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場的侍奉人員十分殷勤的準備了茶水送到看臺上來。
端茶來的人估摸是馬場的一個管事,低眉順眼的跟顧南野說道:“小的不知道侯爺今日請了公主大駕光臨,準備不足,點心太過粗糙,小的都羞于奉上,只備得熱茶一壺,請侯爺和公主見諒。”
曲慕歌不甚在意的的說:“沒關系,才用了膳,現在也吃不下。”
管事陪笑著給兩人燙好茶杯、斟上茶水,請他們飲用。
曲慕歌不愛喝茶,也不渴,放在茶盞中沒有喝。
而顧南野剛拿起茶杯,下面的人便策馬呼號著從面前跑過,催促他快去比賽。
他和將士們約好,今天下午賽馬,贏了他的有賞。
“我去跑幾圈。”顧南野放下茶杯,矯健的身姿越過柵欄跳到了馬場中。
見他走了,管事的目光沉了沉,說:“公主和侯爺想必是喝不慣金駿眉,小的去換些茶水上來。”
曲慕歌看了一眼,茶是好茶:“不用換,就放這里吧。這里不用你伺候,你下去吧。”
管事猶豫了一下,終是恭敬的退下。
曲慕歌的目光全在顧南野身上,馬場中,顧南野和另四名士兵已熱身完畢,一字排在馬廄的柵欄口,準備賽馬。
只聽一聲響鞭聲起,柵欄一起倒下,駿馬齊頭并進的沖了出來,掀起漫天的沙塵。
曲慕歌雖見過顧南野騎馬,但在城內也只是騎馬踱步,從未放開來馳騁奔跑。
她不由得翹首以盼,恨不得喊兩嗓子給他加油。
霜天雖有舊傷,但依然驍勇,馱著顧南野一騎當先,毫無懸念的第一個沖過終點。
比賽的將士們紛紛感慨:“將軍還是這么快,也不給我們一點盼頭。”
軍中下屬們還是習慣喊他將軍。
顧南野溜著馬訓道:“是你們疲怠了,多日不練,竟然差這么多?京城的水土把你們養成軟骨頭了?”
一名將士打趣道:“咱們雖然盼著您的賞,但公主在旁瞧著,怎么也不能讓您失了面子呀。”
顧南野橫了一眼,道:“我需要你們放水?再來!再敢放水,不僅沒賞,最后一名,軍法伺候。”
將士們頓時慫成一堆,連忙回到起點準備,鉚足了勁頭要一爭高下。
寒冬風冷,曲慕歌雖然手中抱著暖爐,但口鼻凍的有些難受。
趁著他們準備第二場的空檔,曲慕歌端了杯熱茶,正要飲茶暖暖嘴,一個身影忽的從旁躥了出來。
“不能喝,有毒!”
黑影來的不快,環環反應迅敏,看著撲過來的黑影,一腳踹了過去,把來人踢翻在地。
這一聲大喊把曲慕歌嚇了一大跳,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上。
“什么人!”環環喝道。
那人在地上滾了一圈,手腳并用的爬起來。
因怕環環再打他,離的遠遠的跪著說:“小人蔣瑞,在馬場當差,有人在茶水里下了毒,小的特來稟告。”
曲慕歌和環環都變了神色,看了看茶壺,又看向蔣瑞。
環環嚴肅說道:“把你知道的如實說來,若是救護有功,公主必有重賞,若敢說謊生事,小心你的小命!”
蔣瑞滿臉歡喜,跪在地上敘述起來……
顧南野跑完第二場,依然是頭名,他略有些得意的去看曲慕歌,卻發覺了看臺上不尋常的動靜。
他駕著馬迅速趕過去,掃視著地上摔碎的茶杯和跪著的人,黑臉問道:“什么人?發生了什么事?”
曲慕歌起身,對環環說:“先看著他。”
她和顧南野走到一旁,憂心忡忡的說:“這個人說有人在茶水里下毒要害我。”
顧南野神色大變,握住她的肩膀問道:“你喝茶了嗎?有沒有事?”
曲慕歌搖頭,說:“沒喝,我沒事,侯爺別緊張。”
顧南野立即就要喊人過來查辦,曲慕歌卻把他攔了下來。
“已經知道是誰了。”曲慕歌低聲說道:“若這人所說屬實,下毒之人,是衛曉夢……”
顧南野稍有些疑惑,想了一會兒才記起衛曉夢是誰——金陵衛家的小女兒。
衛家當初因與左貴妃勾結,在葉典誣告案中被抄家。
衛夫人貶入浣衣局,又因在宮中威脅二皇子而被處死,只余下衛家三個孩子。
衛長風被貶到馬場,衛問玉被發配到采石場,衛曉夢淪落進教坊司。
衛長風在馬場做苦工時,與小吏蔣瑞起了沖突,害蔣瑞摔斷腿。蔣瑞找人報復,將衛長風打的重傷,后來重傷不治死在了馬廄里。
這個蔣瑞沾惹上人命官司,丟了官職,也變成了馬場苦工。
“據蔣瑞說,衛曉夢為了給衛長風報仇,勾引了馬場的管事要整治他。他為了自保,在教坊司里買通了人做內應,想知道他們的計劃。今日中午,內應跟他報信,說衛曉夢慫恿馬場管事在茶中下毒害我。”
曲慕歌皺眉分析道:“前半截我聽著像是實話,但后面卻有些不對。馬場管事當真色膽包天,因為一個教司坊的官妓,就敢對我下毒?若我在馬場出了事,管事橫豎是脫離不了干系的,哪還有命享受美人恩?而且我今日是臨時起意來的,衛曉夢是怎么知道的?”
衛曉夢和管事的背后,甚至是蔣瑞背后,應該還有其他幕后之人。
顧南野點頭,說:“你考慮的有理,余下的事我來處理,我先讓馮虎送你回宮。”
得知這邊出了事,顧南野的心腹們很快就把馬場里里外外圍住,人也盡數扣了下來。
馮虎點了幾個人跟他一起,小心翼翼的護送太玄回宮。
曲慕歌在路上越想越感慨,那衛曉夢原是跟謝知音、林有儀一樣的官家小姐,因家中出事,淪為官妓,還因仇恨走上了不歸路,實在是有些可惜。
待到晚上,馮虎來體元殿給曲慕歌回話,說馬場的管事在送上茶之后,就被人殺了。
衛曉夢被刑部抓了,她一口咬定說是太玄害得她家破人亡,下毒是她自己的主意。
馮虎說:“衛曉夢今日下午根本就沒有來馬場,殺管事的另有人在,她死活不肯供出她的幫兇,侯爺還在查辦馬場和教司坊的其他人。”
“那個蔣瑞呢?”曲慕歌問。
馮虎說:“蔣瑞身上倒沒什么疑點,他因衛長風跟衛曉夢結仇,前些日子常被管事折磨,檢舉他們的詭計,是為了求得您和侯爺的庇護,現在暫時被收押在刑部。”
“有什么消息,你再來告訴我。”
送走馮虎,曲慕歌在燈下想了一會兒,吩咐環環:“明日請二舅母進宮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