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楊買了一瓶礦泉水，坐在小賣部門口的椅子上點了一支煙。

這里安靜得不像話。

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一年他｜媽｜死爹坐牢，在警局里簽上自己名字的時候以為自己從此就在黑暗的漩渦里不得翻身了。

在醫院里看著給自己做測試的醫生也恍如在夢魘里。

再踏入那間屋子的時候他險些被里面的腥臭味熏到昏厥，他不停的把衣服都拿出去洗，不停地擦拭著每一個角落。

開始從一個麻木的狀態轉到另一種麻木的狀態。

巷子里的那些閑話總在午夜夢回。

齊建設的臉總帶著去那日殘忍的笑意。

包括，包括身邊的每一個人……№Ⅰ№Ⅰ

林未遲沒有上臺，他心里明了，明明林未遲都已經把曲目都報好了。

預賽的通知都到了。

想到這里，齊楊的手顫抖了一下，煙沒抽幾口，煙灰倒是抖落到旁邊的位置上。

楚程看著齊楊的樣子，舒了一口氣。

聽林未遲說過，齊楊不聲不響的時候最為可怕，他也聽謝宵說過，心情郁結，引發胃潰瘍什么的不是稀罕事情。

齊楊手里的煙被一只手抽走的時候瞳孔輕顫了一下，有點驚慌的看著楚程。

楚程站著，手里拿著那半截煙，逆著光，帶著淺淺的笑意。

帶著一陣風，他把煙丟進了垃圾桶里。

抽出紙擦了擦椅子上的煙灰：“學霸每次逃課都來這么一個地方嗎？”№Ⅰ№Ⅰ

微微瞇了瞇眼睛，楚程偏頭看著齊楊，眼里帶著幾分倦意。

齊楊吸了一口氣，不言。

“我來這里一個多學期了，”楚程不在意，繼續說，“你們的事情我都知道。”

齊楊的手微微收緊，看向楚程。

“爸爸殺了自己媽媽、厭惡這個巷子里的一切、把自己綁在只有和林未遲一起的世界里，”楚程把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輕輕敲著，“害怕自己和自己爸爸一樣，哪天控制不住自己傷害林未遲、應激反應、胃潰瘍……”

“現在你是在干什么？救世主？”齊楊的身子微微顫抖，握成拳。

楚程聳了聳肩：“我可沒有，我只是在過著自己的生活，除了林未遲讓我成為你的同桌。”№Ⅰ№Ⅰ

齊楊的咬了咬牙，在楚程的眼里，齊楊的眼里帶著厭惡。

那也沒辦法，自己已經做好了被齊楊討厭的準備了。

“對我而言，誰是我的同桌都不會打亂我學習的節奏，也不能打亂我生活的節奏，”楚程坐直了身子，“你想對了，我這樣是為了林未遲。”

齊楊冷笑。

“為了讓林未遲放心你。”楚程的眼光毫不避諱，甚至帶著少有的嚴肅。

齊楊的臉一下子就失了血色。

“我一直以為是因為你家里的事情，整個班級里的人對你疏遠，”楚程看了看陽光所來處，有點刺眼，還伸手擋了擋，“后來我發現，是你自己在疏遠，在疏遠每個人呢。”

當局者迷，大概就是這樣吧。

楚程也是林未遲走了之后才想出，為什么林未遲要讓他當齊楊的同桌。

因為自己不在乎周圍人的任何反應。

當然也不會在意齊楊會不會疏遠自己。

齊楊靜靜地看著楚程，要不是那愈漸混亂的呼吸，楚程倒是真的相信他的從容了。

楚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生在這里，長在這里，你逃避不了。”

齊楊的眼瞳瞪圓，在某個初春，某個聽煩了齊建設和楊果爭吵的午后，陳向濤說：“那你覺得逃避得了嗎？你生在這里，長在這里，你能去哪里？”

場景一樣，甚至比那日還要溫暖，楚程說：“你逃避不了。”№Ⅰ№Ⅰ

齊楊渾身吸著一口氣，遲遲不呼出來，試圖讓自己憋死。

楚程伸手把齊楊拉下來一半的校服拉鏈拉到脖子下面：“林未遲應該喜歡你把校服穿得規規矩矩的。”

齊楊才呼出那口氣：“你什么時候發現的？”

“你每次曠課間操的時候，”楚程笑了笑，露出一顆小虎牙，“齊學霸，關二爺刮骨療毒學過嗎？”

齊楊點點頭，臉上的血色恢復了不少。

“救世主什么的，誰也當不了，”楚程又靠到椅背上，恢復了若有若無的倦怠，“但是做那個把壞死的傷口撕開，把腐肉都剃掉的那個醫生，我覺得我還是可以的。”

楚程笑著眨了眨眼。

“你要做醫生？”齊楊扭頭。№Ⅰ№Ⅰ

“以前想過，”楚程說，“但是現在不想了。”

齊楊皺眉。

楚程看了看周圍，撐起身子對齊楊招了招手，低聲說：“我爸以前沒破產的時候我就想著當個醫生什么的，現在我只想掙錢。”

“畢竟我有預感，我未來的老婆可能有點費錢。”楚程說。

齊楊的聽了一愣，楚程的笑意還沒有伸展，短信就來了。

他皺了皺眉，有點不耐煩的“嘖”了一下，等把短信看完，楚程恢復了正色：“齊學霸，雖然高二升高三了，但是可能還是要一曠到底了。”

齊楊仰著頭看著已經站起來的楚程。

“愿意在和我翻下墻嗎？雖然可能這次沒上次那么容易了，”楚程問，“和莫一笑有關。”

齊楊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陳森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一張卷子也快做完了。

姚智還在緊張兮兮的：“班長，你說他倆不會打起來吧？”

齊楊打葉毅辰的視頻還在貼吧的某個角落呢，楚程和葉毅辰起沖突那天一打幾也在姚智的記憶里。

他不敢細想。

陳森試圖給楚程發消息。

劉思慧的手機倒是彈出了一條短消息，看到ID的時候心里疑惑，在看到短信內容的時候更是不解。

她扭過身子看著教室后面空蕩蕩的兩張桌子，給陳森發了個消息。

陳森詫異得差點沒有在班上直接問劉思慧真的假的，劉思慧就給了他消息截圖。

“我的天吶……”陳森整個人都處在難以置信里。

姚智慌張：“怎么了？真打起來了？”

“沒，”陳森把手機收好，“快學習。”

姚智：“？？？”

“快高三了，還不認真，一天亂想什么？”陳森突然變成了嚴肅的一班之長，但是還是掩飾不了自己被擋在桌下雙腿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