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約

第一八一章 渾水摸魚

幾個呼吸的時間,嫣然一邊穿衣一邊推門進來,看見穿著夜行衣的慕輕煙微一挑眉,“主子您出去過了?”

“嗯!”慕輕煙簡練的回答,“可有水上的消息嗎?”

嫣然搖頭,“還沒有,不過按著時間推算,大概就在今夜了!”

“楚璃還不知道他的藏身地已經暴露,舍京城往晉城的官道他不走,一來不想太早暴露,二來也是怕沿途生變故。讓人走水路,又使疑兵往梁州去,這樣即使被識破了亦可將計就計,趁此機會制造他在楚州城的假象,以此換取晉城無礙。”慕輕煙將自己推演的過程說與嫣然。

“主子,您是說他同時布下了兩路疑兵,梁州與楚州所生事端都只是在掩護晉城的動靜?”嫣然不解的問道。

慕輕煙瞇眼淺笑,“楚璃的目地大概是想借小四兒威脅寒哥哥倒戈。”她嘲諷的掀了掀唇角:“慕家十分看重子嗣,楚璃又以為那小四兒是他的骨肉,這樣的棋子自然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好。”

“楚璃不會真的拿小四兒為質罷?”嫣然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如果那是他的親骨肉,他怎么忍得下心來?”

慕輕煙輕哼一聲,“他心里只有帝王之位,親情又算得了什么!”

“自古帝王最是薄情,這話一點都沒有說錯!”嫣然不屑的撇過臉看向黑夜,“主子,我們怎么辦?”

“傳我的令下去:封了晉城往京中的消息往來,暗設關卡,只伏不動。”慕輕煙眨著黑眸,幽幽的低喃:“不攪亂池水,難以驚動大魚,這一招渾水摸魚到底是對是錯,我們拭目以待!”

嫣然去了又來。

慕輕煙看了匆匆進門的她一眼,“我們去河西走一趟。”

“主子要過河西去,郡上的船只怕是不宜用的,您在此稍候,我去想想辦法。”嫣然說著話又要開門出去。

“一起去罷!”慕輕煙吩咐嫣然去鎖了她自己房間的門,又將兩人所在的這一間從內插死,“離郡上行十里有一處漁村,借一條船過河。”

嫣然答應著,將一長一短兩枝特制的判官筆別在腰上,又將慕輕煙的嘯云劍遞了給她。兩人從窗口一躍而下,迅速的離了繁華的街路,往郡外的漁村去了。

重金之下必有勇將,幾乎是與谷天瑜一行人到達河西的同一時間,渭河上游一葉輕舟也順利的搖到了對岸。

慕輕煙遞了個眼色給嫣然,嫣然點頭。

上岸后嫣然兩指疾出,迅速的點了漁夫身上的幾處穴道,卻給了兩大錠銀子,即使他不打魚也能豐衣足食的生活一年。

“主子,十二個時辰之內他聽不到任何聲音,也說不了話。”嫣然淡定的看著漁夫歡喜的搖船遠去。

慕輕煙睨了河面一眼,施展開天外飛仙往興盛漁村去了。

嫣然的追蹤手段無人能及,四更天,伸手不見五指,她仍能正確的引領著慕輕煙尋到了谷天瑜五人的藏身地。

一處民宅內,淡淡的血腥味混著漁村的濕咸散了出來。嫣然閃在墻根下,低語:“就在里邊了!”

