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楊已經在樓下了,單腳撐著單車,低著頭在回消息。
林未遲一點都不想說話,直接坐到了車后座上。
“想去哪兒?”齊楊把手機放回兜里,扭頭問她。
“我有點餓了,去廣場那邊的燒烤攤吧。”林未遲將手揣進兜里,懶懶散散的,嘆了一口氣。
齊楊點點頭,腳上用力一蹬。
“誰給你發消息啊,平時不見你這么抱著手機啊。”林未遲坐在后座幽幽地問。
“是王珂的媽媽,”齊楊這次沒回頭了,燒烤攤上人不多,這會兒還有幾個晚回家的年輕上班族。他們大多數都是來買關東煮的,這座小城只此一家,剛開始就吸引了一大波人來買。
聽人說關東煮在繞城高速那邊的休息站有,但是沒多少人會為了這個跑這么遠。
一聽到這里有,來買的人都要排隊。
“他說王珂回家吃了晚飯就把自己管屋子里了,沒想到居然不是玩手機,抱著那本練習冊做題呢。”說著齊楊笑了一下。
“嗯。”林未遲不以為然,到地方了就跳下車,自己去選吃的了。
齊楊把車停好后找了桌子,桌上油膩膩的,他又拿了桌上的卷紙擦,在燒烤攤擦完桌子她永遠也沒有要拿起來看一眼的想法,他怕看了就吃不下。
油漬加上不知道多少年沒有認真刷洗過的黑色灰塵,也只有和林未遲在一起,他才能打破自己的潔癖底線。
“莫一笑說她等會過來,你還有什么要吃的?”林未遲把疊在一起的兩個塑料凳子拉開,坐下來點了一根煙。
齊楊沒說話。
“齊建設沒有回來?”林未遲吹出一口白煙,沒有看齊楊,而是看著不遠處有一桌子的人,齊楊扭頭看了看,是十三中的學生。
“我看他在巷子里打牌呢。”齊楊笑了笑說,笑聲很輕蔑。
莫一笑來的時候正好趕上職校的人出來放風,林未遲看她盡進來,嘴里還有牛肉:“可真行,你勤趕著和他們一起來的?”
莫一笑把披著的頭發扎起來,滿不在乎的說:“莫友義這會兒睡了,這些人是跟著我來的。”莫一笑這么一說,齊楊和林未遲皺眉,臉上閃過了戾氣,整個燒烤攤上的氣氛一下子就變了。
三個人,挑的挨近卷簾門的一桌,看了他們一眼還吹了聲口哨,只是聲音不大。
“操。”齊楊低頭罵了一句。
“你倆今晚上的情緒這么糟?”莫一笑笑了一下問,拿著雞翅說著還瞟了一眼那三個人。
林未遲搖了搖頭。
齊楊也不是特別想說話。
林未遲看著莫一笑穿著校服……不過不是十三中的,是日式的校服。
“你今晚?”林未遲挑了眉。
“嗯,”莫一笑把雞翅骨頭吐出來,喝了一口可樂,“這周我要還錢了,不然要漲利息了。”說著她把手機照片翻出來給林未遲看。
“這個。”莫一笑笑著說。
“這……干鍋店的?”齊楊也看見了,背頭,沒想到這個老板口味挺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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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一笑又點了三份砂鍋米線,轉頭說:“學生太窮了,他給我的錢多。”
“你還欠多少?”林未遲一臉不敢相信,咬著牙問。
莫一笑的眼珠子轉了一圈,笑了笑:“不出意外的話,高三我就能還完,到時候我就再也不用這樣了。”
莫一笑是在笑,齊楊卻笑不出來。
也許對于這個小巷子里的大多數人來說,也就是渾渾噩噩或者無所事事再或者按部就班重復的三年,但是對于莫一笑來說,黑暗、絕望、污穢一點沒落下,身處之情不比齊楊難受。
但是她就是這樣笑著,她比齊楊覺得有希望,畢竟把高利貸還清,就是莫一笑人生最重要的事情了。
莫一笑和齊楊說著話,齊楊吃完了之后就點了一支煙。
“你倆待會兒回家嗎?才八點,我要先走了。”莫一笑說著就往干鍋店方向走。
“先不,”林未遲搖著頭說,“去趟那邊的廣場再回去。”
“嗯?”莫一笑轉頭,看著林未遲背后的吉他了然的一笑,“去吧去吧,我先走了。”
林未遲打開手機看了看,又看了一眼齊楊,齊楊叼著煙看著林未遲的臉發神,林未遲臉上的柔和展現出及其不自然的樣子。
“我倆都沒錢。”齊楊嘆了一口氣。
林未遲也嘆了一口氣,笑了:“我倆都自身難保的。”
嗯,齊楊在心里點頭。
廣場上的人還算多,大多都是附近的老大爺和老太太,三五成群的,一塊一塊的扎著堆,每堆得有二三十個人。
跳廣場舞的占大多數,一兩團還有跳國標的,音樂聲音像是在比賽誰的更大一樣。有幾個老頭老太太跳得特賣力,一點也不比林未遲他們這樣年齡的人嬌弱。
齊楊都覺得依照老年人骨骼的脆性,這得是隨時都有骨折的危險。
林未遲挑了廣場邊上的涼亭,這會歇涼的人不多,她把吉他拿出來撥了一下,齊楊瞬間就覺得外面喧天的廣播聲音和國標舞曲都被淡化了。
他定定的看著林未遲,林未遲抬眸對他笑了笑。
舒緩的音樂,清醒的頭腦,以及,馬上開始上揚的心情……
林未遲沒說話,專心地彈著吉他,周圍歇涼的人慢慢開始看著林未遲,嘴里還說著彈得不錯,也有幾個熟人,低聲和身邊的人說著:“她教過我家孩子彈吉他的。”
這一次齊楊覺得,聽這些人夸獎林未遲,自己也很高興。
要是放在自己再小一點,絕對不會相信林未遲還會如此心平氣和地彈吉他,林未遲第一次被打,嘴角掛著血跡,驚恐萬分地敲齊楊家的門。
“我媽媽快被打死了,齊楊!”林未遲嚎啕大哭,那時候的齊楊還太小了,他只知道自己的媽媽去敲門,沒人開門,只能聽見里面摔盤子撞桌子的聲音。
“未遲媽,未遲爸,你們開門啊!”齊楊的媽媽不斷地敲門,周圍的鄰居沒有一個出來的,那時候林未遲就知道的,所有人都在那個黑色的暗格子往外看。
“沒事,不要怕。”齊楊拉著她的手說,稚氣的聲音里全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