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楊性情剛烈,”了塵知己知彼,“除非解除了他所有的疑慮,不然,他一個字都不會說。”
“也不急于這一時半刻,”沈芩只要想到白小鬼怒火攻心的樣子,就覺得頭大,經歷過世事巨變缺乏安全感和信任感很正常,刻意迎合他,只會讓他疑慮更甚,“先把他手腕腳踝的傷養好再說。”
了塵默默點頭,都是歷經慘痛僥幸活下來的人,知道這時候不理睬才是最合適的處理態度:“你素來溫和,不論男女都不會招人惡感,這孩子怎么會……對你?”
沈芩嘆了口氣,把樹屋遇見綏城相遇一堆事長話短說,說完又有點自嘲:“我承認處理方式簡單粗暴,相對于他虛弱硬撐的身體,他的精神狀況更讓人擔心,所以我速戰速決,為了避人耳目,讓他吃了點苦頭。”
“沒想到會引起這樣的誤會。”
“你怕他……”了塵怔住,
“我怕他會瘋掉,”沈芩撤掉了微笑的面具,神色凝重,“在樹屋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他的眼神,和你講述三年前時的一模一樣……”
“一心求死,卻懷著憤怒和仇恨硬撐著活下去的眼神……只想為自己討個公道……”
“也許那時,你直接給他一腳會比較好,”了塵本就聰慧過人,自然能感知同類,看到沈芩不再假笑,也剝掉了不問世事的外殼,露出了愛憎分明、執著報仇的本性,“既顯出你的蔑視,又不會讓周圍的人起疑心。”
“大師,他的手腕腳踝被鐵鐐磨得很厲害,再傷上加傷,只怕連我都治不好,這小鬼最多十二三歲,以后的路還很長,不能讓他的手腕畸形,也不能讓他變成瘸子。”
“再說,就他瘦得只剩皮包骨,不管踹哪兒都是重傷。下手容易,治愈卻很難,”沈芩苦笑著搖頭,“疼痛嘛,過一陣就好了,所以,我扎了他的痛穴。”
了塵四處游歷時,經歷過各種場合,也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狀況,能全身而退已是幸運之至。
可是聽著沈芩的話,心里卻很不是滋味兒,沈芩在那樣的緊要關頭,還能分神考慮白楊的將來,這種刻進骨子里的醫者仁心,是如何養成的?
她這樣為旁人考慮,可曾想過自己?
了塵想問,卻知道沈芩不會回答,只能陷在自己的思緒里。
沈芩不明白了塵突如其來的沉默,眨了眨眼睛,靜靜地等他回答。
彼此安靜了好半晌,了塵強行轉移話題:“南疆那兩本書,你看完了嗎?”
“正在看,怎么了?”沈芩不太明白,了塵怎么突然不聊,又把話題轉到南疆去了。
“修葺藥鋪還要不少時日,若你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問我,”了塵真心誠意地想幫忙,“我曾去過南疆邊陲。”
沈芩搖頭:“這個不急,倒是白楊的手腕腳踝傷得不輕,我這里的沈家成藥并沒有多少,之前是打算留給崔萍她們用的,這樣的話,必須盡早開始制藥。”
“崔萍她們也快到了,而且按你上次說的,草藥還沒長到能制藥的時候。”了塵皺著眉頭,這幾日沒來由地心緒不寧,就算睡覺也時常會驚醒,所以今晚才拉著沈芩閑聊。
“怎么辦?”沈芩又一次看向空空的藥柜,突然想到法子,“趁著這幾日你們忙,我和趙大人再去一次綏城,把藥鋪里的草藥都買回來,想法子做些藥出來救急。”
“等你們完工,我們差不多也可以著手制藥,時間場地都不沖突,怎么樣?”
突然“嘩啦!”一聲響,白楊拉開木移門沖進來,直勾勾地盯著錢公子:“不行!你們不能再去綏城了,會被他們盯上!”
沈芩瞪著眼角泛紅的白楊,有些傻眼:“你這個死小鬼竟然聽壁角?!”
他不是和僧醫們一起休息了嗎?
“你……”白楊整個人都在發抖,配合著一襲白衣和蒼白的臉色,和白小鬼無比貼切,“為什么……”
白楊只覺得自己像個行將爆裂的火球,怒氣騰騰地偷聽,不管身體怎么樣,也要把這里砸光燒光,把衣冠禽獸的錢公子扒下一層皮來。
可是,萬萬沒想到聽到這些對話,更加想不到錢公子是沈芩,一時間,太多情緒混雜,火球突然就漏了氣,不知下面該怎么辦?
沈芩懶洋洋地開口,“忽然發現怪錯人,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么?”
“我……”白楊雖然十二三歲的年紀,卻打小跟著父親走南闖北運寶,也稱得上見多識廣,再加上本是俊逸少年,武藝了得,自然心高氣傲。
這時候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的沈芩,同是家中遭遇突變,他和她差得太多了。
“你什么你?”沈芩收好碗筷打趣,“會洗碗嗎?把碗筷洗干凈擦干放回原位,我就原諒你。”
白楊蒼白的臉,顫著雙手接過碗筷,轉身去院子里打水了。
“……”沈芩的下巴差點砸在地上,就像看到巨怪變成了孩子,下意識地扭頭,只看到空空的藥柜,沒有鐘云疏,心里比藥柜還空,嘆了口氣,向著白楊走去。
白楊的頸項手腕和腳踝都纏著厚厚的繃帶,渾身都散發著藥味兒,就這樣認真地洗碗洗筷,還把陳娘摁到一旁,把鍋也洗了。
陳娘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慌張地注視著沈芩,這,這,這……
沈芩干巴巴地安慰:“他身上有傷,不能參與藥鋪改造,可以跟著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一來是合理運動,二來是有些事情做,不至于太悶。”
“白小鬼,跟著陳娘有個好處,可以做自己喜歡吃的菜。”
白楊把鍋洗完,向陳娘行了個禮:“陳娘好。”
陳娘知道白楊的身份,嚇得差點魂飛魄散,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
沈芩知道陳娘的適應力極強,拍了拍她的肩膀,“都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就開工。”
某個陰暗的角落,趙箭咬著一根野草帶著笑意,這下可以放心了,要是費錢費力地救了一個禍害回來,他就只能向鐘云疏謝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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