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忽然插手令佟佳氏十分意外,蕙嬪更是恨得牙癢癢,而宜嬪姐妹則純剩擔驚受怕。
郭絡羅氏做夢都沒想到,烏雅氏竟然真的見到了皇上,更沒想到在“捉奸成雙、實錘定音”的情況下,皇上竟還對她如此信任。
那句“明薇與姐姐近日關系緩和了?”問的她迄今為止想起來,還是心驚肉跳——這明顯是話里有話。
烏雅氏一定把一切都說了!如此一來,她就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郭貴將自己關在房里,茶飯不思,無心出門,情緒幾近崩潰,更不敢去找姐姐。
那天回去之后被宜嬪指著臉大罵一通,嫌她多此一舉找烏雅氏說那些話,罵她不知廉恥,放著好好的后宮娘娘不想做,非要去招惹隆科多。說自己大好的前程,全被她拖累了……
這日,門被敞開,久違的光線照進來,瞬間分外耀眼。
她擋了擋強烈的光線,一陣恍惚,看清那被一束光籠罩中的人是景瑜,心頭涌上一陣說不出的酸澀。
“你現在很高興吧?終于報了一箭之仇。”小郭絡羅氏強掩著失意,哼笑一聲,道:“你還是自求多福吧,不需來看我。”
景瑜覺得自己總歸是個俗人,對設計陷害過自己的人,絕不可能一點都不介意。
郭貴人自我封閉近三日水米不思,她自是知道的。拖到現在才過來,是想讓她也嘗嘗那種在極度失意中等待未知的恐懼,是什么滋味。
“你不要以為你贏了,”還不等景瑜開口,郭絡羅氏又接著道:“我因他而死,他會愧疚于心,會記得我一輩子,你最終還是敗給我!”
景瑜無奈搖頭——沒想到小郭絡羅氏看起來長著張精明臉,卻真單純。
她此時真想問問她,怎么就會以為為了一個男人死,他就會惦記你一輩子?
更何況,她忍不住道:“你就那么確定,佟大人對我有心,我就一定對他有意?”
郭貴人搖頭似鼓,道:“你早與他私交甚密,相互往來互增有無,還要騙我?”
景瑜嘴角抽動,卻不知從何說起。
怎么說呢,身主是不是對隆科多有什么心意,她的確無從得知。
從記憶和郭絡羅氏的控訴這一件件一樁樁看來,或許身主先前確實對他暗生情愫也難說。
但她烏雅•景瑜不全是身主,更是吳佳煜。她現在只是擁有著身主生前的所有記憶,而這顆心,這個大腦,現在完全屬于她自己,誰都左右不了,包括身主。
郭絡羅氏眼前已經被一廂情愿的熱情從沖昏了頭腦,跟她再怎么解釋,恐怕也難聽得進去。
便問道:“你為了他不惜喪命還去害人,若真的成了,能換回他的心嗎?就算你這次真的成功,得到你自己想要的結果,真的會快樂嗎?”
“還用不著你來教訓我!”郭絡羅氏已經做到這一步,很難相信從開始就是錯的。
她現在擺出一副什么都已經無所謂的樣子,安靜了半晌,才默默垂下兩行淚來。
見她有所緩和,景瑜道:“死太容易了,我能告訴你一百種死法,還是先學會怎么活,再去考慮怎么死吧。”說著準備離開,只聽郭貴人開始放生嚎啕大哭,那哭聲,不知道的還以為家里辦喪事。
也是醉,就這點事至于了?
她邁出門檻,往后院去,“一看就是個自小沒受過挫,愿望被無限滿足的嬌嬌女。”還好吩咐了綠蘿好生看護她的主子,不然還真是有點擔心她做出什么過激的舉動。
到了第二天,綠蘿來道謝,說是小主終于肯吃點東西了。
這也在意料之中——什么‘甘心就死,讓隆科多記她一輩子......’說的凜然決絕,那是沒有‘生’的機會。
拋出棵“救命稻草”,看她抓是不抓。
“主兒,”月瑤擔憂道:“她這兩姐妹未必知情,必會把這事兒梗在心頭,怕您把她戀慕佟大人的事說出去,恐怕還要視小主為心頭刺啊!”
