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凝視著眼前這個似曾相識的女子,腦中逐漸映出些印象。
他問道:“你是永壽宮的貴人?”
榛兒壓制著受寵若驚,閃著淚光道:“謝皇上還能記得奴婢。”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道:“這是朕喜歡的白茶,山泉水烹制,也只有德嬪在朕身邊做奉茶宮女的時候,沏的恰到好處,你所以給朕印象深刻,也因這茶。你是除了她之外,第二個能把它沏出這種味道的。”
他沉思片刻,又道:“朕記得幾年之前,你也曾跟朕說過,德嬪手把手傳教,你才學的恰到好處。”
榛兒道:“皇上知道其一不知道其二。”她道,“這道茶對水溫的掌握還有茶葉的挑選都極為講究,每一個細節,每一道程序都很繁瑣,奴婢原以為無需這么麻煩沏出的茶味道也該沒有什么差別才會,但不知皇上能品得出味道細微的不同。”
“哦?”康熙想讓她繼續說說看,為什么先前嫌麻煩,后來又做得那么好。
“因為姐姐怕哪天萬一不在皇上身邊,奴婢也能立即就能替補上,她知道皇上最喜好什么,生怕皇上因喝不到稱心如意的茶而有哪怕一點點的不悅。”榛兒道:“德嬪娘娘對皇上至真至誠,對您了解至深,知道您最尊孝道,又怎會以身試法,挑動太后娘娘的底線呢?”
康熙笑笑,道:“所以你今日來,是為你主殿娘娘求情來了?”說著開始抄過一本奏折,準備接下來的工作。
榛兒道:“奴婢想念皇上,正如姐姐惦念皇上,不知皇上現在是否還懷念以前最珍重的茶味。”
話句句說的婉轉溫和,讓人聽得比桌上的茶水更加如同清冽的清泉沁人心脾。
康熙微微聞到一股子熟悉的氣味,眼角隨之往榛兒腰間,見掛著一個精致的香囊,那香囊也是舊物,一眼就看得出,那是先前景瑜常常佩戴的香囊,味道亦是如舊。
雖然那時候重生的康熙還不知道景瑜就是那個前世的膳房宮女,但今世往日,冥冥之中已經對作為宮女的景瑜,還有她沖沏的散發著淡淡清香的白茶就已經莫名中意。
許是冥冥之間的一股力量,已經注定一般。
那年景瑜落水癡傻,康熙苦于用盡所有辦法沒將她治好,卻最終沒能如愿。而后一度疏于后宮,心情變得日益焦躁。
榛兒瞅準這個機會,得以將從景瑜那里學來的精湛手藝在康熙面前一展無遺。康熙當時正在強烈的自責還有期望趕快給景瑜治好傻病的渴望中,自是極容易被迷惑。
榛兒與景瑜常在一起,說話之間無意也會帶著幾分相像,再加上有意無意的模仿,以及用心貼近她的梳妝打扮,加上熟悉的香囊氣味。
也就是靠著這種手段,那年榛兒才得以獲寵封為貴人。
正因這茶和香囊,足使得他當時一時情難自控。
他知道那香囊的配料是景瑜根據外祖家藥學的淵源,自己調配的一種獨特的香味,不僅可以避蚊蟲蛇鼠,更可以寧心靜氣,舒緩身心,是一種淡雅的花木之香。
所以先前每次與景瑜親近,總是圍繞著這熟悉的香氣,康熙是再熟悉不過的。
而現在,榛兒再次使出這樣的手段,不是為的自己能重新贏回康熙的寵愛。
前些年日日夜夜心心念念想要的,現在已經不知什么時候看得淡了。
許是因不得關照的落寞,時間長了變的麻木,許是因后宮沒完沒了的你爭我搶,令人心有余而力不足,亦或許......就因某一個人的出現吧?
她現在再來康熙面前爭取,可以只是為的姐姐而已。
康熙為人性情還是不錯的,是個仁君,就算不一定會信,但至少會聽她說話。
見康熙眉目間再度陷入了深思,她將腰間的香囊摘下來,道:“皇上仁孝,然而太后那天很可能不知就里。姐姐請安未到失了禮數也是迫不得已,還請皇上明察。”說完,便將手中的香囊輕輕放在康熙面前桌子上,靜然離開。
康熙默默端詳那件香袋,感覺它仿佛在說話,又不知在說什么。
他叫來親信圖海,道:“德嬪那日沒去請安,去查查有沒有什么內情。”
圖海領會康熙的意思,傳聞德嬪娘娘恃寵而驕,請安缺席失了禮數,康熙如今讓再查定懷疑不單單是這個原因,他懷疑另有內情,既然如此,就要從德嬪那日路上遇到的人或事查起,一點都不能疏漏。這么打定法子,也便吩咐可信的人去辦。
再一個月滿圓虧輪回,本以為撤了景瑜的綠頭牌,康熙一定還是與以往一般常常來延禧宮的宜嬪,這幾日愈加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怎么皇上寧愿去那些貴人答應那里,也不來看她?
念念不忘終有回響,終是等到康熙翻了一回她的牌子。
精心梳洗整裝罷了,一如既往安排上宮中一眾人馬親自前往宮門口盛情相迎,她慣于做這套場面活兒,并且從來不感覺乏累。
康熙來的時候面無表情,說不上冷也談不上熱情。
待留下用膳的時候,忽的問起:“有個叫彩云的丫頭,先前在你這里?”
一聽‘彩云’二字,宜嬪心中咯噔一下,尬笑之后,著意調整突突不平的心跳,刻意控制平靜,裝作吃醋,道:“皇上怎的想起一個小宮女?莫不是后宮這些貴人答應侍奉的還不夠好么?”
康熙面色更加嚴肅,即便知道宜嬪這么說是在沖他撒嬌,但他不喜歡這種為了表示對他在意,而刻意將他營造成一種見一個愛一個的多情人一般——顯得她自己輕薄,也顯得他隨便,總之不舒服。
“朕只是問問。”他冷臉道。
“皇上這么認真一問,還真把臣妾給問懵了。”宜嬪見康熙真的不高興了,臉色也是變得烏青,略作思籌,道:“臣妾這兒出去的宮女沒有幾十個也總超了十幾個有余,除了巧兒三妞她們,都記不太清楚的。”
便就轉頭問她們,道:“你們幾個可還記得有個叫彩云的?”巧兒三妞全都佯裝不知,茫然搖頭。
康熙吃了沒有幾筷子,少見的不留宿,喝點茶水便就走了,留下一臉恍惚的宜嬪。
從前皇上不這樣的,還沒有來了不留宿,也沒什么理由就匆匆走了的狀況。
這由不得她不想,皇上很可能已經知道彩云故意阻攔德嬪的事。
“你去找她可被別人發現?”她不耐煩的道。
“回娘娘,也就上回遷宮的時候送東西是明著去的,其余時候哪有,都是深夜約見,不會被人撞見的。”巧兒自是不知道圖海的厲害,哪里知道他會查得出來,于是篤定的道。
“那便是怪了。”宜嬪悻悻的道:“就算皇上目前為止還不知道,總歸問起彩云就不是件好事,也可能生疑了......咱們往后必得收斂些,小心行事才好。”說著,想起景瑜,咬牙道:“究竟使了什么法子讓皇上次次這么護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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