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醫難當

第243章 灰發村長

清晨,陽光穿不透云山霧罩的山澗。

鎖金村籠罩在薄霧中,除去多了一輛馬車,與往常一樣寧靜而安祥。

趙全家的里屋,兒子揉著惺松的睡眼,看到了躺在自己身側的趙全,半起身又看到了在廚房忙碌的娘親,又放松地靠著他睡了過去。

趙全媳婦在門簾邊探頭看了一眼,就放心地去張羅午食了。

陳娘憂心忡忡地望著沈芩,再看著村民家中的土炕和用得泛黃的被褥,只盼著太陽趕緊出來,她可以把這些都拿出去洗洗曬曬。

沈芩生無可戀地望著臨時安置的屋子,真不是存心挑剔,可是每次睡不干凈的床褥,身上都會起又癢又疼的紅疹子,要好幾日才能消停,真是沒有公主的命,還總得公主的病。

更要命的是,她輕信白楊的把握,除了沈家秘方、診箱和機密資料隨身背以外,各種瓶瓶罐罐全都付之一炬。

鎖金村村民為了感謝藥鋪,送的菌子、皮子和各種野味也都燒成了焦炭和灰燼。

直白點說,辛辛苦苦幾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她又變成無藥可用的光棍郎中了,真想一把火把鎖金村都燒了。

本來已經衣食無憂奔小康了,眨眼又回赤貧狀態,一想到這個,沈芩的臉色就臭得可以,直接后果就是,誰也不敢找她說話。

罪魁禍首趙全被打暈了還躺在家里,而白楊則眼巴巴地看著沈芩,毫不掩飾眼中心底的愧疚和自責。

沈芩作為一個新時代的成熟知性女性,自然也不能和一個半大小鬼計較,只能自己站在大樹下生悶氣。

氣著氣著,忽然就想,自己已經損失這么大了,再受負面情緒的影響,豈不是虧上加虧?

于是,一刻鐘以后,眾人驚訝地發現,繃著臉的沈芩仿佛多云轉晴,又變回平日的模樣。

趙箭長舒一口氣,總以為鐘云疏生氣時夠嚇人的,沒想到沈芩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兩人真是天生一對,連生氣都一樣一樣的。

沈芩的心情好轉,緊繃了許久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疲憊心塞襲卷而來,和陳娘打了聲招呼,躺在馬車里的小榻上補覺。

于是,等到趙全媳婦張羅好一桌勉強能吃的飯菜時,才發現,趙箭在樹枝上,沈芩和白楊在馬車里,陳娘趴在方桌上都睡著了,還有一個昏死過去的黑衣蒙面人。

只有了塵正襟危坐在蒲團上,向趙全媳婦微一點頭:“請問,村長在哪兒?”

趙全媳婦急忙回答:“了塵大師,您還是先歇息,村長天黑以后才會出現在村子里。”

了塵那只壞了三年、仿佛擺設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冷漠開口:“請問村長尊姓大名,何處人,犯下何罪?”

趙全媳婦一怔,然后佯裝無事:“等天黑以后見著,自然就知道了。大師,如果暫時不歇息,我另找素鍋下碗素面如何?”

“有勞。”了塵只覺得太陽穴跳個不停,整個人的呼吸都有些困難,而在這個處處透著詭異的村子里,似乎有雙眼睛正在某個陰暗的角落窺探。

只是這樣一起,了塵的手背上就起了一陣雞皮疙瘩,這下,他連念心經都無法全神貫注了。

村民幾乎都搬走了的鎖金村空空蕩蕩,新來的客人們都在沉睡,在薄霧籠罩下,顯得了無生氣。

太陽初升直到晌午時分,沒有一個人喊餓,仍然睡得深沉。

趙全媳婦將飯菜都溫在鍋里,徑直走進里屋,看著表情猙獰的趙全,心里很不是滋味兒,他們是假扮夫妻,連孩子都不是自己的。

可是這幾年來,假話說多了,假事做多了,假情假意時間長了,常會忘記他們其實根本不是夫妻,更不是一家三口。

無論他們平日多么和睦、互相扶持,都只是用來掩飾虛偽的畫皮。

可此時,她很希望自己真的是趙全媳婦,至少可以哄哄他,安慰他,而不是站在床頭的陌生人。

可是現在,她知道,面對現實的時刻到了,盡管山洞里的村長什么都不對她說,但她十分清楚,那曾經遙遠到令人煎熬的分別的日子,近了。

他為了回家不顧一切,而她,只希望留在這里,任務永遠不要結束。

鎖金村的藏庫山洞里,村長徐然笨拙地梳理好頭發,又開始刮臉頰上的胡茬子,對著漣漪不停的小水面,看了又看,看到發楞。

過了片刻,又嫌棄地看了看自己一身破爛的衣服,直搖頭。

徐然又拄著藤杖在石壁的某處,摸索出一個包袱,解開系扣,露出一身寶藍色的暗紋提花長袍,和搭配得剛好的衣飾,還有一根白玉簪。

搖搖晃晃、哆哆嗦嗦地把破衣爛衫都脫了,露出消瘦的、因為長年缺乏陽光而極度蒼白的身體,拿布巾沾了水,一遍遍地擦拭身體,時不時就碰觸到前胸后背上六個觸目的陳舊刀疤。

足足半個時辰,灰白發的老態龍鐘的村長足足年輕了二十多歲,一根寶藍色嵌七寶腰帶,怎么系都只能松垮垮地掛著。

徐然借著水中倒影,看著嶄新的自己,心里一陣陣抽緊,然后就無法控制地咳嗽起來,好不容易平息以后,靠著石壁喘了好一會兒,才能重新活動身體。

盡管如此,還是對著水中的倒影發呆,看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單手捂臉,仰面朝天靠在石壁上,唿哧唿哧地喘著。

又過了一陣,徐然走到了石洞內唯一可以看到自然光線的地方,注視著光影變幻,看著天空飛逝的流云,絢爛的晚霞發著呆。

不知過了多久,洞外傳來規整的叩擊聲:“能進嗎?”

“進!”徐然胡亂地抹了一把臉,拄著藤杖慢慢地、堅定地向洞口走去,每走一步都仿佛身上背負了更多更沉得的負擔。

最先走進洞口的不是別人,正是單手指掌、捻撥佛珠的了塵大師。

一切就這樣猝不及防地發生了,三年了!

徐然第一次見到了赫赫有名的了塵大師。

了塵迎上徐然的眼睛,瞳孔劇烈震顫,手指緊緊地捏著佛珠,仿佛那細線細珠是他的安全帶:“請問您是村長嗎?”№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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