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約

第一八六章 青山地圖

魏晚晚忽然怔住了,她沒想到秦衍還記得那日的事情,訥訥不能言。

“本王不欠你的,別在本王身上浪費時間,本王心有所屬!”秦衍攬著慕輕煙的纖腰,轉身向門外走去。

“等等秦衍!”慕輕煙扯住他的袖口,“我有幾句話問她!”她指向魏晚晚。

秦衍點頭。

慕輕煙看著了無生氣的魏晚晚,忽然心生不忍,一句話也沒說,當先出門去了。

秦衍跟在她身后來到一樓大堂,緊臨樓梯的一個隔間內,慕輕煙滿臉紈绔的站在蒼修文的桌前笑著。

蒼修文客氣的抱拳向秦衍問安,“王爺,這位是?”看向與秦衍雙雙而來的慕輕煙,那一身絕麗之姿天下無雙。

怎奈,秦衍自行坐下,并沒有想解釋的意思。

“蒼城主乃是百年的世家名門,自是高不可攀,吾等女子緣淺,只有仰望之份矣!”慕輕煙在秦衍身邊緩緩而坐,閨儀嚴謹,只出口的話語卻自帶了十八般兵刃。

蒼修文被一個女子當場奚落失了臉面,由來此生第一回也。

幾十年市井生活,終于強忍著未曾發怒,“姑娘客氣了,青山門百年經營皆是我輩心血凝集之功,且我青山門門規森嚴,律己律親。”

他說話的同時一直盯著慕輕煙嘴角那抹不屑,不知為何,這女子笑靨如花偏嘴角的那個極微的的嘲諷十分的刺眼,生生動了他的肝火。

秦衍微微擰眉,能讓慕輕煙這般擺明了不待見的人,也不知做了什么十惡不赦之事。他不動聲色的親手倒了茶遞到慕輕煙手邊,神色從容。

蒼修文暗暗思量著這女人的來歷,能讓天下至冷的虎王心甘情愿端茶遞水,怕是連他的原配七公主也做不到。

“所以才說,蒼家這等名門望族當真遙不可及呢!”慕輕煙依舊笑著,杯子只沾了沾唇便蹙眉擱下了。

她斜了秦衍一回,任性的將茶盞推了過去,“天一閣連盞好茶也備不起嗎?”

“這茶雖粗糙了些,勝在除濕極有功效,你且將就著喝些罷!”秦衍眸色溫柔,淡淡的勸了兩句,又將茶盞遞到她的手上。

慕輕煙這才不情不愿的淺啜了兩口,眉目間仍是不肯舒展。

蒼修文在心底猜了幾回,終是猜不透眼前的絕色女子的身世。若說并非出身名門,又豈能讓虎王如此拱手以待?

“蒼城主此番來見本王,不知有何要事?”秦衍似乎一瞬間便收起了對待慕輕煙的溫潤,冷淡的問向蒼修文。

蒼修文忙收斂心神,“王爺昨夜城外遇刺,玉麟回府后老朽得知消息急迫間便要來訪,卻被他攔了下來。既然王爺無大礙老朽也不好攪擾,至于那些殺手的來歷,老朽以著人去詳查。”

“不用查了,本王已得了消息。”秦衍意味深長的看了蒼修文一眼,“想必玏王曾屯兵于青山一事,蒼城主已是有所耳聞了罷?”

蒼修文連忙起身,面色凝重的施了一禮:“老朽知曉,可……”

“本王為此而來,玏王兵馬雖連營而走,可對青山地形卻極為熟悉。既然梁州一路行之不通,青山就是當選之路,還望蒼城主連同青山一門鼎力相助!”秦衍喝了半盞茶,在手上把玩著那只精致的青瓷杯。

蒼修文正色一禮,“份內之事,該當為圣上效犬馬之勞,以報東楚百年盛世之佑!”

“自今日起,命城內守兵看好四門不得輕出。青山連綿八百里,青山門深居百年,想必詳盡的地圖還有罷?”秦衍看著蒼修文,不容他拒絕。

蒼修文咬牙答應下,“有,老朽這便命人去青山門取了來。”

他向門外輕喚了一聲,一個家丁打扮的人彎身立在門口答應了一聲,隨后急急而去。

慕輕煙看著蒼修文猶如舍命般的樣子嗤之以鼻,“秦衍,你要了青山門的地形圖,但凡以后要對青山門不利,人家腸子怕是也悔得青了。”她暗暗的罵著秦衍心黑,一張口便要了青山門至關重要的東西。

秦衍并不抬頭,唇角淡彎。

蒼修文被慕輕煙一語擊中心內所慮之事,卻又拒絕不得,不由得恨恨的看了她一眼。第一日秦衍入城主府之時并未提及玏王從前之事,他還慶幸了許久。既已表明要效忠當今圣上,那秦衍所要之物便不能不給,他心中著實憂慮。

慕輕煙端在手上的杯了始終未再喝第三口,此時看著蒼修文的樣子也沒了先時要出出氣的心情,遂扔下手中的杯子起身往外走。

秦衍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去哪兒?”

