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小姐還有些什么東西是見不得人的,本王今日不妨也猜上一猜,如何?”秦衍往椅子挪了兩步,在椅子上從容坐下,“是你自已說呢,還是等本王親自動手?”
慕輕煙退后了兩步,恨恨的瞪著他,不語。
半晌,秦衍見她憂心忡忡的望著窗外,心中微動,“也好,那本王就留慕小姐在府內休息一晚如何?”
慕輕煙剛要開口,他抬手阻止,“我會讓人去翼王府送信,就說本王與你一見如故。”
看著她咬唇蹙眉無可奈何的嬌俏模樣,那股熟悉的冷香撲面襲來,秦衍頓時覺得自已身體的血液四處流竄,有些不受控制。
他忽然起身往門外走去,有些匆忙又有些狼狽。
五年了,五年來他從未象今日這般沖動,只憑她身上熟悉的氣息。
不顧她在廳上的怒吼,也不敢回頭去嗔她摔碎了何物,他只想要遠遠的逃開那股香氣,他怕自已一時放縱,怕自已被她身上的香氣誘惑……
秦衍出門后,慕輕煙凝神細聽了一會才確定他是真的走了。
腿一軟跌進椅中,暗罵自已沒用,怎好才一見他、才剛接近他便有些忍不住想要親近他。剛才在馬上被他攬抱在懷中的感覺,讓她不爭氣的想掉眼淚,有說不出的委屈無處傾訴。
“慕小姐,王爺讓小的送您回府!”
門外一道謙卑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她猛然回神,伸雙手捂住自已發熱的臉,略沉了沉聲音才回道,“有勞!”聲落,站起身來慢慢的走到敞開的房門口,跟隨著那人上了院外的馬車。
秦衍遠遠的看著她婀娜的身形,眼中的火焰又燃了起來。他隱在暗處將她的一舉一動細細的打量了一回,雖并未有半點相似,但他卻管不住自已貪戀的眼睛。
直到馬車出了虎王府,他才落寞的回了房。
這間他住了幾日的屋子里,此時全是她身上的香氣。不知為何,那股子似有若無的冷香今日極盛,引得他深藏的思念如排山倒海一般滔滔而來。
理智一再提醒他,離開這間屋子魔咒便能打破,可是他卻半點不肯挪動腳步,那熟悉的香味混在入骨的相思里,將他心底的渴望徹底點燃。
直到天亮才堪堪睡去,一入夢,她頸后那只振翅欲飛的血色蝴蝶猛然撞入他的眼眸;那殷紅如血的顏色,那欲透皮而出的靈動,讓他一下子回到了五年前,那個自已中毒昏迷的一夜半日間,似乎那個以自身清白相救的女子,頸后也有這么一抹血紅……
思及此,他忽然醒過來。
心中雖有諸多疑問卻也不及再細思,匆匆穿了鞋往宮中去了。
慕輕煙無事人一般回了水月山莊,琥珀等在瀾煙閣的門口正焦急的張望著。
瞧著自已家小姐踩著小碎步歡快的進門,心中一顆大石頭總算落了地。忽然想起來廳上還有人等著,急急的開口,“小姐,王爺在畫堂上等您!”
慕輕煙翻著白眼,咕噥了一句琥珀聽不懂的話,甩著手上的帕子往廳上去了。
“慕家紈绔不受教的輕煙小姐,手無縛雞之力,此番不是早就應該被威嚴冰冷的虎王嚇破了膽嗎?”慕輕寒品著新沏的蓮心,挑著半邊眉戲謔她。
慕輕煙大大咧咧的往他旁邊的位子上坐下,接過琥珀遞來的茶,大口吞了半盞,真真的半點閨閣之儀也無。
眉宇間盡是討好的笑,“本小姐不是有個身份更加高貴的翼王哥哥撐腰嘛,還怕他什么虎王呢!”
慕輕寒微微一笑,抿唇不語。
“我還以為你會去麒麟山莊,爺爺這時候怕是已經過去了。”慕輕煙接過琉璃拎來的水壺,給慕輕寒與自已續了水,隨口問他,“晴兒呢?”
慕輕寒又執了自已的茶盞細聞蓮心的香氣,緩緩的道:“就在你出了麒麟山莊的前后腳,無極王和爺爺就到了。”
“也是,無極王越老越頑皮了,就愛湊個熱鬧。”慕輕煙將腕上頭上的首飾一件一件拆下來扔在桌上,揉著自已的手腕長舒一口氣。
慕輕寒拾起一只羊脂白玉手鐲細瞧:“這倒是件好東西,竟然半點瑕斑也沒有,看著也眼熟,何處得來的?”
