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柏,你又是如何變成了塵大師的?”鐘云疏堅信,只要熬過最艱難的時刻,所有的痛楚和傷口,經過一次次磨礪之后,都會變成堅韌的繭,化成護盾。
“我醒來后一心求死,沈大人為了醫治我費盡心力,”了塵向沈芩投向滿懷歉意的一瞥,“尤其是聽說父親病逝以后,整日自傷自殘,沈大人一直守著,甚至錯過了妻女的生日。”
沈芩這才想起來,那段時間,父兄二人整日神神秘秘,總不著家,原來是忙著救治崔柏。
“我的身體每況愈下,”了塵的眼中滿是歉意,“沈大人急出幾根白發。”
“沈錄事的兄長沈芪大人擅治心病,對我就算一心求死,也讓自己死得清靜一些。”
“他們把我送去了地處偏僻的報國寺,我每日聽晨鐘暮鼓木魚聲聲,誦經念佛,大約是佛祖看我太苦,慢慢的,不再夢魘纏身,也不再自傷自殘。”
“起初,住持因為沈家救人無數,有求必應地照顧我,后來就借經書給我,又教我吟誦,最后給我取名了塵,了卻凡間孽塵,心如明鏡臺。”
“有一次偶遇韓王給殉國將士做法事,住持讓貧僧接待,因為那場法事規模極大,時間又長,慢慢地,韓王閑來無事,就與貧僧下棋品茶。”
“住持年事已高,相傳位給我,又怕我入山門時間太短,眾僧不服。”
“所以韓王殿下四處周旋,辦了佛法大會,我先在報國寺力壓眾位師兄,得到參賽資格;然后從報國寺出去參加佛法大會,一舉得勝。后來,我就回報國寺繼任住持。”
沈芩忽然想吐一口老血,父兄二人見人就救,也不怕救下的是什么十惡不赦的大惡棍嗎?崔柏是學霸,缺胳膊少眼睛成為了塵還是寺中學霸。
此時的了塵,仿佛渡劫成功了的世外高人,琥珀色眼睛里一片清明:“了塵謝過鐘大人,貧僧又看破了一些道理。”
鐘云疏意思一下點了點頭。
了塵又轉身沈芩,充滿歉意:“沈錄事,貧僧性命是沈家救下的,可是沈家遇難之時,貧僧卻在外云游,聽到消息再趕回,已經無可奈何。”
“為了姐姐和那些女子,貧僧求遍了永安城大大小小的郎中,哪怕以手抄佛經作為交換,也無人肯應。”
“貧僧實在走投無路,求去掖庭,沒想到你們風雪趕路到朱家村,贈衣贈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若是真算起來,沈家的浮屠大約可以通天了。”
“貧僧了塵不問世事,但是,只要沈錄事和鐘大人開口,有求必應,若違此誓,便讓貧僧困死于塵世之中,夢魘至死。”了塵單掌斜上齊肩,鄭重立誓。
鐘云疏怔了一下。
沈芩眨了眨眼睛:“了塵大師,實不相瞞,還真的有事相求。”
“盡管開口便是。”了塵有些詫異。
“能賜一份齋飯嗎?我好餓啊。”沈芩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大年初一!大年初一就過得迭蕩起伏,餓到現在,真是太難了。
“好說。”了塵立刻出去吩咐。
“哈哈哈……”韓王哈哈大笑,“沈家丫頭實在有趣。”
沈芩向鐘云疏擺臭臉,撅著豬豬嘴:“明明說好,今天先吃再玩,晚上還要看燈會!”卻在這兒受慘烈往事的洗禮,心臟受不了。
很快,一大碗熱騰騰的素面,加了滿滿的蘑菇香菇木耳蔬菜,擺到了沈芩面前,二話不說,開吃。
大家化悲憤為食量,四個人吃了十二碗加量素面,韓王在沈芩的監督下只吃了兩碗素面,委屈得像個七十歲的孩子。
吃完,沈芩取了紙筆,把皇貴妃的行事時間逐一記錄下來,順便做了一下人格分析,最后得出結論:“絕對不能惹到皇貴妃,不然……”
韓王哈哈大笑:“遲了!”
“啊?”沈芩一頭霧水。
“你們昨晚在大誠宮外與安王大打出手,被召入長生殿,皇貴妃趕去長生殿請罪的事情,滿城盡知,現在已經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了。”韓王幸災樂禍地開口。
“……”沈芩的嘴角直抽抽,心里瘋狂吐槽,這位殿下,我好歹花了大把時間和精力替你確診了胃結石,現在卻笑成這樣,良心不會痛嗎?
“殿下請放心,沈錄事沐休時日內,微臣會隨身保護。”鐘云疏胸有成竹。
“鐘家小子,你是不是傻?”韓王嗤之以鼻,“你們倆這段時間聞名永安城,只怕啊,已經著手如何除掉你們了!”
沈芩嚇得一哆嗦:“鐘大人,我們回去吧,我要回去開箱籠壓壓驚!”本來說吃完早食就打開的,吃完就出門,完全把箱籠擱墻角了。
韓王的眼中一道精光閃過:“什么箱籠?”
“今日一早,門房抬進一個箱籠,說是吏部送來給沈錄事的。”鐘云疏解釋道。
“鐘家小子,大年初一,吏部送箱籠給一個七品還是八品的郎中?”韓王看沈芩和鐘云疏,活脫脫像看兩個二傻子。
“有吏部的封條,”鐘云疏當時看得很仔細,“箱籠上的紅紙紅花,也是按年禮規制做的。”
“箱籠多大,沉不沉?”韓王越聽越不對勁,多年行軍打仗,兵者詭道的直覺出來示警了,“大年初一,吏部只有當值的官員,怎么可能?”
沈芩用手比劃了一個框:“大概這么長,這么寬,這么高。”
“那個箱籠放了多少時間?”
沈芩立刻掏出西洋表一看:“殿下,快三個時辰了。”
“鐘家小子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隨意亂動這個箱籠,”韓王當年用送貢品的法子給南疆大王,準備了一份大禮,“現在就帶老夫去!”
鐘云疏和沈芩立刻趕了一輛馬車上路,韓王騎著奔雷緊隨其后,在太陽下山之前趕到了鐘府門外。
“鐘家小子,立刻吩咐下去,所有仆傭男丁全都離開。”
“是,殿下。”
“轟!轟!轟!”突然三聲巨響,花廳傳出爆炸聲,木門木桌椅的碎片在熱浪中四處飛濺,瞬間,濃濃黑煙飄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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