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枝!”
“木枝!”
整船的小伙伴竟然齊聲呼喊陳木枝。似乎只有陳木枝才能救蘭馨郡主。
前頭畫舫上,貴婦們原本都愉悅地望著后頭小舟上的姐妹們斗嘴,討論著哪家的姑娘更好看更討喜,哪知轉瞬間,譽郡王府的寶貝郡主、今兒的東道壽星,竟然眼見著就要掉到水里,貴婦們紛紛起身沖到畫舫后頭來張望,郡王妃更是嚇到臉色煞白。
“陳木枝,救我啊——”蘭馨郡主終于張口呼救。
陳木枝眼風疾掃,發現船尾的甲板上有一盤泊船的繩索,頓時眼睛一亮。
“郡主抓住!”她抓起繩索便向船頭拋去。
此時離郡主最近的顏秀華已撲過身去,死死抱住郡主的雙腿,不讓她掉下水去。
而郡主望見空中飛來的繩子,不偏不倚竟然正好飛到自己跟前,伸手一夠,頓時兩手死死地拽住。
陳木枝手腕一翻,那力道剛好,將郡主從失控的邊緣給拉了回來。
“你們穩住,別動,船會晃!”陳木枝沉著地指揮著,快步跨過船艙,一下子便到了船頭,拽住了郡主。
蘭馨郡主甫一站定,臉色煞白,一時不知所措。
“坐下,我陪你一起坐船頭。”陳木枝低聲說著,扶了郡主坐下。
郡主挨著她,一言不發。陳木枝低頭,望見郡主雙手黑乎乎的,這才想起那盤繩索實在是很臟,又道:“要是不嫌水涼,就著河里洗一洗?”
郡主向河水瞥了一眼,卻沒挪身子:“比我的手還臟。”
陳木枝笑了,還會懟人,問題不大呢。
眾人也緩過神來,最熱鬧的裘霖一看船尾少了個人,喊道:“我來劃船!”
苗問蘭也道:“存芳也劃了老遠,咱們換換手,我來。”
幾人重新換了位置,又嘰嘰喳喳地說起話來,只有顏秀華一臉愁容:“瞧我這衣裳,呆會兒怎么見人。”
剛剛奮不顧身撲過去抱住蘭馨郡主的雙腿,顏秀華的衣裳弄臟了。
衣裳弄臟,比雙手弄臟還要更窘些,蘭馨郡主這才仿似有些高興起來,道:“回頭上岸讓人拿件披風便是,要么你嫌我家披風不襯你。”
“怎么會……”顏秀華接郡主的話,接得就沒陳木枝這么利索,微微一笑,便不再言語。
幾個女伴輪流劃著船,倒也一直沒有落后畫舫太多,而劉青妍喝得著實多了些,靠在苗問蘭的肩頭打起盹來。
蘭馨郡主瞧著別人都能劃船,著實羨慕,憋了半日,終于低聲跟陳木枝道:“走,一起劃船?”
這邀請從她嘴里出來,也真是不易,陳木枝心懷也寬,哪會真和郡主計較,二人牽著手,樂呵呵地去船尾替換裘霖和盧妙虹。
這一程水路,竟然行了近兩刻鐘,蘭馨郡主劃得香汗涔涔,竟忘了手上臟乎乎的,順手就擦。
“郡主,別……”
可哪里來得及,郡主的額上,眼見著就多了一道黑印子。
眾人皆吃驚地望著她,生怕這郡主又要發脾氣。哪知郡主只愣了一眨眼的功夫,立時就將腦袋探到水面,在漾著微波的水面上照了照,竟笑了起來。
“額上竟是個月牙兒,木枝,我像不像是開了天眼?”
這么親熱的稱呼,把陳木枝叫得竟有些恍惚,蘭馨郡主也有少年天真的一面,多么難得。
“郡主嘴巴已經這樣厲害,要再開個天眼,我們這些姐妹還有沒有活路了。”
陳木枝跟她說話也毫不客氣。
郡主一邊劃著槳,一邊嘆道:“我要是真能開天眼,先要瞧瞧我四哥五哥腦子里裝的是什么,再要瞧瞧你陳木枝腦子里裝的是什么。”
呃,惦記別人腦子,郡主有點可怕哦。
前頭畫舫上的貴婦們,時不時地關注著后邊的小舟,就著瓜果小食,也是聊得甚歡。
一位夫人道:“郡主很開心啊。”
譽郡王妃也笑得格外滿足:“說來也是,安國公家丫頭真是個有本事的,我家蘭馨甚少能與人說這么多話,倒和她投緣。”
河面上一陣風吹過,話音便飄到了遠處。
陳木枝本就能聽得見畫舫上的動靜,只是貴婦們閑的都是些家長里短,她也沒在意去聽。這兩句飄過來,提到了自己,她不由注意起來。
只聽一位夫人道:“說起來,安國公自東海上消失也有四五個月了吧,如今可還在搜尋么?”
老王妃道:“皇上不是說過,生要見人,死要見尸么,自然還是在搜尋的。”
譽王妃低聲嘆道:“這茫茫大海,搜一個人,難于大海撈針。朝廷也是心照不宣,只是不忍對國公府的女眷們明言罷了。”
那位夫人語氣同情:“當今皇上皇后,真正是仁君賢后,必不會虧待忠良之后。再過兩年,皇后定會為她覓一佳婿,以慰安國公在天之靈。”
陳木枝聞言,心中黯然,只用力劃著船槳,船槳吃水格外深,她也劃得格外用力。
“木枝,你怎么了?”蘭馨郡主發現她異樣,出聲詢問。
“沒什么,快到了,我想劃快些。”陳木枝低聲道。
前頭畫舫上,貴婦們的談話還在繼續。
譽郡王妃還記著剛剛那位夫人說的議親一事,道:“陳家這丫頭,我瞧著倒真是喜歡。可惜家里也沒個老六,否則定然上門求親去。”
旁邊另一位夫人立刻發現了關鍵:“咦,如此說來,你家五郎也是有主了?”
譽郡王妃不緊不慢:“相看中,尚未議定,八字還沒一撇呢。”
這一程水路,畫舫和小舟穿過一座橋,便已來到了遂園之外,遠遠地,碼頭上已是立著好些人,都是來接游河的女眷們。
“呀,原來走了這么遠!”盧妙虹道。
蘭馨郡主道:“碼頭上會有車子送大家回遂園,不用擔心。”
陳木枝不僅耳力好,眼力也甚好,一眼望去,發現了碼頭旁邊的樹林里,一匹黑色駿馬正晃著尾巴,悠哉悠哉。
是黛絲!
她猛地握住前頭鄭存芳的手:“存芳,那破人竟然跟來了!”
“破人?”鄭存芳一愣,隨即回過神來,“你說,那個登徒子?”
“正是。你看,他就在岸上。”
陳木枝遙遙一指,鄭存芳果然望見那個隔墻互懟的男子,正負手立于岸邊,全然不懼郡王府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