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舅母想起兒子,趕緊把兒子拉過來。
沈城也早當爹了,兒子和小魚兒差不多大小。他娶得是門當戶對的妻子,老丈人家做糧食買賣的。仔細說起來老丈人家生意比沒發家的沈家還好些。沈城能娶到如今的媳婦,還多虧他長了一張讀書人的臉,將那姑娘迷得五迷三道的。不然就憑他這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模樣,老丈人還看不上眼。
但老丈人看不上眼不管用啊,關鍵是他閨女喜歡。所以最后兩家親事還是成了。
這也得虧這姑娘娘家根底深,親兄弟加上堂兄弟足有二十個,她又是進門不到一年時間就得了個兒子,不然徐二郎起來后,沈舅母第一時間就想給兒子換個媳婦。
也好在那長孫是個也討喜的,所以沈姨母盡管看兒媳婦越來越不順眼,平常挑刺的越發多了,可再沒了讓兒子停妻另娶的心思。
沈舅母巴巴的拉著瑾娘給她說她表哥讀書多有天分,“可惜缺了些運道,屢次在秋闈上折戟。不過這不要緊,他科考的運道缺了,別的地方的運道且好著。這不,他有個做了大官的表妹婿啊。都是一家人,回頭讓二郎好好提拔提拔城兒,城兒官位越高,以后給二郎的助力越大不是?”
沈舅母唾沫星子滿天飛,努力給瑾娘洗腦讓徐二郎給沈城一個官位的利益多大,瑾娘只覺得……尷尬。
她替沈城尷尬。
看她這表哥,面色窘迫,臉紅的跟猴屁股似得,想必被母親拉著托付表妹前程,他肯定尷尬的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
話說回來,沈舅母就不尷尬么?
想當初若不是她“幫打鴛鴦”,“瑾娘”和沈城怕是早就成為夫妻了。
結果早先嫌棄她運道不好,福氣不好的沈舅母,如今都是為沈城的事情求到她跟前,還一個勁兒的說她有福相,這話打的她臉不疼么?
沈舅母臉疼么?真不疼!
臉都要重要的,有高官厚祿重要么?有誥命夫人重要么?都沒有!既然沒這些東西重要,要臉干么?
沈舅母早在瑾娘夫榮妻貴,跟著水漲船高時,確實羨慕嫉妒恨的說了許多瑾娘許多小話。她甚至還私下詛咒過瑾娘,說她就不是享福的命,遲早還得從上邊落下來。可惜天不遂人愿,瑾娘不見沒有摔下來,反而爬的更高了。
徐二郎成了類比封疆大吏的官員,沈舅母再不敢瞎比比了,對瑾娘鄙薄的態度也開始轉變。
此時她真切的體會到后悔的滋味——若是早先答應了城兒和瑾娘的親事,如今成了封疆大吏的人,就是她的城兒了吧?那如今在京城享福,成了誥命夫人的,不就是她了?
沈舅母在夜深人靜時,后悔的抓心撓肝的。可惜世上沒有后悔藥,再如何后悔也沒用。
沈舅母徹底的歪了心思,把主意打到讓瑾娘和徐二郎帶兒子飛這上面。同時,她一點不覺得是兒子天賦不好,秋闈才屢次不中,她覺得是兒子欠缺點運道。不過兒子都和龐家的姑娘成親了,孫子都有了,再休妻也不現實。所以,爭取孫子成親的時候,給孫子說個運道好的姑娘……
沈舅母不尷尬,沈城尷尬,瑾娘也尷尬。
不過如今都是成年人了,加上瑾娘也沒有接收到“瑾娘”對沈城的感情,所以此事就當從沒有存在過。不然,家中那個占有欲強的男人怕是要醋上一段時間了。
沈城的妻子姓龐,家中世代都是糧商,表面上看著平平無奇,實際上家底豐厚。這也就是她被沈城的外表迷惑,才下嫁到沈家,不然那時候沈家是攀不上龐家的。
但老話說的好,此一時彼一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早年沈家比不上龐家,如今卻是龐家比不得沈家。
