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卿未生

(1)關于蘇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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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慕,性別女,年齡二十七歲,學歷本科,師范物理類專業,曾就職于……

用了快要半個小時的時間,蘇慕才把自己電子版的簡歷重新做了一遍,而因為很久沒有這樣對著電腦工作的緣故,盡管只是半個小時,她這個近視眼都覺得眼睛累得又澀又有些發痛。她摘了眼鏡仰坐在地上,閉著眼睛用力掐著鼻梁,試圖緩解一下這種很久之前特別熟悉的痛感。揉了一會兒之后她無奈地發現并無作用,便就嘆了一口氣,又把眼鏡戴上,開始怔怔看著電腦上的簡歷發呆。

簡歷上的這個人,是自己吧。

蘇慕越看越覺得自己對自己印象一點一點的變得模糊起來,她努力地試圖根據簡歷上寫的一切去拼湊一個自己,但無論怎么組合,她都感覺好像她寫出來的這些,是在描寫另外一個人。

不,確切的說,她是在寫另外一個她自己。

是吧,這幾年她表現出來的確實如此,有時候溫柔,但也有強勢的時候,看起來很善解人意,又很會照顧人。再加上她偶爾還會有那么一點點的幽默,恰到好處又不失分寸,所以她總有很多朋友,而這些人,又總會給她以上的評價。

可她自己知道,她其實并不是這個樣子,甚至大部分的時間,她和這樣的一個“她”完全相反。她一點也不溫柔,小脾氣大到有時連自己都覺得自己不可理喻。她也不算強勢,頂多稱得上是暴躁又急進。“專一”根本和她毫不沾邊,因為她對任何事情都三分鐘熱度,愛好廣泛得讓她對一切都略知皮毛,但深入下去,卻又對那些東西一無所知。她也根本就不溫柔,更沒有那么善解人意,除卻身邊那三四個朋友,她只會在表面上裝作很熱情,就算她向來對別人的請求來者不拒,能幫則幫,可她幾乎從來沒有讓任何人走進過她的心里。她也極具個性,喜歡的東西都很小眾,脾氣倔得一旦做了決定,哪怕是錯的,她也從不聽勸。

她很想知道這是為什么。

為什么她會在別人面前偽裝自己了。

這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一想到這個問題,蘇慕就覺得自己的頭變得更痛了起來。她開始變得有些煩躁,也不記得自己有沒有保存好文檔,就直接把筆記本合了起來,然后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把自己塞進了被子里。

她討厭去思考這些問題,而討厭的程度,就好像她不喜歡芹菜不喜歡到聞到芹菜的味道都會吐一樣。然而她又總是避免不了去考慮這些問題,所以每到這個時候,她總是會覺得厭煩自己。

厭煩自己經歷過的一切,也厭煩自己的存在。

和那個經常勸別人要樂觀開朗自信的那個自己完全不一樣的是,蘇慕本身是一個極度缺乏自信并且習慣否定自己的人。她從來不敢接受別人對她的表揚和贊美,無論做什么事,她總是往最壞了想,盡管有些人認為想到這些最壞的結果是能做好退一步的打算,但是對蘇慕來說,她就只是單純的覺得自己沒有能力去做好,又或者覺得自己天生倒霉而已。但是回想起上午某個面試官和她說,從她的工作經歷上完全看不出她對未來有什么規劃的時候,她又覺得氣憤得想把自己的簡歷全部都摔在她的臉上。

蘇慕是真的很想和那個趾高氣昂的面試官辯論上一番的,但是鑒于曾經有過很多年紀過百的“朋友們”也曾說過她的不切實際,她就覺得自己實在是懶得多和這種人再多說上一句話。

對未來的規劃嗎?她確實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而不切實際,這形容詞用來形容她確實也不是完全沒有任何道理。比如從大學畢業三年,她完全不在意她手上的教師資格證可以起到的作用,也沒有考慮過老師給她的考個研究生然后也去做個老師的建議,只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去找工作。而每份工作她都沒有工作上很久,攢夠了錢,她就扯上自己的行李箱,安排一個月的時間,自己一個人,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走遍全中國”是蘇慕從小到大的夢想,小的時候因為家里沒有錢,所以盡管有假期,她卻幾乎從來都沒有出過家門。唯一可以稱得上是旅游的,還是跟著家里的大人參加的公司團建。但對于蘇慕來說,那種坐著旅游大巴像趕場一樣的旅游根本稱不上是旅行,她想要的是自由、是放松、是把自己融入到一個城市的一段歷史當中,這樣的旅行對她來說才有意義。然而沒有人能夠理解她的這種“文藝”,包括她的父母,都覺得她的想法詭異。但萬幸的是盡管如此,他們還是給了蘇慕自由,讓蘇慕有機會去完成這個“夢想”。

加上大學時候的嘗試,三年時間,蘇慕去了很多地方。盡管她依舊沒有在這樣的情況下學會對事情的規劃,還是經常走些冤枉路,但當她翻閱起那些在各個城市搜集的明信片、地圖又或是那些小紀念品的時候,她依舊覺得十分滿足。

這些東西以及她手機里保留的那些照片,大概就是這三年來她積攢下來的最珍貴的東西了。雖然這三年她的朋友和同學好多都結了婚、買了房子,而她依舊是孑然一身、甚至連工作都沒有,但她卻一點都不羨慕。偶爾朋友和她提起這些事情的時候,她都當做自己沒聽見,然后找個機會就把話題岔開。

她當然知道朋友的良苦用心,大家也都是希望她的生活能夠步入正軌,找份正式的工作、最好是能養老的那種,掙得不多也可以,然后找個合適的人結婚生子,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她不否認這是大家對她的關心,但是于她而言,這種看起來安逸又波瀾不驚的生活,從來都不是她想要的。

而她想要的,幾乎從來沒有被任何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