“上樓睡覺!茶不好喝就算了,早飯也不給吃,還不讓人去睡覺嗎?”慕輕煙帶著小小的抱怨便要掙脫秦衍的手。

“坐下來,我讓蔣淘給你重新沏一壺香片如何?”秦衍柔聲輕哄著,“楚州雖香片盛名遠播,你卻不見得會喜歡。”

兩個正旁若無人的說著話,嫣然雙手端著一個大托盤進來。

“主子,早膳來了!”嫣然看著站在門口的慕輕煙笑道:“天一閣還行,總歸食材不賴,鼓搗一頓早膳還不費什么事。”

慕輕煙看著托盤內熟悉的吃食,雙眼泛光,“嫣然,還是你最懂我!”她甩脫秦衍的手,在原來的椅子上坐了,“快快,那個豌豆再不吃香味就散得盡了!”

秦衍無奈的笑笑。

嫣然一再的被催促之下,仍是慢條斯理的一樣一樣擺上桌。白了慕輕煙一眼,恨鐵不成鋼的嗔著,“主子,你幾輩子沒吃過豌豆了?”

慕輕煙盯著眼前一碗剛蒸出來的新鮮豌豆眉開眼笑,伸出兩指撈起來一個,輕輕的捏開豆莢,四粒滾圓青翠的豆粒,中間一點白臍,鮮嫩非常。

嫣然搖頭,唉聲嘆氣的走了。

秦衍看得心動,伸手也要去撈一個過來。誰知手還未碰到碗邊便被慕輕煙發覺了,她立刻護住碗,怒目而視。

秦衍揉著鼻子淡淡的笑著。

蔣淘恰在這會端著早膳也進來了,看著秦衍似笑非笑的臉色,心虛的低語:“王爺,廚房里被那個丑女人占去了許久,早膳剛剛做好。”

秦衍不理他,轉向蒼修文冷著聲音問道:“蒼城主留下來一道用早膳罷!”他也不等蒼修文回應,“蔣淘,再取一副碗筷來。”

蔣淘答應著轉身跑了。

蒼修文慌忙起身,“老朽這就告辭了,等到地圖一到,老朽自當第一時間送過來!”

“嗯,有勞蒼城主了,本王不送!”秦衍只點了點頭,并未起身。

這幾日楚州城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卻隱藏著不為世人所知的緊迫,各方勢力在暗中悄無聲息的集結著。

兩天后,青山的地形圖到是送到了秦衍手中,只這圖頗新,墨色還未干透。他冷著臉色也不搭言,跟未看見似的。

慕輕煙唇邊那抹刺眼的笑始終都在,“蒼城主還真不舍得,隨意畫了張就送來了?”

蒼修文怒從心起,卻又無可奈何,只得另打發人去取原圖來。

秦衍也不約束,他深知她的性情,只暗暗替蒼氏一族嘆息了一回,不知因何惹了這個小閻王,早晚得在她手里吃了虧去。

他與慕輕煙一般心思,楚州是東楚重城,有異志者必誅,以保國之安穩。青山門在此已有百年根基,若當真存著其它意圖,或可趁此一役動其根本,莫待養成禍患。

那女子縝密的心思,世人難有出其右者。

秦衍心中既傾佩又嘆服。

他也并不是非要青山地形圖不可,行軍地圖雖然不及青山門的詳盡,卻已足夠。城外三十里的十萬兵將部署已經完成,即使楚璃的兵馬得了青山門暗中相助能順利越過楚州城,也沒有進京的可能,更遑論與晉城合兵一處了。

渭河從楚州城西北而來,在城西甩一個大彎,形成一片開闊的水面。此一城地勢正處于青山下坡,一路往東滔滔而下,過興隆鎮,從京北百里東流吳郡入海。楚璃最初想走梁州不無道理,他搶戰先機將龍泉鎮納入羽翼之下,鎮南不足兩百里便是北定橋,近水樓臺。