沈家沒啥出息的人,可沈家人會挑女婿啊。你看看,老女婿成了進士,新女婿成了朝廷官員,且仕途坦蕩,一路高升……
沈龐氏是個聰慧的婦人,又因為家中從小做生意,她跟著打下手賣東西,很是能言善道,也非常圓滑,會處事。她也非常機警,所以在察覺婆母看她的眼神有些怨念時,就喀什不動聲色的早家里的舊人套話,結果知曉了沈城和表妹原本郎情妾意,卻被棒打鴛鴦的事兒。
那時候她就明白了婆母之后對自己會更加苛刻,說實話心中也有些酸楚,也著實鬧了兩天小性子。不過回頭她娘勸了她幾句,她就看開了。過去的事情不必再提,況且表妹瑾娘如今都是官夫人了,更不會看上自己夫君。這兩的事兒如同昨日黃花,沒有提及的必要了。
她安下心過日子,可如今看到明艷驕矜,猶如牡丹國色一般明媚多姿的表妹,心里陡然一空,突然很沒底。
她心中沒底,面上的笑容就有些勉強,反倒是瑾娘,很親熱的和她打了招呼,并招待她以后有空了可惜到徐府坐坐,大家一道說說話。
沈龐氏反應過來瑾娘說了什么,趕緊應了好。
隨后又后知后覺的將一雙兒女拉到跟前,“這是我的一雙兒女,長子十歲,叫秋白;次女六歲,叫秋燕。”
兩個孩子給瑾娘行禮,軟軟的叫著“給姨母請安。”
瑾娘喜歡孩子,聽著童言童語心都軟了,她趕緊掏出見面禮……忘記了,見面禮她是準備了的,但是都在青穗那里保存著,沒帶在身上。
瑾娘就說,“乖,都說好孩子,姨母給你們準備見面禮了,回頭就給你們。”
兩孩子軟軟的又說“好”。
瑾娘還想著要不要把榮哥兒幾人介紹給她們,讓他們多幾個小伙伴呢,沈明珠就帶著夫君和閨女過來了。
沈明珠成親四年,她嫁人時瑾娘一家正在河州。當時徐二郎既不是指揮使,也不是知州,還只是一個河州同知。沈明珠當時拖的年紀大了,又想著瑾娘這里借不上力,所以匆匆嫁了。
她夫家公公是衙門中的文書,丈夫是個捕頭,一家人都是小吏,但是朱陽縣這已是了不得的出身。
沈明珠想嫁表哥,但青兒那時候還是個白身,她擔心青兒之后屢次不中,她耽擱花期更不好嫁人,所以母親讓她相看,她覺得入眼,就在年內成了親。
婚后倒也和樂,只是兩年沒開懷,之后頭胎又生了個閨女,她對此有些嫌棄。好在出了月子又懷上第二胎,如今也有六七個月的身子了,所以看著很是臃腫。
沈寶珠這個模樣,安全起見沈舅母本來是不準備帶她來的。但沈寶珠不樂意啊。她知道她娘想讓姐夫給哥哥安排差事,她也想讓姐夫給她男人安排個差事。
窩在一個窮鄉僻壤的小縣城能有什么大出息,盡管是個詞公家飯的捕頭,但西北不太平,時不時就有窮寇賊匪,這若是一不小心被那些人捅了一刀子,留下他們娘幾個怎么活。
可是在京城尋個差事就不一樣了。
京城的差事它體面啊。
體面不說還不用在婆婆跟前伺候,就他們一家子在外邊生活,家里再給點補貼,相公掙的她也全窩在手里,那日子不知道多美。
再說瑾娘一家都在京城,背靠大樹好乘涼。屆時她出了月子把生意繼續坐起來,不愁賺不到大錢。
正是有這么點小心思,沈明珠在懷著五個月身孕的情況下,強硬的要求跟著北上。
她公婆要她再考慮考慮,她擔心他們阻攔,一口就給回絕了。回頭她又撒嬌說通了男人,于是就這個跟著來了。
也是因為她趕路辛苦動了胎氣,大夫讓好好休養幾天,這才耽擱了日子。若不然,早幾天他們就該到京城了。
瑾娘對沈明珠印象不太好。誰讓這表妹性格不討喜,又想嫁給青兒給父親添煩擾呢。
她完美繼承了沈舅母的脾性,尖酸刻薄、斤斤計較,愛占小便宜。還總把別人當傻瓜,自作聰明說些糊弄人的話,所以瑾娘很不喜歡她。
倒是沈明珠嫁的男人,容貌周正,一身正氣,看著挺出挑。不過配給沈明珠這么個人,感覺有些糟蹋了。
