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約

第一七六章 此地無銀

“璃王?你當然查不到,楚璃不在楓北鎮。”荊涼邪媚的一笑,“你隨本王來,本王告訴你楚璃他人在何處。”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小心的繞過守衛來到三公主的住處,躲過正門的暗衛從跨院的側墻進了內院。

跨院的燈還亮著,荊涼凝神細聽之下了無人聲,卻仍小心的貼著墻壁出了月亮門,欺近三公主的主宅后窗下。

正廳的門窗都開著,院中的花廊下站著一溜丫鬟婆子。

聽著熟悉的說話聲,荊涼眼底那抹邪氣慢慢散盡,一種極為罕見的陰鷙襲上他眉梢。

楚州城。

城門將閉,一騎疾馳而入。

“哪個如此大膽,竟敢私闖城門,拿下!”城樓上的一個小將怒喝。

幾個人也不去關城門,團團將秦衍圍在中間,“下馬,不然別怪小爺不客氣了!”小將吆喝著,握一桿長槍從城樓上下來。

秦衍微擰著眉,一身沙塵的端坐于馬上,紋絲不動。

“喂,說你呢,還不下來?”守門的小兵得了狐威,起著哄。

“讓蒼修文來見本王!”秦衍聲沉如水。

小將定定的看著秦衍,被他那一身王者的霸氣深深的震撼,忘了剛剛才要打要殺的怒吼過。

“小爺,這人要叫老城主……”小兵提醒到。

小將回神,仍裝出一副老成的樣子,卻又禁不住好奇,問道:“你認識我爺爺?”

“不認識!”秦衍回得干脆。

小將不依道:“不認識你見他何干,他沒那個時間搭理你。”他繞著秦衍的馬轉了一圈,眼睛盯在他腰間的劍上,“你那劍能借給我瞧瞧嗎?”

秦衍踢馬便行,眾人一個沒留神被他沖出了重圍,只能在馬后邊跑邊怒喝,“站住,站住,快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秦衍在馬上瞧了個方向,打馬直奔那處而去,待眾人追到府門外時,他早已入了廳堂。

“老朽不知虎王駕臨,有失遠迎,還請恕罪。”楚州城城主蒼修文客氣有禮的道了罪,讓人沏了上等的六安茶,親自端給秦衍。

秦衍還了禮,謝過蒼修文才道明來意。

蒼家世代居于楚州城內,是此地的望族。自東楚開國以來,楚州城便由蒼家做了一城之主,治理經營,功不可沒。

蒼修文并未見過虎王,世間傳說到是聽了不少。今日一見,人雖有些拒人千里的冷意,卻無傲慢之氣,實屬難得。

秦衍一向話少,直來直去將事情簡單的說了一些。

蒼修文五十有五,經歷得世間萬事,自然一聽就明白了他的來意。

“為國為家,蒼某義不容辭!”蒼修文鄭重的表明了立場,“且不說如今的東楚民富國強是誰之功勞,單只為來之不易的安定便該當竭盡全力守護;當年寧王之亂猶在昨日,莫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嗎?”他憤憤怒斥。

院外響起一串腳步聲,“爺爺,那人跑哪去了?”

隨著聲音跑進來一個半大孩子,銀鎧銀盔,正是城門攔住秦衍的那個小將。

“麟兒不得無禮,快來見過虎王殿下!”蒼修文起身擋在小將身前,不悅的訓斥他。

那小將眨著眼睛似是沒聽懂一般,試探著又問了一句:“爺爺,您說他是誰?”小將伸手一指秦衍,生怕聽錯了一般問道:“虎王?”

蒼修文心里不安,道聽途說來的消息皆說虎王的血都是冷的……

“麟兒!”他怒吼一聲,斥責:“還不快給虎王賠禮?”