景瑜道:“可我若揭發她,宜嬪也不會放過我,結局沒一個是省心的,沒辦法衡量利弊的時候,也只能從心了。”
“從心?”月瑤不解。
“小郭絡羅氏是為情沖昏了頭腦,她與我之間的過節,也只有一個隆科多而已。只要她知道我對隆科多無心,至少會消停陣子。”景瑜道。
說話間,進寶來報說內務府總管徐懷勝來了。
奇怪,徐大總管可是從未賞臉親身光顧星輝閣這樣的‘寒舍’。
只見徐懷勝后面帶了兩列小跟班,約摸怎么也有十幾個人,前面幾個拎著食盒,后面的抱著盒子,端著漆盤。
他湊上前來,恭敬的打了個揖,滿臉諂媚的道:“小主,今日去查點膳房,才發現您的吃食出了些岔子,都是這個狗眼瞎的小豆子,篩選食材的時候不上心,竟讓些壞的爛的上了小主的餐桌,奴婢今日就把他領來討小主的罰!你這狗奴才還不跪下!”
還未等他的話音落定,年紀看起來也就只有十一二歲的小豆子嚇得面色發青,撲騰一下跪下了,頭嗑在地上咯噔咯噔的響。
景瑜看不過去,忙呵止了。
“明明是你監管不力,還要把下人推出來定罪!”鈴蘭嗤之以鼻,道。
“奴婢知罪!還請小主看在奴婢無心的份上,饒了奴婢這一回!”徐懷勝苦著臉求饒,又忙指著后面的食盒,道:“今日膳食,由奴婢親自監管烹制,全是照著小祝您的胃口來的!還有這些,”他又招呼后面捧著盒子、漆盤的那幾個過來,道:“這月小主的份例,都是奴婢親自挑了上好的送來,還請小主過目,若有什么不合適的,您隨時支會一聲,奴婢定會盡心讓小主滿意!”
這內務府的大總管到底不簡單,小嘴甜的蜜里調油,連珠串兒似的,讓她沒好意思插上一句嘴。
態度這等誠懇,做的也算上心,就算再有什么也很難責難出口了。
何況,他畢竟是內務府總管,生活的方方面面少不得要與他打交道,多個朋友比多樹個敵好,就算相與不來,至少別得罪。
她笑容和煦,道:“勞煩公公了。”示意鈴蘭打賞。
鈴蘭憤憤不平的過去,雖說屈屈膝把錢袋子遞給了徐懷勝,但眼珠子差點翻成白色。
徐懷勝倒是沒有客氣,躬身收下告了退。
鈴蘭嘟嘴,道:“看他前些日給小主弄的那膳食,一度吃的患病,如今非但不給他點顏色瞧瞧,反而賞他!”
月瑤道:“鈴蘭,小主也是放眼長遠,畢竟皇上的妃子那么多,有哪個能永遠得勢呢?咱們小主出身低微,不像貴妃、慧嬪她們有娘家地位傍身,該忍氣吞聲的時候,自是不能處處樹敵。”
鈴蘭聽了月瑤這么說,覺得也有道理,心氣兒漸漸平和些,道:“在宮里做小主也那么難。”
景瑜卻無心聽她們說話,一心在想這次死里逃生,在宮人來說并不知就里,頂多也就是聽聞康熙在翊坤宮一力保她而已,但徐懷勝今日大反轉,也太夸張了點。
這日,月瑤去內務府領了俸祿回來,說起宮里新聽的傳聞。
“皇上請法華寺師傅到永壽宮誦經做法事,接連做了七日,最近又在下令修繕永壽宮主殿,還聽說……”月瑤似有遲疑。
“聽說什么?”景瑜問道。
“聽說皇上已下了冊命,著禮部制作金冊,指定了命使官員,準備給小主封嬪呢。”月瑤道。
“先前,外面可是都傳衛貴人要被封嬪呢。”月瑤道:“畢竟衛貴人壞了身孕,這一胎也是太皇太后盼著的。”
景瑜知道,封嬪之事,莫說別人,此前琳瑯自己也這么覺得。畢竟迄今為止,皇上子嗣稀薄,太后和太皇太后乃至整個皇家大內對她這胎都分外看重,就在少入后宮的當下,皇上也忘不了去看她,叮囑她好生養胎。
永壽宮距離乾清宮最近,舉足輕重的一個殿,自安嬪走后,主位一直空缺也不是長久之計,而琳瑯本就常住永壽宮。
現在若是下了她的冊命,那么琳瑯妹妹……
“已經下了冊命?”景瑜道:“怎么沒聽皇上提起呢。”
“皇上在翊坤宮那日隨口提起,就說到做到,不愧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鈴蘭分外開心,道。
景瑜托腮陷入回想,“既下了冊命,貴妃該是第一個知道,但這幾日請安之時,卻絲毫未曾提起。”她說著,想到琳瑯也有些日子沒來過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