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殤點頭,“賢弟,愚兄告辭!”說完便又要施禮。
花露便在旁邊接話,“姐姐,這人迂腐之極且不要理他,今日我做餅給你吃,走罷。”
未央向著祁殤笑了筆,又眨眨眼便不再說話。
祁殤臉便又紅了,落荒而逃。
花露有些莫名其妙,看著未央上樓她也跟了上去了。
秦衍親自給魏晚晚診過脈,她人雖醒了卻極為虛弱。將隨身所帶的護心丹喂了她一粒,這才親自下了方子遞給她的丫鬟,吩咐道:“早晚各一服。”
丫鬟也是個會功夫的,著一身勁裝,接下了秦衍的方子自去煎藥。
秦衍便要走,面對著重傷的魏晚晚,他連半句安慰的話都沒有。
魏晚晚眼里的愛慕中平添了些憂傷神色,虛弱的開口:“咳,秦、將軍,那日……”
秦衍也不回身,冷冷的說道,“我知道,你養著罷!”一低頭從蔣淘挑起的簾幕下便出去了,向來堅定的心性第一次有了遲疑。
未央不會無緣無故便動殺戮,他心系于未央,自知從相識以來若她有心要他的命,他早死了不知幾回。于她,他從不設防,他的心都給了她,一條命而已。
望向武陵城方向的目色中便隱著火光,那城中被自已傷了的人可還安好嗎?近日安寧,他每夜都想去探她一探卻又不敢去,怕見她決絕的模樣,怕再不能相見。那是比殺了他還要難受的,他不愿。
緊抿著薄唇,他抬步往自已營帳內走去。
慕輕寒冷著一張臉進了寧王府,與其說是寧王府不出說是兵營。除夕夜交子時,東方風玨帶領大軍從南門進攻,虛張聲勢。
慕輕寒以信號聯絡了城里的暗樁及先前隨寧王撤兵時混進城去的一批人馬,里應外合將東門突破,縱馬入城。連月的敗仗早已疲憊了鹿城將士的身心,又加之新大,除了必需當值的人都私自散了去,要么吃酒賭錢,要么花街柳巷,營地里只余寥寥數人,剛整頓的兵馬早已急匆匆奔去了南門應敵。
慕輕寒勢如破竹一路過關斬將,以區區兩萬鐵騎便打下了寧王府。寧王暴怒之余,只得帶著楚旭和幾個得寵的姬妾從暗道出府,出北門逃往燕山。
南門開而大軍入,一夜間天地置換。兩人和幾個領兵的頭目便在被拆了匾額的寧王府內商議軍情,下達安民之策。
一直忙了半月,這一日慕輕寒從西城的兵營回寧王府,行至一處路口時,正遇一隊巡城的士兵圍在一處瞧熱鬧。他面上便有了些不虞,拉停了馬往圈內觀瞧,只見一個士兵正在對一大一小兩個衣料頗講究的人搜身。
“快點把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大爺心情一好就饒了你一條小命,不然的話,哼哼……”那動手搜身的人已經將小孩子的外袍扯破了扣子,一把拽下他脖頸上的長命鎖往自己懷中塞去。
旁邊一個士兵急忙勸道,“還不快住手,將軍若是知曉了,我等都要受責罰。”說著話便要上前去拉扯那人。
誰知那士兵跟本不領情,怒道:“你少來嚇唬老子,老子辛辛苦苦打下鹿城,半點好處沒撈著,將軍每天花天酒地的誰又來理會咱們?”
那阻止的人便要硬攔,拔刀擋在那早已經嚇傻的一大一小前,大聲喝道:“將軍入城時曾明令禁止過的事難道你都忘了嗎?這里是鬧市,難保有人通報了將軍,到時候你還要活命不要?”
那搜身的士兵略一遲疑便有些不敢,旁邊便有人喝道:“你少管閑事,到時候死不承認只說是奸細也就罷了,說不定還能立上一功。”
“對,快搜快搜,等下了崗我們去城西喝酒,老子半年沒見過女人了,嘿嘿!”