“忘了,你也知曉我并不愛這些玩意兒,今兒個早上珍珠給我套上的,我怎知她從何處翻了來的。”慕輕煙瞧也不瞧一眼,只顧著往茶盞里看蓮心起舞,唇邊噙著淺淺的笑。
“煙兒,如今的秦衍和五年前可有不同?”慕輕寒冷不丁問她。
慕輕煙怔了一怔,隨后又緩了臉上的神色。
“魏晚晚五年長足相伴,她家世也好,師出名門,況且又是個極漂亮的,配秦衍那只色痞剛剛好合適。”慕輕煙只覺茶的味道澀了許多,不似以往那般香潤,不禁蹙眉。
慕輕寒喝了兩口茶,放下茶盞才道:“圣上有意讓他休了七公主另娶。”偷眼向慕輕煙看了看,她那蹙眉的動作剛好入眼。“魏晚晚若得他青眼,也不至于連虎王府也進不去。煙兒,你道他這是何用意?”
“不關我事!”慕輕煙咕噥。
慕輕寒泄氣的擰眉,“逃避終歸不是辦法,以秦衍的精明,你在他眼皮底下過不了幾招就會被他識破。況且南詔時我因擔心你,不知道留了多少破綻,你道他真猜不出你是誰?這些年他不外是誤會了你與沈公子兩情相悅,不忍糾纏罷了。”
一席話惹得慕輕煙暴跳如雷:“他眼瞎倒還罷了,難道心也是瞎的?”
“為情所困!說的大概也就是這個道理。人一旦陷在感情里,不止眼睛是瞎的,心也是盲的。”慕輕寒嘆著氣寬慰她,“冷靜個幾日想想罷,總不能一輩子就這么糾纏著,早晚是要有個結果,也省得宮里那位懸心。”
慕輕煙鼓著嘴也不知生誰的氣,悶悶的一聲不吭。
慕輕寒喝盡了盞中的茶水,撩袍起身,“晴兒還等著我,不枕著我的手臂她睡不踏實。”
“嗯!”慕輕煙根本沒聽清他說了什么,漫不經心的答應著,伏在桌上看他昂藏的身形出了畫堂,心中浮現的卻是另一個人的影子,同樣是長身玉立,卻更添幾分桀驁不馴。
一夜淺眠,似夢似醒。
三更天末,一條矯健的身影進了水月山莊,直奔瀾煙閣而來。
慕輕煙倏地清醒過來,瞇起眼睛盯著那道熟悉的影子翻進窗口,往床前彎膝見禮。
“起來罷,何等急事要半夜來見?”慕輕煙坐起半身往床架上靠了靠。
來人正是殘影,一禮畢才答道:“主子,有安玉軒的消息。”
“哦?”慕輕煙瞬間睡意全無,騰地掀被而起,“快說,人現在何處?”
“莫愁湖。”
慕輕煙兩條腿垂在床畔無意識的輕蕩著,半晌才問,“如何發現的?”
“三日前他易容入了吳郡,龍使不敢確認一直暗中監視,又不敢離太近怕被他發現。直到昨日他走水路往京城而來,才報到了游龍信閣。”殘影順著慕輕煙手指的位坐在桌前,繼續說道,“白日里封祭親自去探過,回來后結合他先前的一些習慣才敢確認是安玉軒沒錯。”
慕輕煙輕敲桌面,“趁端陽龍舟混亂之際入城,他的心思倒也慎密,只是他此番為何回京還有待商榷。”
“主子,已著人去查他的來處,最快兩日后便能有消息。”多年的默契早已養成,殘影自知主子下一句要問什么,遂先說了出來。
“很好!不用跟著他,城中四門派人守著,城中撒上些人手,不怕失了他的去處。”慕輕煙唇邊挑了半抹笑,“是該我去露上一面了,他們這般小心謹慎的謀劃,怎么也不能讓他失望不是!”
殘影不同意的搖頭,“主子,慕家輕煙小姐弱不禁風且手無縛雞之力,身邊又沒有得用的人手,您去面對他太危險了些。”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這么簡單的道理你總該懂得。再說了,如今的東楚不比過去,他想興風作浪不覺得為時太過晚矣?”慕輕煙笑看著殘影,“五年隱遁不出,那是因為沒有勝算。看來招搖過市這一步棋走對了,他此番回京大概是沖著我來的。”
秦衍笑了,唇角上揚,狹長的眸彎成兩道虹,“哦?慕小姐為何將自已畫得……人不人鬼不鬼?本王很有興趣知曉其中的理由!”
