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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博太的影響,張海飛開始對農場產生了新的興趣。他開始感到自己屬于這里了,他聽了這些抱怨,反倒振作起來了。他有了新的自我主張。張家承包的上屋圍農場是村里面最大的農場,歸根結底,他才是這個村子最大的希望!
留下的人大半都在為他打工。他有了一種新的權力感,而在這之前他卻因為懼怕而逃避這權力,逃避這個責任。
不光是對農場有了新的自我主張,他甚至給博太下達了一個新的任務,每天扶著他走路!他每天都要嘗試站立一個小時,他想重新站起來!
整個西涌村大型農場就兩個,一個就是張海飛家的,都是響應國家號召建立的。上屋圍農場在千禧年前后是最輝煌的時候,那時候菜價更高,可它的黃金時代過去了。
村子的男女離開這里去了廣州和深圳,近的都去了惠州或者惠東。
博太繼續著她的滔滔不絕:“你還沒看見過隔壁村子新建的農場吧,張少爺?”
“哦,你哪天得抽時間去看看,嶄新嶄新的,農場旁邊建立了加工廠,都不太像個農場了,倒像是一個工業區。”
“他們說靠副產品賺的錢比靠賣蔬菜賺的還多呢,我忘了他們加工的是什么副食品了,我估計是是客家泡菜之類?給工人們住的新房子和大城市的別墅一樣!好多西涌村的人都去那里打工了,比咱們這兒的人混得強多了。”
“他們說上屋圍農場要完了,也就幾年的事了,早晚得關門,若收益再這么低,他們就要聯合其他村民收回承包地了。沒錯,他們寧愿違約,付違約金!他們想承包給隔壁村的張老板!”
張海飛聽到這里,冒出一身冷汗,他不禁站了起來!博太趕緊過來扶他。
這土地雖然屬于村集體,但是若是從他手里被收回去,以他的性格無論如何是無法接受的。但是傳統的大棚蔬菜確實競爭太激烈了,一不留神就要虧本。
“要是上屋圍農場關張,重新承包真是一件煩心的事兒。當時你爸爸,張書記承包這塊土地的時候,他就是整個村子的希望啊。那時候誰愿意來承包這塊農場啊,承包的租金還那么高。村里有人說張書記是救星,但也有人說他是傻子。可是后來證明,他不愧為村子里第一個正牌大學生,他把上屋圍農場帶火了,他把走地雞和有機蔬菜都在深圳賣出了高價。他證明了他是有頭腦的人。”
”可是現在不行了,滿大街都是走地雞,滿大街都是有機蔬菜,賣不了高價了!“
博太的一席話的確激起了張海飛新的斗志。他的收入,正如博太所說的,是鐵定的,因為他父親還在深圳龍崗以極低的價格買了五棟農民房。那時候一棟占地一百平米,樓層七層的農民房總價不到二十萬!現在已經是天價!
農場剛開始并不讓他煩心,他真不上心這事兒!他想抓住的是另一個世界,是文學和名望的世界,是流行時尚的世界,他對這群農民老鄉并不關注。
但是現在,他意識到了成名與工作上成功的區別了。前者是娛樂大眾,后者是勞動者群體。作為個體,他一直為娛樂大眾炮制故事而努力,并且走紅了。
可娛樂大眾表象的下面是普通勞動者,貧窮且粗魯。這些人也得有人幫助他們,這與娛樂他們相比可是件讓人更加厭惡的差事。他忙著擺弄他的小說并以此在世界上“出人頭地”時,上屋圍正走向末日。
他現在明白了,成功女神主要有兩個胃口:一個需要贊美、諂媚、撫慰和挑逗,作家和藝術家能滿足她這個胃口;另一個則更可怕,她要吃肉啃骨頭,開工廠掙錢的人才能滿足這個胃口。
于是就有兩撥人在那女神面前爭寵:一撥兒是諂媚者,他們為她提供娛樂、故事、電影和戲劇;另一撥兒雖不那么炫耀,卻是更野蠻的一類,他們給她肉吃,那可是實實在在的金錢。那些衣著光鮮、嘩眾取寵的人們在女神面前相互撕咬著。
博太的話引誘著張海飛去加入另一撥爭寵,用工業生產去捕獲那女神的芳心。反正他開始摩拳擦掌了。某種意義上說,是博太讓他成了個男子漢,黃思瑤則沒這本事。黃思瑤讓他脫離社會,使他對自己和自己的境況有敏感清醒的認識。而博太則讓他只關注外界的事情,內心則變得軟弱無助。他開始變得外向,要干點什么了。
他甚至打起精神經常轉到農場去,他甚至坐下吊桶下到水井里面!
張海飛大學是學工商管理的,但是畢業之后,他先是玩極限運動,玩登山。殘疾后,又一心撲到寫作上,他幾乎從來沒有用過他的工商管理知識。大學時他學過但似乎又都忘記的東西現在都記起來了。他坐在輪椅里,農場經理給他講農場生產經營現狀,給他講市場走勢,他聽得津津有味起來。
他沉默寡言,但腦子卻開始轉了起來。
他開始撿起過去學過的工商管理的書重新翻閱起來。他還讀了政府有關的報告,每天堅持看新聞聯播,仔細研讀了各級政府對農業和農村的各項政策和優惠。連中央七套節目都成了他的收藏頻道。
當然,最有價的還是關注網絡——互聯網。他一旦開始了互聯網加農業的各種研究,研究其方法和手段、網站的建立,那種副產品最受歡迎。他驚奇的發現網絡是多么神奇,神奇得幾乎難以置信,似乎魔鬼吧自己的智慧都給了互聯網。
張海飛感覺到,工業技術也好,互聯網也好,比文學藝術更有趣。那些網絡寫手,天天鼓搗那些可憐的男歡女愛是多么愚蠢啊!
在技術科學領域,人就像神或魔鬼,受了靈感的啟發去發現并且奮力把發現付諸實踐。在這項活動中,人超越了任何可計算的精神年齡。可是張海飛知道,一旦回到感情和人的生命中,一些人的精神年齡也就才十三歲的樣子,是脆弱的小孩子呢。
可隨它去吧。讓人在感情和“人”的精神上統統滑向愚蠢吧,張海飛才不在乎這個呢。讓那一切都見鬼去吧,他關心的是現上屋圍農場,是怎么把上屋圍從深淵中解救出來。
他一天又一天地下到地里,他研究,他把農場經理,各個業務的主管,一干人馬好好盤問了一番,這是他們做夢也想不到的。力量!他感到自己身上涌起一股新的力量來,統治所有這些人的力量,統治一百多為工人的力量。他要讓這一切都重新煥發生機!
他確實感到自己獲得了新生。現在生命又回到了他身上!在封閉的藝術和精神生活中,他和黃思瑤在漸漸地死去。現在,讓那種生活見鬼吧!讓它休眠吧!
他感到生命涌進了他的體內,來自農場,來自林場。農場上彌漫的糞水味對他來說,比純氧還好聞,因為它讓他感到一種力量,力量。他是在干著什么,他將要干一番事業了。他要贏,要贏,不是像寫小說那樣在嫉妒與惡意中斡旋贏得知名度,而是要贏得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