慕輕煙看了看民宅的方位,臨河的一側有大宅遮擋,側門外有一條村路不知通向哪里。河邊停靠的船上有人,大宅內卻極是寂靜。

她看著嫣然,向大宅內一撇臉。

嫣然領會,點點頭就要去。慕輕煙一把拉住她,以氣聲耳語,“我去!”也不等嫣然反駁,她便一個飄身輕輕越過了墻頭。

大宅前后兩進,后一進沒有人,院里雜草荒蔓,窗紙破敗。她無聲的進了前院,細數著呼吸聲:四個人,其中一人內功極深。

卻不是谷天瑜那幫人,她不禁蹙眉。隱在山墻下打量著前院,除去西邊一排廂房里的幾匹高頭大馬,別無他物。

他們在等船來!這是慕輕煙的第一反應。忽然又想到谷天瑜帶領的那幾個人,安玉卿還真是謹慎,明著派人接應路不平,暗中又讓谷天璟照應接應的人。

她悄悄的退出了大宅,回到嫣然身邊后咬著耳朵說了細情。

嫣然暗暗的握住陰陽判官筆,“看來一場惡戰是免不了的了!”很久沒有動手了,她微微有些技癢,天生的熱血好戰,又怕連累主子受傷,不免有些擔心慕輕煙的安危。

“和你一樣,五年未曾動過手了,今晚就拿他們的血祭劍!”慕輕煙系緊了蒙面巾,打著手勢翻進大宅的后院。

兩人從半開半合的門縫悄悄的進了后堂,抵著頭商量著退路。

忽然一聲微響,二人皆聽見了,屏住呼吸細聽前院急促走動的腳步聲及大門開合的聲音。

“來了!”慕輕煙側身從門縫出來,看看四更將末的天色,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正是月隱星沉、對面也看不清樣貌的時候。

“嫣然,搶了小四兒就放信號,你帶著他仍舊回到此處來躲避!”慕輕煙一把撕下自己袖口的龍紋繡飾,當先穿過前院,將那暗記拍進門楣角落處。

嫣然不肯,“主子……”

慕輕煙抬手示意她禁聲,“這是命令!”

“遵閣主令!”嫣然按著先前商議好的,迅速往河邊撲了過去。

天陰沉沉的,河面上的霧氣越來越濃,稍遠些的地方目力受限,只見得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瞧不清楚了。

慕輕煙與嫣然剛要離開臨河大宅,先前跑出去的四人其中的一個卻折了回來。她拉了一把嫣然,雙雙隱在斑駁的影壁后。

那人從敞開的大門進來,直接奔向拴馬的西廂。剛剛轉過影壁,冷不防被隱在影壁后的慕輕煙疾指點中,一聲言語也不曾,就此倒在院中。

“捆了扔進后院去!”慕輕煙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天神降臨一般走出來,在他胸口又補了兩指。

嫣然從西廂里尋到一捆繩子,三下五除二就將那人捆了個結實,扛起來快步往后院去了。也不過片刻時間她便折了回來,“主子,我卸了他雙肩骨,即使想跑也是不能的!”

“走!”慕輕煙從影壁后閃身出來,同著嫣然急速向著河岸射去。

天雖五更,卻仍的灰蒙蒙的。河岸上沒有遮擋物,二人無法靠得太近,只得在遠點一艘破船后隱住身形,“主子,有船來了!”

“嗯,不要急,等人離了河岸再動手!記住:你要找個機會迅速離開,絕不能等!”

嫣然點頭,“屬下明白!”

那船慢慢的在離河岸不遠的地方試圖靠岸,幾次之后都未能成功。有幾條矯健的身影撐起小船劃向大船,貼得極近后停住。頃刻間大船上的三條黑影陸續上了小船,齊齊劃動向岸邊駕過來。

“主子,沒有小四兒呀!”嫣然揉著眼睛,仔細的辨認著。

慕輕煙目力穿過越來越重的霧色,淡淡的說道:“有,在先上小船的那人背上縛著!”

嫣然幾乎不信,略微抬頭想再細看時,被慕輕煙一把按在船舷下。

“那些人中至少有兩位武林明宿,武功極高,不可打草驚蛇!”慕輕煙擰眉,路不平她是知道的,壞事做了不少卻不落人把柄,心極狠手極辣,心機極深。還有前院里那個極微吐息的高手,不知道又是誰。

轉瞬間,小船抵岸,船上六人依次躍上河灘,快速的向大宅靠了過去。

嫣然這時候也瞧見了那人背上的確綁縛著一件東西,“主子,動手嗎?”雖然不知道那是不是小四兒,但若容他們進了大宅有了防備就去失了先機。

慕輕煙一聲不吭,待那泊在河面的大船走了以后,她一聲輕咤:“動手!”隨著還未落去的話音她蹭地從破船后飄了出來,袖中的月影離魂針先甩了出去,緊接著一手擎劍,攻向背縛一物的那人,“看劍!”她一聲音斷喝,成功的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離得近了才瞧清楚,他背縛的果真是個孩童,正是四日前丟失的小四兒。那人年紀較輕,二十出頭的樣了,一臉的驚慌。