慕輕煙隔著椅子和他對峙著,“本小姐樂意,你管得著嗎?再說了,本小姐的事何時輪到虎王操心了?”頗有幾分張牙舞爪,當真應了過去的紈绔之言。
慕輕煙師門武功有些古怪,本門弟子知其法門而閉去氣息,僅憑脈息是無法探查到她內力的痕跡。聽著水聲,又聽他走回身側,心里便知有些不妙。
當猶自帶著水的布巾從她額頭到眼角再到鼻翼唇邊一路擦過去之后,她在心中冷笑:知曉了又如何,左右不再是那人,半點痕跡都沒有,你又能奈我何?
秦衍將她一臉的脂粉細細的擦去,一雙冰冷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原來,原來她竟是這般模樣的,傾國傾城亦不足以形容;也只有這才說得過去,慕輕寒本就是男人中的佼佼者,她現在這樣才象極了血緣至親。
他不知,他的聲音比之先前不知溫柔了幾倍,隱著哄勸。
慕輕煙也不接布巾,不屑的睨了他一眼,心中早將厭惡加深:不過是個好色之徒,原來所有的冰冷都是裝出來的,遇上美人便也這般把持不定。
“你還是送我回府去的好,別等我哥哥來找你哦!”慕輕煙頑劣的撇唇,“我可不怕你!”
秦衍似根本未曾聽見玲瓏說了什么,攏韁從車邊經過,一只手臂將慕輕煙自馬車內攬了出來按坐在身前,催馬便走。
慕輕煙嚇得臉也白了,大呼小叫,“你、你快放我下來,我、害怕……”纖弱的身子不住的發著抖,兩手死死的抓著秦衍胸口的袍子,閉著眼睛也不敢睜開。
“本王倒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害怕,駕……”秦衍大喝一聲,流星放開四蹄狂奔而去。
慕輕煙在他的錯愕中幽幽醒轉,長吐一口氣,跳起身來跌跌撞撞往椅子后邊躲去,怯弱的問他,“你、你為何要擄了我回來?”
秦衍回過神,將布巾在水中洗了一洗又走了回來,伸長手臂將布巾遞過去,“擦干凈,該看的都看過了,也不用再藏。”
秦衍抱著慕輕煙進了廳堂,將她輕輕的放在椅上坐了,皺眉打量了一回,眼中有不悅也有遲疑。一件早在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今日正是時機。
他彎身在水盆里將一塊布巾浸透,擰去淋漓的水,回身便往慕輕煙歪著的椅邊走去。
玲瓏到也不怕他,抬著眼睛打量了一回,瞧著眼熟得很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遂叉腰兇道:“敢攔我們小姐的馬車,也不問問我們小姐是誰嗎?”
慕輕煙在車內翻著白眼,當真是有怎樣頑劣的小姐自然就有怎樣不成氣候的丫鬟,她恨得心中直罵玲瓏白癡。
強壓下心中的激蕩,搭她的脈。心底嘆著氣,她真的暈過去了。可是她身上的氣息和未央太像了,如果閉上眼睛他一定會認錯。
打馬進了虎王府,徑直跑到自已的院子外才停下。他抱起還暈著的慕輕煙躍下馬背,踢門進了院子,對身后緊隨而至的管事吩咐,“任誰來也不見!若有人再來鬧事,鎖了送至刑部,無需來報!”
管事答應下牽了馬就走,也不敢細瞧秦衍帶了來的那個華服女子到底是誰。
慕輕煙兩眼一翻,軟軟的倒向秦衍的臂彎。
在她一入懷的瞬間,秦衍氣血便有些沸騰,她身上的那種冷香非常特殊、非常熟悉,她那瞇眼的動作和她似乎無骨一般的柔軟,再再的印證了他的猜測。
慕輕煙告辭出來上了車回府,馬車剛拐上朱雀大街,車夫猛然嘞住馬,嚇得話也說不全了。
玲瓏挑起車簾嗔怒,“小姐身子一向柔弱,你連個車都趕不好,嚇著了小姐仔細你的皮肉!”
罵完人這才看到馬車的正前方有一匹非常高壯的黑馬,馬上端坐著一個穿暗藍卷云紋緙絲錦袍的人,滿臉的隆冬霜雪,正神情冰冷的挑眉看向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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