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下了一夜的雨,噼噼啪啪如倒豆子一般,外頭的風呼呼地從半掩的窗牗間灌進房內,格外涼爽。
綰妍對鏡梳妝,瞟了一眼外頭的天色,“聽溫姐姐說,再過些日子荷花便要謝了。”
綠衫子仔細為她別好那只金雀步搖,應道:“是呢,昨兒下了雨,今日倒是沒那么熱,要不主子去看看?”
“只是溫姐姐這兩日信期,小腹疼得厲害,不便出門,本宮只好自己去了。”綰妍輕輕一嘆,看著鏡中金雀步搖,驚奇道,“不知道是哪位師傅修補的,真是一雙巧手,竟完全看不出差錯!”
這支金雀步搖是綰妍剛進宮時,太后賜予她的賀禮,也代表姜家慶祝她出嫁。她曾聽母親提及過這只步搖,是太后被冊封為先帝的皇后時,先帝所賜的珍寶,象征著吉祥如意。
那次她偶然磕壞這寶貝,可當真是把一旁的喬鴦嚇得不輕。綰妍生怕母親和太后怪罪,連壽康宮也不敢再去。
“主子戴著這支步搖,奴婢怎么覺得,越看越像中宮娘娘呢?”綠衫子看著綰妍頭上輝光熠熠的步搖,竟看得癡了。
“胡說八道什么呢,小心本宮將你抓去浣衣局。”綰妍佯怒,板著臉兇了綠衫子一頓,“溫姐姐說了,要謹言慎行。”
綠衫子亦是戲癮大發,作勢嘆一口氣:“是是是,如今主子事事都聽溫答應的,也不再理會奴婢與喬鴦姐姐了。唉……我們陪著主子這么多年,如今哪,比不過相處兩個月的姐姐嘍。”
“瞎吃飛醋,本宮何嘗心里沒有你們了?”綰妍抿嘴一笑。
在翊坤宮待著的時候,冰鑒風車在側,倒不覺得熱。出來才曉得這日頭有多毒,真是殺人于無形。綰妍瞇著眼看著萬里晴空,風里翻涌著令人窒悶的氣浪。走在這日頭底下,她的衣裳都要被汗浸濕了。
來的真不巧,綰妍與綠衫子隔著綠叢,遠遠望見許湄與楚岐正在千鯉池邊的小亭子賞荷。許湄裝扮素雅,在炎炎夏日里生出幾分清爽。
綠衫子扯了扯主子的袖子,有些尷尬的停下了腳步:“主子,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
“本宮也有此意。”綰妍以扇掩面,悄悄道。
正待她們要走了,那邊過來兩個小太監輕輕的攔住她們:“昭妃娘娘吉祥。皇上和淑妃娘娘請您同去乘涼呢。”
“本宮身子不爽,公公轉告皇上,本宮先回宮了。”綰妍懶懶地搖著扇子,不顧他們殷切的眼神,正要自顧自的走,又見楚岐與許湄向她們這個方向而來。
避無可避,她只好收起不耐煩迎上前去,“皇上萬福。”
許湄見了綰妍,接過她身旁婢女手中的油紙傘,親自為綰妍遮陽,一臉關切:“這么毒的日頭,妹妹怎么也不避著些?”
綰妍謝過她。楚岐今日心情不錯的樣子,扶起綰妍,含笑道:“今日你倒是有空出來走走,怎么,可愿與我們一同去乘涼?”
一旁的許湄又莞爾道:“皇上有了臣妾猶是不足呢”。
“皇上好主意,此情此景,臣妾一個人看也是無趣。”綰妍暗中瞟了一眼許湄,饒有興致道。
許湄眼里的不悅稍縱即逝,她本就諸事纏身,見楚岐的機會少了大半,好不容易與他出來散散步,竟遇上這位了在,真是失算。
“妹妹一起便是。”她像綰妍頷首,端的是姊妹情深的樣子。
“湄兒一直都是這么大方。”楚岐點點頭,不動聲色地看了許湄一眼。
一行人擇了瓊芳臺乘涼。
瓊芳臺是先帝為賞魚乘涼搭建的觀景臺,因著四周種滿了瓊花樹,到了花期瓊花馥郁芬芳而得此名。眾人甫一入座,便是流水一樣的茶點擺上來,又有宮人在一旁打扇。
這里很是涼爽,綰妍放松下來,只想安安靜靜的吃楚岐的茶點,喝幾口茶潤潤喉,好好賞魚便罷。
“說起來有些可惜,四五月的時候這兒的花星星點點的如海一般。這個時候錯過了花期,不過寥寥幾朵了。”一旁的許湄眺望著遠處綠油油的瓊花樹,做西施捧心狀。
“你又何須傷感這些小事,明年瓊花盛放之時,朕陪你一起看就是。”楚岐愜意的抿了口茶,見綰妍沒什么跟他們搭話的興致,又湊過來,似是與綰妍閑話,“聽聞這些日子南邊的藩王不安分?”
南部的藩王們原本有好幾個,但隨著本家勢力逐漸衰退,幾乎都是徒有虛名而已。最讓人頭疼是的南肅的藩王,因著通往南肅的道路險峻,天高皇帝遠,仿佛與世隔絕一般。綰妍曾聽母親說過,南肅王此人好大喜功,仗著祖上功勛囂張跋扈,逐漸有坐大之勢。
楚岐的臉色很溫和。但綰妍聽了這話,竟突然起了半身雞皮。她向來是不懂這些的,只隱隱覺得,他像是閑話,又像是試探。
綰妍一怔,對上他充滿著探尋的眼眸,驚奇道:“哦?臣妾未曾聽說呢。”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回想什么,“說起來……臣妾前幾日去勤政殿,偶然聽見您前些日子,已經派了欽差去訪查藩王了。”
許湄何等聰明,見楚岐要談起朝政上的事情,扶了宮女起身向他行禮:“您恕罪,臣妾想回宮更衣。”
楚岐一向喜歡她懂事,點頭“嗯”了一聲。
見許湄走了,楚岐朝周圍人囑咐道:“你們都下去罷,朕要跟昭妃說說話。”
“是。”宮女太監們低著頭速速退下。此時此刻,這瓊芳臺只有綰妍與楚岐兩個人。池中錦鯉時不時躍出水面,濺起一串兒水珠子,有的水珠滾落在荷葉上,晶瑩剔透的,帶著清爽的氣息。
綰妍縮了縮脖子,有些害怕起來——怎么有種來者不善的感覺?
今天的他真不一樣。
“前朝有皇子為奪嫡與番邦勾結,背棄楚國,更是丟了祖宗的臉。近日收到密報,南部的蕃王們也動了這個心思。”
當時綰妍要入宮的旨意一下,那些藩王就極力反對。綰妍笑他們是空殼子貴族,跟占山為王的猴子一樣沒本事,憑著祖蔭混個富貴,怕權利洗牌丟了好日子,才千里迢迢跑到勤政殿里喋喋不休。
今日聽他說藩王們想反,她倒是想不通。
縱使南邊的勢力與父親他們不合,但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若說懼怕鄭家獨大就起事造反,也太說不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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