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淡然的接話,“或許不是七公主的人,以前想不通,不過今日提起這件事情,大概也有了些眉目了。”
“哦?你知道是誰了?”慕輕煙問他。
秦衍點頭,“那日受傷的是玉染晴,你又落水失蹤,與這兩樁事都有關系的無非就那么幾個人,我必然是會去的,還有一個人也是非去不可的。”
“你是說寒哥哥?”慕輕煙也覺得秦衍或許真的猜對了,不過瞬間又瞇起了眼睛,好像發現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笑得像只小狐貍,“原來那時候寒哥哥就喜歡晴兒了!”隨后又想到秦衍那時還是晴兒的未婚夫,遂裝做不經意的問他,“秦衍你對晴兒可有不舍?”
秦衍磊落,搖頭低語,“翼王妃與我是兩家指腹為婚的,雖平日里各種場合總免不了相見,卻并未私下里見過面,亦無私情。”他似是要安慕輕煙的心一般,稍一停頓才又說道:“到了該成親的年齡,父母便訂下了吉日,先皇忽然賜婚,我心中不喜卻也抗拒不了;翼王妃乃大丈夫是也,單單她的那份勇氣本王便欽佩不已!如若不是她拒婚出逃,誤的又豈止是她自己?這樣很好,真的很好!”秦衍將慕輕煙的手緊緊的攥在掌心里,心中安定。
慕輕煙倒也不是想聽他這席話,晴兒與寒哥哥雖兩情相悅,能那般無所顧及的比翼雙飛,這其中自然離不開秦衍的主動退讓。
她也曾聽晴兒說起過,搬師還朝后,秦衍親筆書信讓父母還了玉家當初訂婚的信物,又與楚靖書信,求他主持慕輕寒與玉染晴的婚事,成全之心昭然。
玉染晴很感激他,慕輕寒雖然知曉兩個孩子是秦衍的,卻也念在這些年他毫不知情的份上,未曾怪罪過他。
但慕輕煙是被慕輕寒放自小便在心尖上寵的妹妹,秦衍往后的路也不會十分好走。
“看來七公主是定要自尋死路的了!”慕輕煙將先前的話題尋回,“也好,她自己送上門來的,我沒道理不收。”
秦衍淡淡的應合:“她手中有兩萬騎兵,又有先皇御賜的烏骨令,可以自由出入禁宮,實在不宜留在京中。”
“那也沒什么,我讓人先盜了那烏骨令出來,余下的事情想來也不會太難了!”慕輕煙瞇著眼睛,“那年端陽害我在湖里泡了一個下午冷水的舊賬,是時候要算上了算了!”
秦衍親昵的捏著她的鼻子,臉上的冰霜融了幾分。他就是喜歡她這副不肯吃虧的性子,喜歡她將天大的事在淡笑間灰飛煙滅。
她不張揚,不狂熱,所有的謀略都在心底成計,天下間那些自視甚高的男子尚且無一人可逾越,也不枉世人傾慕她一回。
“如今,晉城雖還未曾鬧到梁州之亂的地步,可招兵買馬之意昭彰。”秦衍皺眉又說:“安玉卿既然為楚璃選了楓北鎮為要塞,這往京城所去的三百里路程必定有所經營,好一處進退得宜的所在。如果燕王被困,北借鹿城兵馬相助,大事可成一半。”
他眉宇間有凌厲的殺戮之氣。
慕輕煙慵懶的低垂眉頭,“東楚新帝座下四位功勛之王,無一人肯為名利地位折腰,楚璃這次又要拿什么來與燕王許諾?”她抬眸好奇的看著秦衍:“三公主可沒有丹書鐵劵,即使有也不能赦免謀逆之罪!”
秦衍搖頭,“燕王的心思詭辯,本王也猜不透。他寧古關與鹿城的三十萬大軍紀律極其嚴明,北漠在五年前為了迎回蕭野答應不助寧王之時,就已經永久的失去了進關的機會。”
“蕭野嗎?他今年應該十六歲了,能活著回到北漠,該當多謝虎王才是!”慕輕煙似有若無的笑不很真實,“他以小小年紀便接掌了烽煙不熄的北漠皇位,也算是有本事了,不枉我拼死救他一回。”
秦衍忽然想到那次重逢,心里鼓動難安:“那次在燕山外救的那個孩子便是蕭野?”
