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約

第一七四章 十萬伏兵

秦衍心疼的攬緊她,“讓人給你準備了熱水,多泡上一泡解解乏累,再好好的睡一會兒,嗯?”    “好!”慕輕煙從袖口扯出一塊絹帕,拿手擎著一顆一顆吐出果核。從秦衍的懷中掙脫出來,走到窗口將果核連同帕子一塊擱在窗臺上,“別給我扔了,等哪天閑了種下去。”    抬高手臂扭了扭腰,往后室去了。    秦衍看著從容自在的慕輕煙,心里嘆著:小門小戶的姑娘也被教導著要遵守閨閣禮數,人人皆是不肯大聲說話,行走坐臥半分不敢輕慢,唯獨全東楚最尊貴的水月山莊大小姐,紈绔之名遠播于外。    可他偏偏就對頑劣的她有了執念,一動一靜盡在心頭。    院子里又有人來了,秦衍收斂心思,剛剛眸子中的柔情繾綣雖未能盡退,大半已是被濃霜盡染。他沉下聲音,“進來!”    “王爺,十萬精兵屯于鎮外蒲草嶺下。”來人一身樵夫衣著,斗笠壓得極低。    秦衍站起來,“來得好快!”    “屬下接到王爺的命令立即就從鐘山大營發兵,按照王爺您的吩咐,夜行日宿,總算沒有誤了王爺的事。”    “陸少潛,照舊日行軍約束于眾,任何人不可擅自離開營區,日夜待命。”秦衍下了命令,他長嘆一聲,“東楚瘡痍初愈,外敵不擾內亂卻生,但愿用不到這些人。”    陸少潛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從前的秦將軍到如今的虎王,他都是千年絕冰,自跟隨秦衍的這許多年,從未見他這般憂慮過。    “去罷!”秦衍依舊冷凝。    陸少潛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出了廳門往廂房自去休息。    慕輕煙沐浴后剛剛上床躺下,有人疊指彈窗。披了件衣裳又起來,將臥房的窗戶打開,隨即跳進來一人。    “主子!”蒼辛一拱手,在慕輕煙對面坐下才道:“我來時剛好見虎王出去了,這院子里人多眼雜,說不得只能走暗路。”    慕輕煙擺手,“無妨,也不用回避秦衍,該知道的他都知道。”    蒼辛半點不訝異,微微點頭,“楚璃在這鎮上布下了兩萬兵將,加上散落在各處的人馬,已不少于五萬人,這還不算七公主手里的騎兵。”他憂心的看向慕輕煙,“皇上接到了虎王的消息,故布疑陣,將京城精兵良將盡數派往三城。如今京中空虛,只等楚璃來攻。”    “哼,他攻不成了!即使楚璃不走梁州改走楚州,到底還是要從龍泉鎮經過,秦衍已瞧透了他的底牌,說不得便要以此鎮為戰場!楚璃就算傾盡夏目全國,也不足二十萬兵力,那些伏在此處被蠱惑的充數之兵,想與秦衍親自訓練的精兵勇將抗衡,豈不是以卵擊石嗎?”慕輕煙淺嘲。    蒼辛點頭,“主子想必早就預料到了虎王會在龍泉鎮外屯兵,所以才不讓我們的人不必插手,只負責傳遞消息?”    “我太了解他了。”慕輕煙扯了扯披在肩上的衣裳,“他在別人眼里或許是冰雕一樣的人,可是他卻心存黎明百姓,生怕這好不容易安生下來的天下又起波瀾,以至民不聊生。”    蒼辛嘆服,“虎王是成大事者,該有的決斷自然會有,相比之下以此方寸之地做為戰場消弭動亂,總歸比大城千瘡百孔來得劃算。”    慕輕煙唇角一抹極痞的笑,“給我盯緊了楚州城,一點風吹草動也不能放過。還有,聽說晉城風景不錯,楓北鎮每年深秋總會有眾多騷人墨客匯聚于此,我也想去湊湊熱鬧。”    “太子玥的舊部而已,聯合了楚珣封地的人馬,無非是想借楚璃之手奪了皇位,再來一場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人的正統輿論之戰,到時候最壞的打算便是平分秋色。”蒼辛將晉城的消息一點一滴詳盡說給慕輕煙知曉。    慕輕煙淺淺的笑開,“好一場笙歌大夢。”    “皇上派往梁州城多少人馬,如今走到何處了?”慕輕煙有些困倦,沒什么精神。    蒼辛雖然知曉秦衍醫術不錯,到底還是擔心自家主子從小就三災八難的身體,眼睛里有深深的擔憂。“皇上派了二萬人馬,最遲明日天明便會從龍泉鎮路過。不過,鐘山大營三日前到是有十萬精兵往龍泉鎮來了,按說今日應該就到了。”    “已經到了!”慕輕煙想著秦衍獨自出門,應該就是往軍營去了。    “主子,你也愛惜些自己的身子,歇歇罷!”蒼辛起身要走。    慕輕煙動了動脖子,以手掩口打著哈欠,“兩個小的可還好嗎?”她想念兩個小東西,卻又忍著不說。    “都好,少主送去了碎空寺,到底是您親生的,進了藏經閣就不肯出來。”蒼辛帶著笑意,欣慰又歡喜。    “我倒也不擔心她,她的性子象極了……”慕輕煙忽然禁聲,往門外撇了一眼后又說,“自律又不服輸,執拗又冷靜,根本不用約束她。我反而比較擔心那一只,太象我了些,一個管不好就容易養成廢材。”    “主子放心,四九說小主子非常安份。”蒼辛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慕輕煙搖頭,“他能安份?罷了罷了!”    一日間再沒有游龍信閣的人來,慕輕煙也不理會秦衍的事,在床上賴到天黑。    秦衍進來點亮了燈火,知她醒著便走到床畔柔聲輕喚:“睡不著就起來吃些東西,晚間也好睡得踏實些。”    慕輕煙翻個身臉向著內側不理他,她雖不承認離了秦衍的懷抱便睡不著,但心里卻懊惱得不行,明明從來都是一個人睡,這也才幾日就習慣了他在身邊。    秦衍歪在枕上也不催促,一根手指纏了些她鬢角的頭發把玩。    兩個靠得極近,呼吸相聞。本來淺淡的呼吸漸漸有了火氣,不知不覺便添了些急切。    “未央……”秦衍的薄唇抵在她的發心,一手攬抱著她的肩,耳鬢廝磨。    慕輕煙只覺得心跳加快,臉如火燒,淺嗔著,“秦衍別鬧,你先出去,我要起來了。”半嗔半吟間,與平日里格外不同。    秦衍有些把持不住,一翻身將慕輕煙壓在身下,薄唇隨之落在她的唇上。他只覺得血往上涌,若不干點什么怕是難以平息心頭的那陣躁動。    慕輕煙呼吸也亂了,伸手環住他的頸項,迎合著他的急迫,瞬間就糾纏在了一處。    秦衍心中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何一沾上她便如此沖動,每一回都象餓狼一般。他本不是放縱之人,卻對她半點抵御都做不到。就像此刻,她只是一個回應都能將自己渾身血液點燃,惹得心底躁動不安。    半晌后,他喘息著離開她的唇,死死的攥緊她的手臂,生生將身體里的那股魔焰壓下。許久之后在她身側躺下,啞聲嗔她:“小妖精,我早晚被你折騰死。”    慕輕煙一臉紅霞未褪,深埋在秦衍的臂彎中喘息不定。忽聽秦衍嗔她,她不滿的對著他胸口便是一口,直咬得秦衍皺眉不矣。    “還學會咬人了,嗯?”他低頭咬住她的半邊耳威脅道:“你最好別惹我,我的忍耐已至極限……”似是無意,又似故意。    慕輕煙又惱了,“秦衍你混蛋!”抬腿就要踢他。    秦衍利落的翻身下地,堪堪躲過她的突襲,唇邊噙著一抹極致媚惑的笑,雙目炯炯。慕輕煙怒目去瞪時,他卻是連脖頸也紅了。    兩人各自穿好了衣裳,雙雙來到堂前坐下。早有人準備了豐盛精致的吃食,慕輕煙也餓了,將秦衍布給她的菜挑喜歡的吃了不少。    這幾日同桌而食,早知她喜歡什么討厭什么,也不勉強她,只撿她愛的夾給她些。夕日世人口中的紈绔女子,此時正坐在他身邊,從容優雅的進食,禮教禮儀樣樣卓爾不凡。    中夜,兩人換好了夜行衣雙雙出了小院,往鎮南官道上去了。    “可以不用去梁州的。”慕輕煙坐在一個樹枝上,遙望京城方向。    秦衍笑了笑,“你是怕被楚珝半路上俘虜了去?”    “他既賊心不死,往京城這一路必定經營了多年,不得不防!”慕輕煙自言自語。    秦衍不以為然,“那又如何?他即將兵臨城下之時,梁州鎖城,難道不是正中下懷?”    “虎王是想親自去守楚州城?”慕輕煙轉頭,認真的看著他,“也只有如此,才能逼得楚璃即便穿山越嶺也絕計不敢再想楚州,看來你早有謀劃。”    秦衍沒有否認,眼睛望向山腰處淡淡的說道:“來了!”    慕輕煙耳中早已聽見了雜沓繁沉的腳步聲,她側過身順著秦衍的目光看去,忽然笑了。用手一指林深處,“秦衍,你想魚目混珠?”    “楚璃不是有江湖高手助陣嗎?本王偏就不信邪!”秦衍抿緊了薄唇,伸手攬住她的腰身飄離棲身的樹枝,施展開狂歌往深山疾馳。    片刻后便已近營區范圍,一聲怒喝響在身前不遠處。    “什么人?”守夜的侍衛一身玄色鎧甲持長槍擋在二人身前,濃濕的夜色中微微有鐵器的味道,厚密的枝葉下有點點閃亮。    秦衍收了內力,松開慕輕煙的手念了一聲暗語,從袖袋中摸出一塊牌子遞到那人眼前。    “屬下不知虎王駕臨,不敬之處還請饒恕!”侍衛屈一膝跪地,垂頭道了歉意。    秦衍身上的冷氣莫名其妙又跑出來了,連聲音都寒了幾分,“你做得很好,本王恕你無罪,起來罷!”    侍衛起身,垂著頭,緊緊的盯著秦衍握住慕輕煙的那只手,眼睛里的好奇都快繃不住了。    慕輕煙彎唇淺笑。    秦衍冷冷的看了一眼那個已經癡迷的侍衛,牽著慕輕煙進了營區。    被皇上派出京城的那兩萬人馬由向天祺親自統領,此時正被秦衍的玄衣衛攔在營區南邊的官道上。他并不認得攔路的這批人馬,手擎著大刀正準備要大開殺戒。    “看來楚璃許他的異姓王并不那么受歡迎,他雖魯莽些,到底是識時務的。”慕輕煙挑釁的看向秦衍。    秦衍微微用力緊握了握她的手指,松開手大步往官道上走去。    “向天祺!”秦衍擰著眉頭冷冷的招呼著。    向天祺以為自己聽錯了,那熟悉的聲音分明是……他怔了一下抬頭看過來,頓時哈哈大笑,“秦衍!真的是你?”    除了慕輕煙,秦衍不喜歡別人叫他的名字,遂哼了哼沒接話。    “對不起對不起,虎王大駕來迎,本侯受寵若驚,哈哈……”向天祺一慣口無遮攔,熟悉的人也不與他計較。    秦衍轉回身當先下了官道,踏著雜草往林中去了。    慕輕煙似笑非笑的看著向天祺。    向天祺翻身下馬,將手中的韁繩甩給近衛,小跑著跟上秦衍。經過慕輕煙身邊時眼睛忽然一亮,嘀咕了一句,“虎王你幾時藏了個美人在身邊,也不怕魏晚晚傷心嗎?”    秦衍停住腳步,頭也不回,“你的舌頭生得多余,不如割了!”    向天祺沒來由覺得被一陣極寒的溫度籠罩,他一手掩口急忙道歉,“我錯了,我多嘴。”他小跑幾步追上秦衍,“您老有如此無雙美妾還生什么氣……”說著話又側頭瞟了一眼身后的慕輕煙。    “再看,你的眼睛也不用留著了!”秦衍一把扯住向天祺的領子,將他整個人轉了半圈,拽著他往前大步走去。    慕輕煙唇邊那抹笑因‘美妾’二字瞬間凝結,眼睛危險的瞇成一條細縫。原本上揚的嘴角仍舊未變,只是那笑意陰森得無以復加。    秦衍雖未曾回頭,卻仍能感知到背后射來的那道眸色必定閃著寒光。    臨時營帳內,陸少潛入神的看著秦衍給他的地形圖,那上邊所標記城鎮鄉村以及出入的大小道路,清晰而完整,比以往任何行軍圖都更要詳盡。    營帳分布行列整齊,整個營區除巡夜的侍衛不見任何人出入,亦不見半點喧鬧。整整十萬人,軍紀當真嚴明。    向天祺眼神在整個營區溜了一圈才進了大帳,大聲和陸少潛打過招呼,偷眼又瞧了一回未跟進營帳的慕輕煙,才在秦衍的身畔坐下。    幾個副將也進來,隨意散坐了。    “向天祺,你留在此處如何?”秦衍不咸不淡的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