秦衍冷眼覷著嚇怔住的半大孩子,也不說情。

蒼玉麟在爺爺拉扯下跪倒在秦衍身前,重重的磕頭。

蒼修文還待要說什么,誰知蒼玉麟一把抱住秦衍的雙腿,“我終于見著您了,我終于見到您了!”又哭又笑。

秦衍不習慣別人的親近,除了未央任誰也不容近身。他面色漸沉,猶如風雨欲來。

“麟兒!”蒼修文察言觀色,擔憂伴著不安。他一把扯起蒼玉麟掩在身后,“還請虎王寬恕,這孩子自小便癡迷武術兵法,皆因王爺威名傳世甚廣,他尊您為圣。”

秦衍輕抖著袍角,垂眉不語。

蒼玉麟不過十一歲,仍是孩子心性,見爺爺將自己長久以來的一腔心事盡數說與了虎王,他興奮的又要去抱秦衍的大腿。

秦衍輕輕縱身閃過,背著手立在地中間。“你青山門已傳了五代,武學淵源極深,若肯刻苦也不必拜在他人門下;至于兵法,那要看個人天份,多學些總也不是壞事。”

“虎王說得極是!”蒼修文瞪了蒼玉麟一眼,客氣的又請秦衍入座,“這孩子雖頑劣些,卻肯吃苦,也耐得住性子。”他看著秦衍面上淡淡然的神色,將欲出口的請求又咽了回去。心明鏡似的,這件事實在有些強人所難。

蒼玉麟一顆心卻全在秦衍身上,聽著爺爺說了半句便收住了話,他一時急的抓耳撓腮。

秦衍自然知曉他祖孫是何用意,也不點破,茶過三巡便站起身來告辭。

“虎王請留步!”蒼修文回過神來忙跟上去,“蒼某已讓人清掃了一處安靜的院子,您就住在城主府內,調停諸事也方便些。”

秦衍果斷的拒絕了,“本王就住在天一閣,有事可往那邊商議!”話畢抬腿出了廳門,任蒼修文苦留他只不停步。

蒼玉麟見秦衍要走,一顆七上八下的心頓時涼了半截。他也不顧爺爺訓斥,飛奔著出了廳門,跟上了遠去的秦衍。

“王爺,天一閣我熟悉,給您領路!”他深怕秦衍拒絕,跑過秦衍很遠的距離才慢下來,當真引領著秦衍往鬧市去了。

秦衍進了天一閣,蒼玉麟早和掌柜的要了鑰匙,站在樓梯上恭敬的請他上樓。“王爺,您先歇著,伙計正在準備熱水……”

“你回去罷!”秦衍打斷了他的話,“本王不缺人伺候!”

蒼玉麟一時間便慌了,手腳不知該擺在何處,委屈的垂下了頭。

秦衍進了房門,也不理會他。

不一刻伙計送來了熱水,蒼玉麟又活了過來,忙敲門:“王爺水來了,讓伙計送進去可好?”他話中帶著討好。

秦衍打開門讓伙計進來,還沒等開口就聽著蒼玉麟又吩咐伙計:“準備些楚州特色食物送上來,還有落花伶舞。”他伶牙俐齒頗有幾分絮叨。

掌柜的跟在伙計身后,向著秦衍恭身施禮。

秦衍點頭,知曉掌柜的必是已得了些許的消息,早就安排好了一應所用。

天一閣是麒麟山莊的產業,門口的那塊匾額還是當今圣上的御筆親書。自從楚玨登基后,這天一閣也因此享譽東楚,往來的客商無不以在此間落腳為榮。

楚州城主的蒼家自然知曉這其中的道理,是以秦衍說他住在天一閣,蒼修文再不苦留,任由蒼玉麟送了他來。

誰知他的漠然被蒼玉麟當做了默許,樂顛顛的隨著伙計跑下樓張羅去了。

楚州城地處深山之中,一年中總有多半年云山霧罩,陰霾濕氣極重。因此等原因,食物多以躁辣為主,每道菜端上來都有辣椒的火烈之氣,嗆人得很。

秦衍生在溫婉的水鄉,雖走南闖北去了許多地方,但這樣的膳食卻未曾嘗試過。他不由得挑眉,一手捻箸,卻停滯不前。

蒼玉麟看著秦衍越鎖越緊的眉心,忐忑不安的問道:“王、王爺,您怎么不吃啊?”他小步湊上前去,給秦衍斟了酒,“這是楚州最富勝名的美酒,出自清觴酒莊,有錢也要看掌柜的肯不肯賣。”

秦衍舉杯飲了半杯,細細的品味:酒也比別地的辛辣些,入口有淡淡的苦味,應該是用了茵陳與茯苓的緣故,酒中帶著薏仁的香氣。

飲了一杯,蒼玉麟忙又給他倒上。

他眼神無意間落在酒盞內,立時便是一怔,忽然放下酒壺就跑了。

秦衍看著一桌鮮辣的食物,擰眉不肯動筷,喝了三五杯酒就要喊伙計撤了去。這時掌柜的親自上來了,端著一個托盤已到了門外。

“王爺,小人猜您大概用不慣本地的膳食,特地備了些清淡的小菜。”他進來,將桌上的膳食一樣一樣替換了托盤里的東西,重又擺下一桌。“這酒也是圣上平日愛喝的,此值六月,濕氣厚重,您將就著喝些。”

