天下無敵了。
到了宮門口瑾娘下了車,也是碰巧,宿遷家的馬車就在他們身后。
宿遷如今是正五品的朝廷命官,他在吏部任職,頗受允文帝歡喜。正因此才能破格進宮。不過允許他們夫妻進宮已經是恩典,至于孩子們,那就沒這個福分了。
宿夫人小聲和瑾娘說,“不讓他們來正好,一幫猴孩子,說話行事沒半點分寸。這若是在外邊,說不定相公還能給他們善善后,可能進這里邊的孩子,那個不是權貴出身?咱們惹不起,索性不帶那些惹禍的進來。”
瑾娘就笑,“早知道我也不帶我們家那三個了。”
宿夫人就說,“你們家不同。長安多穩重啊,榮哥兒年紀雖小,但做事也有分寸。就是長平跳脫了些,但有哥哥弟弟看著,也不會沖動行事。”
說完這些宿夫人總算想起來,初見瑾娘時那股不對勁的感覺究竟是因為什么了。她就問瑾娘,“老夫人呢?怎么沒進宮?”
徐母因為沒有看護好長暉,內疚的夜不能寐。結果晚上頻繁起夜,又有些受驚,就引起燒熱。
她人養了幾天倒是好了,就是精神萎靡。索性之前她病了時,徐二郎被允文帝召到宮里說話,就給徐母請了假,今天就不讓她老人家出來折騰了。
瑾娘和宿夫人說著話,就見前邊被宮女引著的兩位夫人走路慢下來。這都是熟面孔,以前也見過的。雖然沒怎么打過交道,但是見面三分情,如今既然碰上了,那就一起走好了。
不過宮內不好喧嘩,眾人也就小聲私語了幾句。等看了遠處人多了,便都知趣的閉了嘴。
賀太后的千秋看似榮耀,可真個跪拜起來,那一個個頭磕的,也是累人的不得了。
此刻瑾娘就慶幸起徐母沒來,不然她真是撐不住倒在了皇宮內,這不給宴會添晦氣么?
再來皇后就在太后一邊坐著,經了早年那些事,徐母如今對皇后可是避如蛇蝎。除非年節要進宮拜見,等閑她絕對不會遞帖子進宮給兩位大頭請安。
瑾娘起身后往上邊瞄了一眼,太后,皇后,魏慶耀的矚目大長公主,莊郡王府老太妃,柯柯的母親五公主,以及其余一些陌生的女眷,都在座位上坐著。
這可就是大齊金字塔頂端那些女眷了,他們可算是女人的門面擔當……
瑾娘想起有的沒的,就突然感覺被人捅了一下腰肢。她反應過來想扭頭,結果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聽上邊又問了一句,“徐大人的內眷可來了?”
滿室寂靜,無人應聲,瑾娘后知后覺反應過來,這肯定是找她的,趕緊走了出去。
瑾娘動作遲鈍了,但太后娘娘也沒說她什么。畢竟朝廷中姓“徐”的大人雖然不多,但也有三四個,與此同時“徐大人的女眷”也有三四個。瑾娘沒反應過來情有可原,沒什么值當說事的。
太后叫她出來也沒其他意思,不過皇帝如今正重用徐二郎,她即便和兒子有些齟齬,但為了兒子的顏面,為了朝廷的穩固,也要緊隨兒子步伐辦事罷了。兒子重賞徐二郎,那她就多給他女眷幾分體面。
于是瑾娘就被叫出了寒暄了兩句,甚至被賜了座。這體面夠大,但是感覺到落在身上隱晦的視線,瑾娘表示她并不想這么被看重。
瑾娘抬頭,順著那目光的來源看去,就見一個穿著紫色繡木槿花宮裝,面容溫潤,眉目清雅的婦人正看著她。
瑾娘心思電轉間,就猜到了這人是誰,若不出差錯,這就該是肅王妃了。
這位……可不像是她面容一般溫潤無害。畢竟若真是那般“沒本事”,也不能得到肅王看重,因為她的不喜,冷落側妃十多年,甚至至今不讓側妃誕育子嗣;若真是這般小白花,也不會在宮中和皇后分庭抗禮,讓太后和她站在統一戰線上,和她親如母女。
