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靜收拾好教案和教科書，她總算是體會到了什么叫下課鈴聲一響，老師都來不及走出教室，教室就空了。

這個時候鈴聲的尾聲才消失。

她早就知道被全校老師評價的“最爛”班級是什么樣子，但是要真的自己踏上講臺講課，就是另一種感覺了。

臺下幾乎沒有一個人在認真聽講，甚至連抬起頭來的人都屈指可數，她站在臺上就像是在演獨角戲。

女同學化妝什么的都是小之又小的不遵守課堂秩序。

恬靜作為副科老師，也不能說什么。

而且，她心里知道，都被安排來這個班上課了，也沒什么好說的了。

恬靜不是個不服從安排的老師，拿到課表的時候就安安寧寧準備高三的教案，沒有理論，也沒有給校方打電話乞求一個答復。

還好開學第一天第一節課，每個人除了讓她一個人尬講，就沒有別的不正常的事情了。

走出教室的時候她留意了一下，最靠門邊的那一桌的桌子上，放著的是一張五子棋盤的薄紙。

楚程挑了一個位置，四個人圍成一圈，就像是要開始一局麻將局一般。

“恬老師沒辭職，那這是直接跳級教高三了？”楚程看著她的任課表，捏著下巴像是在琢磨一張藏寶地圖。

“……三班，”林未遲看著，“這是葉毅辰的班。”

其他三人：“！！！”

正驚訝，辦公室的門開了，四個人扭頭看著門口，恬靜的臉上也是驚訝。

“恬老師。”楚程把手里的課表放下，笑得燦爛。

恬靜抱著書：“你們還不回家嗎？”

“這不是未遲不來上學了，來看看你。”四個人站起來，楚程站起來碰了碰林未遲。

“啊，”恬靜笑了笑，“我沒在高二年級任課了，是不是嚇了一跳？”

“是啊。”楚程點了點頭。

林未遲卻在袖子里捏了捏拳頭：“……是因為莫一笑嗎？”

恬靜原本舒緩的眉目皺了一下，但是也只有一瞬間。

“葉毅辰他們班是什么班級我不是不知道，恬老師，是不是那天，那天你說什么了？”林未遲的聲音冷得出奇。

莫一笑退學，理由是交不起學費。

恬靜把資料給自己的時候是這樣說的，還說著那些意味晦明的話。

恬靜從容的把手里的資料放到桌上：“莫一笑的事情都過去了，這件事情從此不再提起，對她才是最好的事情。”

“可是，可是，”林未遲突然覺得眼眶發燙，恬靜如此從容的樣子，不知道壓抑著多少心事，“莫一笑要是知道了，她是不會這么安心……”

恬靜把手放到嘴邊示意林未遲不要再說了，林未遲突然深吸了一口氣，從眼眶里溢出了兩行淚。

“三班的英語老師請了產假，我被安排當任課老師不是奇怪的事情，”恬靜從抽屜里拿出鑰匙說，“莫一笑都不再是學校的學生了，就不要讓她再牽扯這些事情了。”

林未遲搖頭：“可是那個班……”

“他們快高考了。”恬靜把鑰匙揣進兜里，偏著腦袋笑了笑。

楚程心里明了：“那恬老師，如果有什么事情，雖然我們作為學生也幫不了什么忙，但是你一定不要像這次一樣一聲不吭的。”

恬靜嘆了口氣，語氣輕松：“我都二十多歲了，是個大人了，你們小孩子每天認真讀書。林未遲都知道考去北京，楚程你也要開始背英語短文什么的了，齊楊，我一直有點遺憾，或許你做我的課代表我會更輕松一點。”

齊楊覺得心里的某個位置被震了震，那個位置卻裂開了一個細小的縫隙。

任何人都看不見，自己能夠清晰的感受到。

“好了，”她不認識林蕊，只是淺淺的對她笑了笑，“新來的這個老師脾氣可沒有我好，上課認真點吧。”

“嗯！”楚程和齊楊都點了點頭。

第一次，他倆的動作一致。

“我希望能聽見你們每個人都考好的消息。”分開前，恬靜還看著他們每個人說。

她第一次如此關心這幾個人的未來。

那天提出莫一笑交不起學費的理由，恬靜都知道瞎子都看得出來是為了掩蓋事實，但是校方會同意。

因為她知道，十三中師資力量有限，這種理由對雙方都好。

也許是因為自己說的那句“希望各位都慎重思考”吧，校方覺得這樣一個年輕的英語老師說了不該說的話。

大人的世界里沒有那么簡單，低位的副科老師應該找準自己的位置。

恬靜不安位置，認為自己能力不該僅限于此，那就去能夠展現自己能力的地方吧。

高三（3）班就很合適她去展示。

晚上十點，宿舍里的老師都洗漱完成準備睡覺了，她躺在床上看手機。

每天的這個時刻，她都無比懷念，因為收整一切的幾個人在房間里，她想起了以前讀大學的時候。

那時候宿舍里的幾個人還不知道以后的自己會在哪里。

都充滿了憧憬。

每天除了上課就是看著各個學校的資料。

“這里有個名額，你要是想來的話，就算有課，也請假過來。”她看著消息，把掛在床上的簾子拉開。

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夜色。

她一直是個生活平淡且沒多少拼勁的人，所以這種小鎮是她一直覺得美好的地方，但是……

她默默發消息，思考著那天是不是有課程。

最后她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不管了，有沒有課，給不給批，她都要賭一把了。

林未遲他們都有的勇氣，自己也應該有。

“小靜，”隔壁床的聲音小小的，她是另一個班的英語老師，和她住一起也有一年了，“你是不是……”

“別問，”對面床出聲打斷，“被安排到那樣的班級，弄誰呢，小靜你有機會就走了算了。”

這個宿舍年輕老師都是同仇敵愾的，得知恬靜被安排到三班的時候就已經一起氣憤了一段時間了。

同是教育學生的人，還搞這些見不得人的。

“我也覺得，”斜對面床也出聲了，語氣還帶著氣憤，“這書愛教不教，都走了看他們那些老老師自己一個人教一年級吧！”

恬靜無奈地搖了搖頭：“別說了，睡吧，你們都好好教你們的，別管這些，別趟這趟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