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醫難當

第277章 春暖

福德扶著喂完金魚、曬好太陽的鄴明帝,回到通風完畢、滿是陽光味兒的長生殿。

鄴明帝今日沒有綁彈力繃帶,自力更生地遛完園子,感覺自己的老胳膊老腿活力十足,心情大好,吩咐道:“福德,給孤送一盞酒釀來,酒釀圓子也成。”

福德剛悄咪咪收到了警戒雷鳥信,驚得立時哽了一下,轉了轉眼珠:“陛下,今日太醫請安后囑咐奴下,暫時不能嘗酒,酒釀也不行。”

鄴明帝立時繃了臉:“啊,孤現在這不能吃,那不能碰,云兒給孤帶的那些早吃完了,孤悶得慌。”

福德趕緊躬身:“陛下,昨兒個奴整理沈醫的遺物,里面還夾有紙條兒,忌酒及酒制品。”

鄴明帝的臉色繃得更難看了,擺了擺手:“成,今兒就隨便吃,給什么吃什么!”

“陛下體恤。”福德長舒了一口氣,自從沈芩不在以后,就成了他勸阻鄴明帝的一塊金字招牌,不管多不聽話,一提沈芩馬上消停,屢試不爽。

只是不知道哪天,這屢試不爽變成“欺君大罪”,也不知道自己這小身板該如何招架?

“今兒吃什么?”鄴明帝現在唯一的樂趣,就是小廚房里的吃食。

是的,內侍官福德除了執掌長生殿的安全,還身兼大廚,手藝直逼御膳房大總管,“回陛下,今兒吃蛋餃、白魚圓、翡翠白玉湯、金鑲豆腐……”

鄴明帝停頓三秒,沒有反對:“安王府可清靜?”

“回陛下,安王殿下暴躁得很,遠沒有繡南宮寧靜。”

“皇后呢?”

“皇后娘娘帶著雨前茶去探望皇貴妃娘娘,閑聊一會兒就回去了,茶并未送成。”

“之后呢?”

“皇后娘娘又去訓斥了信王殿下。”

“信王呢?”

“信王殿下每日粗茶淡飯,粗布麻衣,讀書、習武、烹茶彈琴,澆花喂魚……”

“皇后沒有動手?”

福德原心中登時一凜:“皇后娘娘菩薩心腸,想來動手也是痛在兒身疼在娘心。”

“信王是孤的兒子,不能讓人欺了。”鄴明帝手持朱砂筆勾完奏章,隨手掀到一旁,仿佛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福德還是恭順的模樣,心里直犯嘀咕,一直以為陛下把信王殿下貶為庶民,囚禁在慎思殿里,從此父子就恩斷義絕了。

沒想到陛下今日突然提起,莫非……

福德尋思著,大鄴選儲君向來能者居之,所以即使是皇后獨子的信王殿下,也必須出類拔萃才有機會得到儲君的位置。

所以,皇后對親生兒子信王殿下素來是菩薩心腸、閻王手段,自小要求極為嚴苛。

陛下對信王殿下也寄予厚望,精心栽培,從嚴優選。

信王殿下不負眾望,不僅外表是諸多皇子中最引人注目的,無論哪項課業都是極佳,而且虛懷若谷,深得滿朝元老的青睞。

然而,出眾的皇子不止信王殿下,晉王殿下也是如此,兩人爭奪儲君之位勢如水火。

大澤河泛濫成災、瘟疫肆虐,信王主動請命前去賑災,并挑選沈石松等諸位重臣一同前往,若賑災安撫頗有成效,信王殿下不論在朝中還是在民間,威望將達到空前的高度。

萬萬沒想到,賑災竟然出現了災民襲擊衙門、打死官吏這樣的惡性事件,大澤河賑災不成,反而發生暴亂,信王殿下難辭其咎,陛下震怒貶為庶民。

皇后當日心疾發作,一病不起,太醫們守了半個月才救回來,好不容易康復以后,對廢信王更加嚴苛,甚至有皇后對信王拳打腳踢的傳言。

福德忽然明白,鄴明帝之前一直壓著沈家冤案的原因;沈家翻案,信王殿下同樣能咸魚翻身。

經過逼宮和疫病之后,事實很殘酷。

皇貴妃之子安王殿下的才情和能力不及前晉王殿下,現在晉王已死,若信王恢復爵位,安王必然會被信王取代。

這樣一更迭,對于朝堂之上不亞于又是一場地震。

朝堂這兩年震蕩不斷,三品以上大員斷層得厲害,朝堂之上人心惶惶,大鄴不知能不能承受這樣激烈的改變。

“想什么呢?”鄴明帝盯著福德。

福德不假思索地回答:“陛下,奴在想是不是到慎思殿走一趟?”

鄴明旁揮了揮手:“不急。去,給孤問問,韓王這么長時間都不來陪孤下棋,又去游山玩水了?”

福德立刻走到殿外,吩咐內侍去韓王府傳口諭,然后靜靜地看著格外晴朗的天空,眼角一顫,又轉向慎思殿的方向,冬去春至,夏天還會遠嗎?

三刻鐘以后,福德再次進入長生殿:“啟稟陛下,韓王殿下二月就離開永安城,說是要替陛下尋摸滋養身體的白鹿胎。這是韓王殿下留的密信。”

鄴明帝接過密信,展開后細看了一遍,嘴角不住地上揚,連連搖頭:“這老小子,出去游山玩水還打著替孤尋藥的名號,真是越老越像孩子了。”

“韓王殿下還說,若是路上見著什么有趣的,一定讓人快馬加鞭送到陛下面前。”福德趕緊補上一句。

“他越老越像孩子,以為其他人都和他一樣么?”鄴明帝還是搖頭,““如果孤能像他一樣灑脫不羈,現如今又會是什么樣子?”

福德嚇得腿都軟了:“陛下,您這是怎么了?”

“瞧你這膽量?!”鄴明帝一臉嫌棄,一撂奏折批完,又翻開一撂,“福德,你的膽子只怕不及你師傅的一半。”

“奴知罪。”福德忐忑不安地回答。

“下去吧。”

“是,陛下。”福德退到殿外,琢磨著應該去慎思殿走一趟,可是該如何走去,不引起大小眼線的注意,又是不大不小的問題。

再一想,快到午膳時分,要伺候陛下用膳,還是等下午再去為好。

鄴明帝將密信收好,繼續批閱奏章,半晌才喃喃低語,音量只有自己能聽清,“若不是孤身邊實在沒有可以信賴的人,哪忍心讓你這么大年紀還要四處奔波?”

“老小子,你必須好好的,孤等你回來下棋!”

“一定要回,不然,孤就把你那幾間鋪子砸成破爛兒!”№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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