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面面相覷,而后支吾不語。
“哎呀,還是小爺我說罷!”沈雋掙脫了慕輕煙的控制,牽了她的手往屋里拉,“跟我進去說。”他凌厲的眼神掃過柳長老幾人,有模有樣的吩咐著,“守在院子里,有事情再來報。”
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但凡沒有什么大事,請不要打擾他。
慕輕煙一彎身將他攔腰抱起,“小東西,這么丁點兒大就知道耀武揚威了,嗯?”
“你快放我下來,讓人看見了算怎么回事!”沈雋蹬著腿生氣的嚷嚷著。
慕輕煙也不理會,將他扔在榻上,自己在矮幾上坐下,蹙眉:“沈雋,你皮又緊了是罷?還不快說!”
“說就說!”他挪動著身子坐好了,“昨日晨起,小四兒跟我進城,他說想他娘親了……”沈雋偷眼看了慕輕煙盯著自己,不自在的又挪了挪,“我便帶他從角門偷偷回了水月山莊嘛,誰知他哭哭涕涕,惹得琥珀姨姨也跟著哭了,我一生氣就拉著他往外跑。出了大門他還哭,坐在地上要娘……”
沈雋頗有些不屑的撇嘴,“我拖著哄著,說帶他去吃好吃的,他才肯跟著我走。我本來想帶他去饌玉吃頓好的,誰知剛上了紫楓橋,他就被人搶跑了。”
“水路?看清人長什么樣子沒,用的哪門哪派武功?”慕輕煙焦急的問著。
沈雋白了她一眼,“幫主大人,我才五歲唉!”他嘀嘀咕咕的說著:“我自己的武功還沒練好呢,又怎會知道別人用的什么功夫,嘁!”
慕輕煙不理他,細細的想著這件事:小四兒是從水月山莊門外被人盯上的,那也就是說抓他的人以為哭著要娘的小四兒是慕輕煙的孩子!男娃,年齡也合適……這個節骨眼兒抓了小四兒去,擺明了是想要挾慕家。如果他們把小四兒當成了楚璃的孩子,那慕家肯定就要有所選擇。
“你在想什么?”沈雋人小鬼大的爬上慕輕煙的膝蓋,抱著她的脖子問道。
慕輕煙扯下他撒嬌的手臂,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人是你弄丟的,你怎么不去找?還有空說風涼話?”
“我倒是想去,只青叔叔不肯。”他瞇眼一笑,壓低聲音認真的說道:“他怕再把我弄丟了,所以讓柳長老看著我,不許我出去!”
嫣然敲門,“主子,我回來了!”
“去開門!”慕輕煙放下沈雋。
沈雋只好認命的去開了門,眉開眼笑的站在門里打招呼,“姨姨好!”
“喲,這誰家的孩子,長得真好看!”嫣然進來,兩個手指捏著沈雋的臉蛋,五官有些熟悉,卻又不像自家主子。
沈雋齜牙咧嘴的躲避著嫣然的手,小小的身子滑溜得很。
“還會武功啊,真了不起!”嫣然看著他將門又關上,這才走到慕輕煙身邊,細聲細語,“出城了,走的水路。”
慕輕煙點頭,“讓游龍信閣的人細細的查訪,切不可冒然行動,看再傷了小四兒!”
“是,青衿已經吩咐下去了,主子您莫急,等信兒罷!”嫣然說完了正事,眼睛追著沈雋的小身子尋到了坐在書案前的他,仍止不住好奇的問了一回:“誰家的孩子?”
“沈雋,這是游龍信閣的密使尊主,嫣然。”慕輕煙喊過沈雋來,“游龍信閣五大領主也算是見全了罷?”
嫣然眼含著淚花,“小主子……”
沈雋最怕女人哭,還是自己的娘親好,不象干娘,動不動就掉眼淚,哄都哄不好。
“我可不是你的小主子,你的小主子叫左凝。”他以袖給嫣然拭淚,“我是丐幫少主!”他甜甜的笑著,眉梢輕挑,頗有幾分浪蕩公子的模樣。
“跟誰學的?”慕輕煙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他的屁股上,氣得咬牙切齒,“你才五歲,再敢亂去看那些不該看的,仔細你的皮!”