這是個名副其實的美女蛇啊。
瑾娘微頷首,隨即不動聲色的移開視線。
徐二郎可說了,進宮后最該防的不是太后和皇后,也不是諸位公主和大長公主,最該避諱的,就是這位不顯山不漏水的肅王妃。
瑾娘受教,之后一眼都沒往肅王妃那處瞧。全程表現的非常平淡,直至太后娘娘問完話她下去了,才察覺手心都攥濕了,就連后背都是一層冷汗。
翩翩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佯作給她理頭發一樣快速給她頭擦了一下,“嫂嫂別慌,我們找處地方說話。”
翩翩作為皇家新娶進門的媳婦,自然是有資格參加太后的生辰宴的。
雖說李和輝從莊郡王府分家出來了,但因為他是王府嫡子,又因為太后和允文帝非常喜愛他,所以李和輝分家后順理成章的成了順海侯。
——王府的嫡子繼承爵位,次子在原先爵位的基礎上將一級或兩級,可稱為侯爵或伯爵。這是開國皇帝為表對功臣的寵幸,才定下的規矩。不過這么些年了,這規矩也費的差不多了。
但規矩有沒有存在的必要,只看當權者需不需要。如今陛下需要,所以這規矩被重新撿了起來,李和輝也就成了順海侯。
另外,“順海”二字也包含允文帝對江浙一帶沿海的期望。希望海上平靜無事,順平康泰,這也是允文帝第一次明確表示對江浙戰事拖拖拉拉,戰將不能將倭寇祛除干凈的不喜。
總之,順海侯的爵位因允文帝而來,侯爵是正二品,雖然沒有實權,只是名聲好聽,但有這個爵位就足夠翩翩光明正大的來宮里參加宴會。
翩翩將瑾娘拉到僻靜的地方,避開身邊的丫鬟和宮女,才小聲和瑾娘咬耳朵,“嫂嫂不要和肅王妃打交道,她這個人,邪門的很。”
瑾娘紊亂的心跳已經平復下來,她就問翩翩,“她怎么邪門了?”
翩翩想了想搖頭,“我也說不上來,就是她這個人給我的感覺非常不好。之前來宮里認親的時候,我和她打過交道,當時就感覺被人盯上似得,渾身都毛毛的。回頭我和相公說了這事兒,相公就說肅王妃表里不一,善于忍耐,手段不太光明,讓我以后盡量避諱些。”
瑾娘聞言就點頭,她比翩翩知道的更多些。肅王妃那只表里不一啊,這簡直是個美女蛇。聽說肅王府里她一人獨大,就連肅王也不會駁回她的決定。這樣的女人,心機頗深,手段謀略不輸男兒,若是與她為友要小心被她吞噬,若是與她為敵,那更要時時刻刻小心警惕。
瑾娘就說,“總歸我們之后鮮少進宮,且沒多長時間就回河州了,以后見的機會少,她就是再怎么表里不一,也和我們沒關系。倒是你,聽說太后很喜歡你,你以后少不得要頻繁進宮,可千萬提著點心。”
翩翩就點了頭,她都知道的。不僅相公囑咐過她,就連祖母也曾私下里點了她幾句。
她知道有些人能交有些人不能交,有些人可以親近有些人要避諱。而肅王夫妻明顯就在該避諱的人里,她都記得清清楚楚,不會犯錯誤的。
宴席之后順順當當的進行,等用完膳,眾人陪著太后聽了會兒戲,便各自散了。
瑾娘沒和翩翩一起回去,翩翩陪在莊郡王府老王妃身邊,瑾娘就和宿夫人一道到宮門口等人。
他們等了好一會兒,才看見宿遷醉醺醺的被長安長平攙扶出來。而徐二郎就走在他們一邊,榮哥兒跟在徐二郎身側,頗有凝重的端著小臉,不知道在苦惱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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