而楚州東北靠青山,西南近渭河,此一路往京城又需過群山之隘,若遇深伏,實是易守難攻,非行兵之路。現如今因梁州鎖城,楚璃的兵馬大鬧梁州城以掩人耳目,想必早就在群山之中有必部署。

城外從青山上下來的人不分日夜頻繁出入,而想過楚州城東去或西渡者卻只做妄想,皆不知所蹤,生生將渭河以西的消息守得個風雨不透,令晉城孤立無援。

楚璃聽著探子的回報,氣得摔了茶盞,暴跳如雷。

“璃皇,眼下之勢怕是秦衍去了楚州。”安玉卿眉心打著死結,憂心如焚。

樓一帆一改往夕沉迷女色的虛浮,立在窗口想了半日才開口:“梁州至京城一路我等經營多年,只為等今日這樣的機會,梁州瘟疫之初便即刻封城,寧舍城北幾百里也不肯放一兵入城,定是先前之計出了差錯,走漏了風聲。”

“按說東楚各城的金錢草早已焚盡,那水蠱之毒極盡精巧,非常人思維,即使秦衍醫術不凡,卻也決計想不到解法。”安玉卿沉吟。

楚璃余怒未消,“可預計中的梁州之亂并未形成,以至于兵臨城下無功而返。”他猛然立起身形,恨恨的道:“反而打草驚蛇,引得梁州鎖城,這幾年的經營算是白費了。”

“眼下最要緊的是梁、楚兩城的消息難以傳遞。”樓一帆望向安玉卿,“安公子可還有什么法子沒有?”

安玉卿眉峰收得更緊了些,搖頭長嘆:“如若今夜暗探不回,那我們的計劃可能要緩上一緩了。”

“決不可能!”楚璃大聲反駁,“我等了五年才等到這一天,現在若收兵,日后想再摸進東楚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安玉卿不說話。

樓一帆亦不說話。

半晌,“南宮昊還在京城,七公主手里有父皇給的一支精兵,雖只有兩萬人馬,鬧鬧京城卻也夠了。”楚璃咬牙:“給南宮昊去信,伺機而動。”

“璃皇,不可妄動,京城有兵馬司及鐘山大營,少說也有五十萬兵馬,有去無回啊!”安玉卿忙開口阻止了楚璃的沖動。

樓一帆若有所思:“或里應外合,整頓楓北鎮和龍泉鎮的屯兵,我們手里也有十萬之數,萬不得以之時……”

“胡鬧!”安玉卿熟讀兵書,才思過人,這些年的鉆營深知楚玨并非簡單人物,他不能讓楚璃冒險。

楚璃一腳踢翻了桌子,坐在椅子上喘著粗氣。

安玉卿喊了門外的人進來,“往京城慕府去的人可有消息?”

他話音未落,院中有人驚訝之聲傳了進來。

“去瞧瞧怎么回事!”安玉卿先行出門往前院去了,心下沒來由的生出一種不安。

來人昏死在馬上,將將進院便往馬下栽倒,幸好守門之人搶上兩步接住了。

安玉卿只看了一眼,心中就涼了:“先救醒了再說!”

魏晚晚雖未回京,仍舊整日守在秦衍身邊,卻也因那日秦衍所怒不敢妄動慕輕煙,心思卻百轉千回。

她從蔣淘身上問不出慕輕煙的來歷,又因嫣然整日寸步不離的守著慕輕煙,即使秦衍處理軍務不在客棧時,她也無計可施。那女人雖丑得要命,可武功卻是極高,忖度之下咬牙忍下,等待著機會。

慕輕煙因需接收大量情報,住在天一閣并不十分方便。這一日,秦衍才剛出門她便帶著嫣然也出去了,拐過路口她停步嘆了一口氣。

“主子,怎么處置?”嫣然擰眉,回頭瞧了一眼那遠遠跟蹤而來的身影。

慕輕煙不耐煩,往路的盡頭邊走邊說,“攔下她,我先回清觴酒莊去。”

嫣然看著她拐上另一條小路后,邁步從拐角出來,站在路中央,雙眼盯著跟來的魏晚晚藏身之處,“魏統領請出來罷!”

魏晚晚從暗處出來,眼中的恨意半分隱藏,厲聲質問,“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嘁!”嫣然輕斥,“魏統領,你何不去問問虎王,那相對容易知曉答案!”她在手掌心上轉動著短的那只閻王筆,正好擋住魏晚晚探尋的視線。百镀一下“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