沈雋裂嘴呼疼,一邊使勁揉著被慕輕煙拍疼的屁股,理直氣壯的說道:“左凝她干爹,哄玉姨姨的時候就是這樣的,一哄玉姨姨就不哭了。”
“左擎!”慕輕煙恨恨的一掌拍在桌子上。
沈雋掙脫了嫣然的懷抱,一溜小跑逃了出去。邊跑還邊為自己辯解,“我再也不去驚鴻教坊了,幫主您別生氣!”
“該死的,沈雋你給我滾回來!”慕輕煙叉腰就要去捉他。
嫣然連忙攔下她,“主子主子,小主子天性活潑,真象小時候的您。”
慕輕煙手指著趴在門縫偷看的沈雋,又指指自己,“他……我……”看著他笑得象只小狐貍,又惱了,“他是我撿來的!”
沈雋白了她一眼,踢了門一腳,憤憤的走了。
嫣然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主子,他和您小時候還真象,您小的時候也是這般氣死人的脾氣呢!”
小東西是頑劣了些,可也是最貼心的。
片刻后,他隔著門喚人,“幫主,小的給您準備了熱水,沐浴后該用早膳了。”
嫣然伴著她進了沈雋住的院子,那也是從前未央的屋子。
沐浴后,看著嫣然捧進來的衣裳,慕輕煙有些感傷的輕嘆:“換一套罷!”她輕輕的摩挲著從前穿過的云錦素袍,不舍與懷念一目了然。
“就穿這一套,丐幫幫主也隱身太久了,不出來走走還以為丐幫易主了。”嫣然將衣袍抖開披在她身上,扣好了扣子又蹲下身子整理了袍角,“天下第一大幫的幫主就該這么與眾不同!”她將包著布巾的濕發散開,細細的拭干,在頭頂束了,以一根紫玉長簪別住。
退后兩步,笑說:“嗯,這要是閨閣女子見了,那些世家公子哪還入得她們的眼,不知幸也不幸啊!”
慕輕煙被她逗笑,坐在銅鏡前給自己易了從前的容貌。
還沒來得及吃早膳,四九風塵仆仆的回來了。
“幫主!”他雙眼通紅,嘴唇上起了一圈水泡。
慕輕煙隔著兩步的距離打量著他:四九刻意的續起了胡須,從前白凈的面上多了些歲月留下的刻痕。七年時間,生生的將一個花兒般的美少年變成了落拓男子。
“如何?”慕輕煙有些歉意,“西去晉城的沿途都已飛鳥傳過書箋,可有發現嗎?”
四九搖頭,“快馬追了一日,雖拿住了一些倉皇逃竄之輩,并無其它收獲,想來皆是故布之疑兵。”
沈雋小大人一般立在慕輕煙身側,“四九叔叔真對不起,本少主沒能將小四兒保護好……”他扭著手指,垂著頭。
“少主,這不關你事。”四九蹲下身子將他攬了懷中,“小四兒吵著要見他娘親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又愛哭……”四九抬頭看了一眼慕輕煙:“他自小跟隨我在丐幫生活,被大家慣壞了,但凡有要不到的東西就又哭又鬧,是我沒管好他。”四九自責的低泣。
“四九叔叔,京城的水路最遠能到哪里?”沈雋歪頭天真的問道。
慕輕煙蹙眉細想:走水路那就只能從南門出京城,順莫愁湖水支流南下龍門郡,別無去處。而龍門郡地形復雜,又隔水與京城相望,屯不得重兵。如此消息來源可靠,勢必會引人往西去追。而西去晉城雖遠,官道卻是通達,并不難尋蹤。如出城后再繞去城北,在京城西北三十里外的蘭溪郡登船,走渭水穿群山直入興隆郡,那里靠岸后離楓北鎮只有短短百里路程。
“讓人傳信給龍門郡的翼王,小四兒在龍門郡的可能性只有一成;另外,楚州城往晉城、興隆郡往楓北鎮的官道讓人設卡!”慕輕煙走到書案前揮筆親書了兩封小箋,解玉佩蓋下了游龍急件的印信。
四九親自拿了信跑了出去。
“沈雋!”慕輕煙陰沉著臉喚近了他,“你給我老實待在總舵內,萬一你把自己弄丟了我可不去找你!”