眼看著就要動起手來,慕輕寒臉上的凜冽之色漸重。
聽風知曉主子動了怒,便打馬向前,掄起馬鞭兜頭向那群士兵就是一通亂抽,頓時喊叫聲亂成一片。
打了幾鞭聽風就住了手,怒喝道,“你們幾個的膽子怕是向天借來的,今兒個小爺我就挖出來瞧瞧,也開開眼。”說著話就把配劍抽了出來。
幾個被抽的人本來還怒罵著,一抬頭看是聽風便要賠笑。那笑還未至嘴邊,慕輕寒打馬從街角閃出,一身蕭殺之氣,目光冷厲。
頓時全數人跪倒在地,身體如篩糠一般,半點聲息也沒了。
那個出聲阻止的人正抱住那個孩子免得受鞭撻,等了半天不見鞭子落下來,不由得向周圍看去。一看之下便看到了聽風和馬上的慕輕寒,一個怔愣便深深的低下了頭,也向地上跪去。
他此時多想立刻便跑了,跑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可是他的腿連一寸也挪不動,眼圈卻紅了。
慕輕寒拍馬走近,眼睛掃了一圈后他的馬鞭指了指跪在那一老一少身邊的人,冷冷的吩咐道,“除了他,其余的人都送去刑營,受了刑后還有活的便流放荒漠之地,永生不得回京!”
他心中打定主意,殺雞儆猴,以儆效尤。
聽風叫來了人,也不顧那成片的哭喊求饒聲,兩兩一隊倒拉著就走。又讓人送了受驚嚇的父子回家,這才又回到慕輕寒身邊,只見那個沒被拉走的人還在地上跪著,便向主子看去。
慕輕寒冷眼看著地上的人,“我再說一次,抬起頭來!”
那人不管慕輕寒如何怒責,就是跪在那巍然不動,和不曾聽到一般。
聽風好笑的看了看那人,走過去伸腳踢了踢他,“嚇傻了,將軍不會責罰你,起來罷!”
那人仍舊不動。
他在賭,以慕輕寒的脾氣喊兩次他不理會,他就會走人,沒有耐心和他耗著。
誰知今日偏又添了搗蛋的聽風。
聽風覺得好玩,一伸手便托著他的下巴硬將他的頭抬了起來,笑嘻嘻的還沒等說話,就見公子手中的馬鞭向自已的手甩了過來。他嚇得一下子縮回了手,緊跟著后退兩大步才穩住身形。
慕輕寒拍馬走近,自馬上一彎腰便將那人一只手臂扯住瞬間帶上馬背,策馬狂奔而去。
聽風嚇得半天才回過神,哪里還有慕輕寒的影子。
慕輕寒就著聽風的手只一眼便認出了此人,心情激蕩之下便恨上了聽風那只手,本能的甩鞭攻去,只因聽風碰了他不該碰的東西。
直到將人帶上馬背,攬緊在懷中仍覺不真實。一路摧馬出了南門才嘞住馬,手臂卻仍死死的護著懷中的人,大氣也不敢出,就怕這一切都是假的,他夢了千百回的重逢都是假的。
玉染晴被他鐵臂箍得骨頭都疼了,輕輕的拍著那只抱著自已的手臂,小小聲的說道,“放開我啊,太緊了我透不過氣。”
慕輕寒聽著那日思夜想的聲音終于回過神來,松開手臂從馬上下來,一伸手將她也抱下來立在自已眼前,啞著聲音說道,“抬起頭來,讓我看看你!”
玉染晴這一次非常乖巧,慢慢的將頭抬起來,眼睛里的淚便滾了出來,嘴里囁嚅著什么。
慕輕寒已經聽不見了,一把將她扯進懷中就去拭那淚,“晴兒,晴兒!”慕輕寒嘶啞著低聲喚她,心疼不矣。
玉染晴耳中聽著他的呼喚,自已的眼淚反倒流得更兇了,任憑慕輕寒越拭越多。
“晴兒莫哭,我心都疼了。”慕輕寒的眼框也紅了。
玉染晴便伸出雙臂將他抱了個滿懷,將臉緊緊貼上他的胸口,縱聲大哭,似這一年來有無盡的委屈,如今總算見到了可以訴苦之人,再忍之不住。
直哭到嗓子都啞了,才在慕輕寒的輕哄中止了大慟之聲,淚卻還在落,收之不住。
玉染晴從他懷中出來,自已伸手抹去腮上的淚,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慕輕寒,卻見他目光灼灼,緊緊的盯著自已,她瞬間便紅了臉,卻又舍不得離開他的眼睛,含情脈脈的只管看著他。
冰天雪地中,一出別后重逢、失而復得的戲碼正在上演。
當晚回到寧王府時,向來穩重的慕輕寒眼角便帶了些喜悅,被橫抱在懷的玉染晴,將臉深深的埋進了他的懷中,誰也未曾見到她的容貌。
兩人在房中簡單用了晚膳。
東方風玨著人來請,莫輕寒讓聽風去回了話,他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兩個人只管不錯眼珠的瞧著對方,至夜深,不舍得稍離半步。
一直守在門外的墨玄和好奇而來的聽風皆紅了臉皮。
祁殤愣了愣,不解的看向未央。
未央也不給他解釋,只淡淡的說道,“大哥事務繁重,今日我便不多留你,請回!”未央拱手送他。
“賢弟高材,愚兄佩服!”祁殤真心贊了她一聲,眼睛仍舊沒離開畫紙,用手掌比量著那上邊所畫之物。半晌,將畫紙塞進懷中站了起來,“賢弟,這些圖紙大哥今日厚著臉皮討了,這便要告辭,待他日得了閑再來相會!”