“嗯!”慕輕煙并不太在意,眼睛隨意的看著窗外,“北漠宮變,我接到消息為時已晚,匆忙間只帶了殘影日夜趕路。也多虧得蕭野身邊的護衛拼死相護,才讓我堪堪來得急救下他。”她轉頭看向秦衍,“如若不是遇上你,即使我救下了蕭野的人,也活不了他的命。”
秦衍知曉那次她的艱難,也慶幸自己為她擋下了寧王的殺手。她已是強弩之末,北漠的追兵再多一次攔劫,她必定抵擋不住。
嫣然端著茶盤進來,慕輕煙眼眸里的失落來不及掩飾。
就是那一次,她遇上了沈洛辰。
秦衍動容:“你為東楚安定所做的一切努力,早已詮釋了慕家三代守衛楚氏江山之情,等這件事了,我們浪跡江湖可好?”
慕輕煙眸中瞬間有熱情被點燃,閃閃發亮。
“本王身處朝野,為國出力之心從未有半點怠慢。可先皇多猜忌,即使有力卻無著力之處。”秦衍看著慕輕煙,眼波深不見底,“自從遇上了你,本王無一日不想追隨你而去,攜手于江湖。”他重重的嘆一口氣:“邊疆動蕩無人矚目,皇子深陷奪位之爭暗中較量,東楚存亡之際,本王又何敢置身事外?”
慕輕煙忽然想到一件事,“秦衍,慕家手上有十萬兵符之事你可知曉?”
“先前不知,那年端陽節后,我開始在暗中探查玉染晴受傷之事,無意中從皇上與七公主的談話中知曉的。慕家手上的十萬兵權先皇頗為顧忌,卻因有先祖皇帝的圣諭不能左右,恰因此事以七公主下嫁為名許了兩萬騎兵,以期將來能與慕家抗衡。”
慕輕點微微思量了一陣才開口,“難怪,自那以后我便時常能遇上楚璃,原來他打的是這樣的主意。”
“替你受封為妃的是誰?”秦衍冷了幾分眼色,有些惱意。
慕輕煙笑得肆意,“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楚璃至今仍未死心,還在慫恿著寒哥哥倒戈。”
“安玉卿自詡有當世無雙之謀,怎地還會以為翼王能為他所用,這其中定然有些本王還不知道的事情!”秦衍目光炯炯,“還不肯說嗎?”
慕輕煙睨了他一眼,“前幾日我匆忙回京城去,正是因為楚璃的人抓走了我貼身大丫鬟帶出府去的一個五歲男孩。宮變那日慕家輕煙小姐已有身孕,新帝登基后赦免了她,而后一直被翼王禁足在水月山莊中。”
她一指肩頭受傷的位置,“這便是那日在興隆郡攔劫時受的傷,楚璃手上有些江湖名宿為他所用,洛川城城主谷家二少爺谷天瑜被我生擒了。”
“想來不出一旬,夏目的二十萬外援將兵臨楚州城。”秦衍以手指在桌上畫了幾條簡單的線條,指著其中的一處說道:“晉城未亂,那是因為夏目兵在梁州受阻之故,十日后楚州城東或有一戰。”
慕輕煙起身走到窗口,向在院中的澆花的嫣然吩咐道:“傳消息給燕王,他只有十日的時間,不要太忙亂了才好。”
嫣然自去安排。
“未央,你打算如何處置青山門?”秦衍看出了慕輕煙有意針對蒼修文,并非因為他是青山門的嫡系,肯定還有其它更嚴重的事情。
慕輕煙咬著自己手指倚在窗口,回身斜了他一眼,輕描淡寫的說道,“青山門算個什么東西,一張破地圖還當個寶貝一般,本尊若是稀罕,隨時可以自己畫上一張玩玩。”
秦衍走過去扯落被她啃得有些發紅的指尖,心疼的輕撫著,臉上便有些動容,“需要本王為你效力否?”
慕輕煙半偎在他肩頭,“這件事我要親自去虐他,皇帝哥哥說情都沒用!”她似乎是想告訴他,別因為想要利用青山門就打著放他一碼的主意。
“本王不需要仰仗任何人!”秦衍伸臂攬過她,“也無需臟了你的手,本王替你即可!”他看著她精致的眉眼,忽然想到她身邊那個沉穩的男人,他似乎與蒼修文在輪廓上有幾分相像,莫非……
“不急!”慕輕煙似乎又在心里算計著什么,半晌才接著說:“這一回他青山門最好別讓我拿到把柄!”帶著幾分透骨之寒的笑溜出她的唇角,“我倒是要讓世人看看,百年名門私底下已經潰敗到了何種不堪的境地!”