沈雋不服氣的哼著,“我不會丟的,我才不象小四兒只會哭。”
“萬一不幸你又被找了回來,我就廢掉你的武功扔回紫竹林去跟你干娘做伴,讓你天天聽她哭,哼!”慕輕煙深知他貪玩的心性,怕自己離開他擅自行動,不得不撂下狠話約束著他。
沈雋人小鬼大的掀了底牌,“您也不用嚇唬我,青叔叔已經回來了,就算我想偷溜出去也是不可能的了。”他頗有些憤憤。
果真如他所說,青衿已經進了門來。
“見過主子,見過少主!”青衿拱手。
沈雋氣哼哼的瞧著他,“你就聽她的,還見什么少主,連門都不讓出,少什么少,主什么主!”他伶牙俐齒發泄著他的不滿。
青衿一展愁眉,笑著安撫他:“少主莫急,今夜便帶你去晉城可好?”
“此話當真?”沈雋也忘了自己還在生氣,叉著腰驚喜的問道。
青衿點頭,“自然當真,還指望少主親自去救你的小四兒呢!”他覷了一眼小屁孩,抱怨道:“少主,不是屬下說您,您也該好好管教他才是,別動不動就哭著要娘,丟不丟人!”
“你放心,這回救了他回來看小爺怎么收拾他!”沈雋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袖子也挽了起來,白生生的小胳膊揮舞著。
慕輕煙忍不住翻著白眼,瞪了沈雋又瞪青衿。最后實在看不下去了,一甩袖子就要出門。
“主子,您哪兒去?”青衿追了兩步,急切的問道。百镀一下“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慕輕煙拎著他的衣領,好氣又好笑的瞪了他一回。
“誰來說?”慕輕煙轉頭問道。
小四兒失蹤。
三騎同出龍泉鎮卻分道而馳,秦衍一騎直奔楚州,她帶著嫣然回了京城。
深夜,丐幫總舵。
慕輕煙不及下馬便揚聲詢問,“可是有信兒了?”
“沒有,副幫主帶著人仍在外邊尋找,幫主您先進來歇一歇。”柳長老已有了些年紀,較沉得住氣。
慕輕煙飛身下馬,一個小身子從屋里跑出來奔到近前,一把抱住慕輕煙的大腿,撇嘴訓人:“沒良心的,你還知道回來?”
入京后,他越發任性起來。她使盡混身解數讓他的家人接受了自己,可他卻住進了皇上御賜的新宅邸,而她被擋在了大門之外。
過往種種,沒有一件稱心如意。在戰場上的那幾年,她以為自己于他有救命之恩,戰事結束他總會娶了自己。可這一等就是五年,他越發的淡漠,越發的深沉,離她越來越遠。
她求了皇上,才知道了他的下落。皇上念及她南詔立下的功勛,給了她一次追隨他的機會。但皇上也有條件:如若這次不能留住秦衍,她必須要放手。
慕輕煙身上的衣袍已被露水打得半濕,繞過了半座城池急急的奔進總舵。
五年前新晉的柳長老帶著人親自守在院子里等著,“幫主!”迎著馬頭跑過去,親自上前接了韁繩道了辛苦。
魏晚晚收拾心情,回屋內拿了寶劍,隨后也下了樓。
那日,慕輕煙與秦衍尚未啟程,游龍信閣的飛鴿傳書就到了。
魏晚晚在門外聽到了一切,她眼中滾著淚珠。
七年來,她心甘情愿的跟在他左右,為他擔憂,為他打理王府上上下下。可是他回京卻沒有知會自己一聲,若不是她放在他身邊的小廝通風報信,怕是她還傻傻的在武陵城守候著。
她以袖試淚,片刻間平復下來,迎向跨出門來的秦衍,“王爺,要出城嗎?”
“嗯!”秦衍仍舊淡淡的,大步往樓下去了。
蔣淘看了魏晚晚一眼,搖頭跟在秦衍身后也往樓下去了。
她不知皇上是何用意,但她顧不得,件件都應。
魏晚晚穿著戰袍,特制的鎧甲修身合體,趁得她比之別的女子又多了些英挺,別有一種韻味。
蔣淘討好的回道:“王爺,這是老夫人在云裳坊給您訂做的新衣。老夫人還念叨著,說好像這料子是言家今年新織成的,小的也不懂。”他笑著抖開衣袍就要往秦衍身上披。
秦衍退后兩步,將身上那件已經解了扣子的衣裳重又穿好,挺直背脊冷冷的斥責:“如若你連本王的衣裳都不能洗,那從今個兒起,你便不用再跟著本王了。”
蔣淘雖不知王爺因何知曉這件衣裳是魏姑娘侍弄的,他也沒膽子還嘴,只得垂頭又疊起那件衣裳送到了柜子里。
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