月影離魂針一擊得手,走在最后邊的兩個人倒在地上失了知覺。慕輕煙以嘯云劍中最凌厲的招式疾攻而進,瞬間便將那個背著小四兒的年輕人分隔在了她的身后。百镀一下“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慕輕煙從梁上走到房山墻的氣窗口處,四下里打量了一回才縱身飄落在院墻上,折身落地,融入夜色中。

她施展開天外飛仙,從背靜的小巷子回了落腳的客棧。也不換衣裳,在隔墻上輕而脆的敲下一串暗號,旋身在桌前坐下,靜靜的等著。

“谷二少你是說船會在河西上岸?可那邊水淺有灘,大船靠不過去啊!”沙啞的聲音略有置疑的問他。

谷二少又說,“柴掌門毋庸置疑,大船雖靠不過去,拿小船在河面上接人總行罷?”他輕謾的笑笑,“即使大船泊在河東,還不是要拿小船使過河西去?”

“確實,楚州通往晉城的官道,要出了對面那個漁村北行十里才到。”清朗的聲音確定了谷二少的話,“而從此處走小路的話,百里之遙已入楓北鎮,也更隱秘。”

慕輕煙在梁上又聽了一會,房內只余喝酒吹捧之聲。

樓內似乎更熱鬧了些,往來客商為紅粉佳人一擲千金的事從來都不缺,偶爾就有那么幾個為情而癡的青樓女子尋死膩活鬧上幾回;而更多的要數爭風吃醋,就像現在樓下正鬧得不可開交一般,兩個富商為了個頭牌姑娘幾乎要動起手來了。

樓上房中的聲音漸次呢噥,伴著樓下鴇媽的討好奉承,徹底喧囂了慢慢長夜。

“今日已經是第四日了,水面上還沒有消息,怕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罷?”一人壓低聲音不安的問著別人。

一人聲音清朗,“大家安心再待上一夜,路不平在江湖上雖算不上是絕頂高手,卻有些非常手段,況又有安少莊主的人相助,不會有事的。”

“今年渭水暴漲,以至江河水湍,船行艱難也是有的!”一個沙啞的聲音沉聲說道。

幾個聲音各自表了態:“都聽谷二少安排,既然如此,早些過河西去罷!”

“也不用急。”谷二少頓一了頓,“等三更天后此處安靜些再走,不引人注目為最好!”

慕輕煙在梁上就覺得那人聲音似是在哪里聽過,一時想不起來。聽人叫他谷二少,忽然想到該不會是她以為的那個人罷?

谷天瑜的聲音又起:“不見追兵總算是件好事,大家準備下,今夜就過江西興盛村候著。”

連著尋了三家都不見有異,直到第四家,河岸最上邊把頭第一家,二樓臨河的一間房內,幾人呼吸悠長,不見姑娘的嬌笑吟唱。

她在梁上穩住身形,凝神細聽房內輕輕的說話聲。

抱怨的人不屑接了話去,“我們一路從京城過來,也沒見有什么危險,連阻攔都沒遇上一回,還不是順利到了此處!想來那些所謂的異姓王候也不過是繡花大枕頭罷了,怎能與我們江湖中人相比。”

“別吵了,安信樓可有信來嗎?”一個聲音喝斷眾人。

一人接了話去,“谷二少,今日還不見信來。”

有人抱怨:“路不平非要走水路,若騎快馬怕是已經到了晉城。”

“他也是為大局考量,好不容易搶回了璃皇的親骨肉,那可是翼王府里的人,勢必要引起軒然大波,謹慎些也是應該的。”沙啞的聲音安撫著眾人。

慕輕煙睡不著,臨窗觀望。與河東郡城的燈火輝煌相比,河西漁村只余星火點點,沉寂在暗夜中。她蹙眉思量:京城來船,若想在山澗中登陸西去也不是不能,本身武功極高者自是不難辦到。可翻越十萬大山與官道相比,路程長且險,楚璃的人手上有籌碼,不見得會費那番功夫。

她換了夜行衣自窗口彈出,隱了身形向河邊移動。臨河幾戶高挑紅燈的院子熱鬧非常,門外圍著些小商販,賣些零嘴水果,叫賣聲與鶯鶯燕燕的呢喃混雜一處。

瞧了個機會,慕輕煙從側面墻頭翻進院中,腳踏著山墻從二樓側開的氣窗爬了進去。青樓的結構她早已熟知,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便將姑娘們的屋子尋了個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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