嫣然在樓下對著慕輕煙的背影喚了她一聲:“主子,天一閣那邊守著的人來報,虎王的人尋不到他,有些慌亂。”
慕輕煙也不作聲,定定的看著秦衍。
秦衍不理會,頭不抬眼不睜,跟沒聽到一般。
“主子,有箋到!”蒼辛在門外低語。
慕輕煙從秦衍懷中走出來,在桌邊落坐才輕喚,“拿進來!”
蒼辛遞上一個細小的紙卷,“皆在主子的意料之中。”
展開紙卷,一行細小的字跡淡淡的印在紙上:虎丘伏騎兵五萬有余,整裝待發。
慕輕煙伸長手臂將紙卷遞向秦衍,“我倒是小看了她,這幾年她也鬧得有些不象,府中時常出入一些貴族世家的紈绔子弟,也就沒讓人過份關注,竟是給了她壯大的機會,她藏得到深。”
“且看罷,是圍魏救趙還是聲東擊西,不日即可見分曉。”秦衍在她身邊坐定,“左右龍泉鎮有向天祺,五萬沒上過戰場的騎兵,不足為慮。”
慕輕煙倒了些茶水化去字跡,叮囑蒼辛,“密切關注京城動向,上一回玨哥哥大婚之亂,雖消耗了安信樓大部分暗樁,可安信樓幾十年的經營不可小覷。”她有了幾分認真,“況且安玉卿是什么人呀,不到危極性命的關頭,有些暗樁即便天塌下來都不會妄動。”
“是,屬下這就去辦!”蒼辛恭身受令后又說道:“三九回京了,主子請放心!”
慕輕煙點頭,“也好,這種時候他在梁州城肯定是不能安心靜養的。他回去也好,只讓人盯著他別急著動武,其它的事情讓他看著辦,以養身為主。”
關于她護短這件事,秦衍在梁州三九受傷時已經見識過了。
“另外,讓晉城的暗使留意燕王的安危,不到必要時刻不得出手相救!”慕輕煙囑咐道。
秦衍看著她,“你擔心救人會壞了荊涼詐降的好戲?”
“不無可能,燕王之陰險深不可策!”慕輕煙白了他一眼。
秦衍頓時覺得那一眼風情無限,心里似被小貓抓了一般,癢進了骨縫里。他深吸一口氣,慢慢的平定著急驟的心跳。自詡控制得當的情緒,近日來屢屢被她挑戰,并次次成功。
此時若不是還有人在,若不是正在說著最要緊的事,他都覺得自己會撲過去,化身為狼;連他自己都覺得最近餓得很,每每是瞧見她嫣紅的小嘴兒,心中便如火焚一般難受。
蒼辛什么時候走的他并未在意,全部心思都在用于控制那股突竄起來的渴望上。將將要壓下去時,那可恨的小丫頭一歪身子倒在他的肩頭,打著哈欠,眼睛卻盯著他的喉結。
突然就想到早上被她不知道瞧了多久,紅云漸漸爬上耳后。再也忍不住,一把將她抱到腿上,低頭封住那微微錯愕的小嘴。
她的味道永遠都那么甜美,似有若無的一種香氣卻透著極致的誘惑,引動得他如陷火坑,回回都在失控的邊緣。
“未央,未央……我要拿你怎么辦才好呢?”秦衍囈語。
慕輕煙的臉上如三月盛開的桃花,嬌艷鮮嫩。她雖只經歷過一回,卻也知曉他隱忍得十分辛苦,額頭的汗細細密密。
慕輕煙雙臂纏緊了秦衍的頸項,忐忑著求饒:“秦衍我怕……”
就這一聲小小的無助,秦衍心疼的將她攬在懷中,壓下全部的沖動。
許久之后,兩個人才平息下來。
慕輕煙不敢在他腿上久留,逃亡一般跳下來,遠遠的躲去窗口,一只小手輕輕的給自己扇風,臉色仍舊秾艷著,十分誘人。
用過午膳后,秦衍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