再是沈寶珠。
這姑娘正值花期,長相秀美,看著溫柔可親。只是不知道趕路辛苦還是因為其他緣故,她面色蒼白,精神不是太好。
瑾娘也是之后才聽沈姨母說,寶珠親事非常不順。
她定了三次親,可每次男方都遭難,所以在朱陽就落了個“命硬克夫”的名聲。
人言可畏,把個小姑娘擠兌的沒了生氣,險些投繯自縊。若不是丫鬟夜里守夜時始終提著心,聽到一點動靜就要過去瞅瞅,不然怕是第二天早起見到人都硬了。
如今瑾娘還不知道這內情,所以看到沈寶珠精神頭不好也沒多問。只是想著回頭讓長樂給這小姑娘也調理調理。十六歲的小姑娘了,瘦的渾身排骨,這一點也不福氣也不健康,回頭可別坐下病來。
諸人在外邊不自覺就停留了很長時間,還是隔壁人家從外邊采買回來了,沒法過去,他們才想起進府去給人家騰出路來。
這時候也過了正午了,林父諸人餓的肚子直叫喚。萱萱趕緊讓他們簡單洗漱一下,然后就開始用飯。
飯畢沈姨母就開始打瞌睡,她這次著實累的不輕,如今到了家里,精神松緩一下,困意襲來,睜眼都難。
不僅沈姨母,就是林父和沈舅舅也有些熬不住,更別提沈明珠、沈寶珠和幾個孩子了。
反正也到了京城,有何事稍后再說,如今且趕緊回去休息去。
沈舅舅不和林父客氣,和瑾娘打了招呼后,就讓人帶他們去了給他們準備的客院。
萱萱想著這好歹是舅舅,所以親自陪著去了,留了瑾娘去送林父和沈姨母回去休息。
一邊走,瑾娘一邊和林父說起青兒,“今天去參加杏林宴了,沒想到你們會在今天回來,也沒來得及去迎接你們。”
林父擺擺手,“青兒的前程更重要。”
瑾娘就又說,“你們晚了幾天過來,我和青兒擔心壞了,還以為是您和姨母身體不適路上耽擱了,這才讓通河帶了不少藥丸子去接你們。”
“我聽通河說了。”林父感嘆一聲,“不適我和你姨母身體不舒坦,是明珠。”接著簡單說了些路上的事兒。
沈明珠沒趕過這么長的路,加之她懷著身孕,路上不舒坦停下來歇了好幾次。最后一次尤為嚴重,大夫說有流產的征兆,讓好生休息。
還有沈城家的小姑娘,夜里踢被子燒熱了,兩天沒退燒,不得不停下來繼續修養。
人多了就這點不好,這個不適了,那個身上不妥當了,都是事兒。關鍵是不理會還不行,若這把命搭里邊,這喜事變喪事,對誰也沒法交代不是?
說起喜事,瑾娘又問林父,“我看你們帶了許多箱子來,是準備的聘禮不是?”
林父和沈姨母點頭,“這都是從青兒小時候就給攢著的,有些太拿不出手的,我就替換了,重新花銀子給買了好的。爹這幾年攢了些錢,能給柯家的小姑娘準備一份勉強算體面的聘禮,可再好的,爹就沒辦法了。”
“沒事兒,您盡力了,柯府都是明事理的人,不會挑剔的。再說,青兒是我弟弟,成親是大事兒,我這個做姐姐的肯定也要幫襯一二。我和二郎決定給青兒兩個鋪子,另外還有一些我積攢的首飾,都是好東西,青兒已經同意收下了。”
林父就不高興,“那里能要你的東西,你這幾年可沒少貼補他。平常給他些銀子花花也就是了,這鋪子哪能隨隨便便留給他兩間,這要是讓你公婆知道……”
“沒事兒爹,這事兒是二郎做主的,就是公公婆婆知道也不會說什么。爹您就別罵我了,我這些年都不在您身邊孝敬,是青兒這個做弟弟的替我看顧著你們。如今我弟弟成親了,我怎么也要幫襯著。爹您可別繼續說教了,我好不容易把青兒說通的,為了讓他手下,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您要再說我,回頭,回頭我就再給弟弟兩間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