“多謝!”秦衍撩袍又坐下,幾日風餐,腹中早已空虛,便也不再計較,撿難吃的將就著用了些。

蒼玉麟在樓下與伙計好一通胡鬧,直到掌柜的下來,他才橫目怒目的向著掌柜的發難,“小爺今日要招待的可是虎王,你們、你們就拿袪濕酒應付小爺嗎?如若小爺的事被你們搞砸了,看小爺不拆了你的天一閣!”百镀一下“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嗯!”荊涼輕哼,“先說,完了跟我去個地方。”

無歡便將楓北鎮的事全數說了,“王爺,楚玥的落腳點屬下得了準信,可璃王的下落屬下終究是沒能查到。鎮內暗衛無數,屬下也不敢久留,只得先回來了。”

三公主聽他提及鹿城,頓時眼中多了算計。

“你鹿城有多少城兵?燕北一直在寧王的控制之中,養兵屯糧幾十年的積儲到頭來卻是便宜了你!”三公主妒嫉的看著他。

荊涼醉扶在桌上,含糊說到:“兵也不多,本王得皇上信任許了十萬兵馬,加上燕門關的守兵,三十萬還是有的。”

荊涼細聽院里的動靜,直到安靜下來他才從椅子上起身,扯開衣襟脫掉染了一身酒氣的外袍。隨手扯過一件玄色衣袍還沒等穿上,院里有極微的腳步聲,瞬時便到了廊下。

“無歡進來!”荊涼懶散的喚道。

無歡推門而入,“王爺,屬下回來了。”

“公主讓來瞧了兩回,等著見燕王,他卻醉了,這要怎么去回呢?”扶著荊涼的其中一人抱怨著,走到一處山子旁邊,迎面遇上了一隊提著食盒的府兵。

另一個人忙喊著要人讓路:“燕王在此,還不速速讓路!”

府兵一行有十幾個人,皆退到路邊將正路讓開。放他三人過去后,有人小聲的嘀咕開:“什么燕王珣王的,一下子府里來了這許多人,個個尊貴,誰分得清啊!”

三公主立時坐不住了,在地上來來回回走了幾趟。“涼兒?涼兒?”喚了兩聲也不見他應,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送本宮回房,去見你們二爺,就說我找他,速到我那兒去!”三公主扶著丫鬟的手出門。不過片刻,走得一個不剩,連一個留下來伺候荊涼的也沒有,任他扶在桌上睡了。

“城中正在鬧著瘟疫,你就只會喝酒取樂?”三公主輕蔑的撇了荊涼一眼。

荊涼自己動手倒了一盞茶喝了,不以為意的說道:“城中有疾那也是城主與皇上的事,這里又不是鹿城,于本王何干?”他挑眉,無禮的睨了三公主一眼,心有不甘的辯道:“怎么?只允許皇姨娘你的府里大宴賓客,就不允許本王醉上一回?再說了,本王也只是路過,順便替皇上瞧上一瞧罷了!”

商明遠看著鬧得不象,只得招了人來,“送燕王回去休息!”

荊涼被兩個粗壯的男役架著,一路吵鬧著出了正廳。

三人進了荊涼的院子,有人在院子里等著。

“公主,燕王回來了!”小丫鬟忙開了門接著,有去扶人的,也有去挑簾子的,將人帶到堂上。

“皇姨娘,您怎么又來了?”荊涼半點禮數沒有,打著酒嗝噴著酒氣,被幾個小丫鬟連推帶拽按在三公主對面的椅子上坐了。

“快別多嘴,小心被二爺聽見就不妙了。”有人低聲提醒著。

一行人匆匆走遠了。

荊涼聽著滿桌閑言碎語,邪氣頓收,頻頻與商明遠碰杯,但凡有敬酒之人他非要與人飲上三杯才肯放過。也不過半個更次,他便醉了,胡言亂語,放蕩不羈。

“本王的酒量怕過誰,皇上大婚那日,清觴酒莊的美酒本王一人就喝了好幾壇。快給本王搬酒來,別廢話,仔細我捶你!”

眾人看著他發酒瘋,有笑亦有嘲。

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