未央好笑的白了他一眼也跟著站起身來,“你鬼急什么,那東西沒長腿,跑不掉。”
“慚愧慚愧,大哥急著回去研究,實在是失禮!”祁殤說著話彎腰深深的施了一禮。
“我將所有細節都寫在其中,今日也不留大哥,有什么不解之事著人來問我一聲便是,但我有一個請求。”未央臉上的笑意盡收,透著十分的嚴肅。
“賢弟請講!”
未央眼睛盯著祁殤的眼睛,緩緩說道,“這圖,不能和任何人說是我畫的!”
自花露一出現,祁殤的眼睛便再移不開。看著她一步步自樓上而來,就如踏在他的心上,每一步皆是心動。當她的腳踏空的瞬間,祁殤已經到了她面前,將她接住緊攬入懷,心便如擂鼓般響動起來。
花露本以為自已肯定會跌得很慘,已經閉上眼睛等著疼痛的來臨,誰知卻軟軟的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半晌后她慢慢的睜開眼睛向上看去,只見一個好看的男子正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已,她瞬間便跌進他的眸中,兩兩相望。
未央就又笑彎了眉,“大哥,那紙上所畫之物我也未曾試驗過,只是一時心血來潮罷了,你莫要全信!”說著從自已袖口中抽出一張畫紙遞上去,“但這件事只可盡快卻晚不得,那日城中有內應我便有所懷疑,大哥你且瞧瞧!”
祁殤一看之下又被驚住,張了半天口沒說出話來。
未央笑著接過紙張整理了下順序后遞向祁殤,“大哥,你看看這些。”
祁殤放下茶盞接過來,有些心不在焉的向紙上看去。一看之下便不鎮定了,快速的翻看著,連未央說話他也沒聽到。
花露只顧著看手上的紙,腳下一個沒留神便踩了空。
未央背對著她,只聽得一聲驚叫,不及回頭,祁殤已如一陣風般從她面前刮了過去。
祁殤自幼也是大家族出身,且又是長子嫡孫,從未如此失禮過。此時被未央點破,臉面上便是一片赤色。有幾分不舍的將花露放開,扶她站穩了才低頭轉身歸坐,不敢抬頭去看未央,只裝做若無其事的喝茶。
且說花露,自小便只與花潯在谷中長大,無人教授她男女之禮,心中亦無男女之別。此時,堪比祁殤卻多出了許多自然而然。
她快步走到未央身旁坐下,將手中的一摞紙塞進她手中咬唇嘟囔道,“還你,白費了我好些力氣,也不知你畫的到底都是些什么奇怪東西。”
未央看不到二人的表情,只見他二人抱在一起傻站在樓梯上十分有趣,不禁笑出聲來。
“咳、那個大哥,還不快些放開舍妹……”
祁殤也抬頭去看,只見樓梯上下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子,著南地服飾,邊走邊翻著手上的一疊宣紙。
女孩子十分的白凈,身形纖細,行動如弱柳扶風聘聘婷婷煞是好看。邊走邊將手上的紙橫豎倒正的翻轉著,歪著頭嘟囔:“畫的根本不是件東西,猜不到嘛!”
祁殤聽去卻如乳燕之鳴,呢喃軟糯,說不盡的溫婉盡入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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