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夫人還以為陳木枝是客氣,正要開口,鄭存芳悄悄碰了一下鄭夫人。
都是大戶人家出來的閨秀,鄭夫人也是心思機敏,知道女兒定是知些內情,立時改口。拉著陳木枝的小手,捏了捏她的小圓臉:“可憐見兒的,倒也沒見瘦。”
陳木枝不依了:“舅母欺負我,明明我現在又黑又瘦。”
“哈哈,睜著眼兒說瞎說。”鄭夫人笑起來。
又拍拍陳木枝:“說定了,就等你明兒過來,老太太都望眼欲穿了。我讓你舅舅早些從衙門回來,他也一直念叨著你。”
舅舅鄭沐,大理寺少卿。
除了父親陳遇安,舅舅鄭沐就是陳木枝心中最有智慧的人。
她也想念舅舅了呢。
回國公府這一路上,王華嵐格外興奮,總覺得席間好些貴婦都對自己另眼相看,拉著王氏各種打聽。
王氏卻有些懶懶的,王華嵐問哪家,她就略略地說說。王氏心里,總想著另一件事兒。
王華嵐的興奮卻一直延續到回府。
巧思園里,徐氏早就扯著腦袋“盼兒歸”了。王華嵐這邊一回來,徐氏就興沖沖來了她的屋子。
“怎么樣,我們嵐兒今天是不是獨領風騷?”
王華嵐對著鏡子洗漱:“你別說,姑媽這邊的鵝蛋粉和胭脂,都比咱們霧州的好。敷上后,又遮了傷痕,還顯得白里透紅、膚色勻凈。”
“那是,國公府得的賞賜,哪樣不是內造的精品,自然比我們用的好。”
王華嵐停了手,眼中放出貪婪的光芒。
“我們王家,也算霧州最有錢的人家,能買到最上等的貨色。可是,娘你睜眼瞧瞧,到了京城才知道,真正的極品根本不是用錢買的,你要進了最上流的圈子,才有資格享用。”
徐氏當然懂,臉上的肥肉抖了抖:“要不,你爹一定要帶你來京城呢?”
“還是我爹有見識。姑母過著這么好的日子,卻到落難了才想起我們,呵……”
王華嵐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現在可不能跟姑母翻臉啊,咱們擇婿還得靠她國公府這塊招牌呢。”徐氏小算盤打得噼里啪啦,又道,“今日見了這么多達官貴人家的女眷,可有合適的?”
王華嵐道:“有幾家夫人,對我都很熱情,怕是很想要我呢。”
“真的?”徐氏激動起來。
“不過……”王華嵐陰沉的臉晴朗了些,卻還是咬著牙,“女兒心里的首選,依然是世子。”
徐氏立時轉頭,向門口望了望,發現四周無人,才低聲道:“這個就是奢望了,嵐兒你還是現實點,能象你姑母這樣,嫁到哪家國公府也是頂尖的人家了。”
“要爭取,自然要最好的。與世子一比,其他男子皆是濁物。”
“這……”徐氏眼珠一轉,撫著王華嵐的臉,道,“就憑我們嵐兒的品貌,自然配得上世子。不過,你也不要吊死在一棵樹上,多看看其他目標。”
王華嵐對鏡一笑:“這是自然。”
夜色降臨,留香居一片寂靜。
陳木枝坐在燈下看書,藤花和柳絮在準備明日去鄭家的行頭。
藤花將衣裳都鋪在外間的榻上,用裝了開水的燙斗抹掉衣服上的褶皺,然后再掛起來,方便明天一早穿。
“翠云軒如今也這般糊弄了,這料子起碼是前年的積壓料子,不僅花色不新,顏色也不夠鮮。”
藤花低聲跟柳絮抱怨。
柳絮卻道:“藤花姐姐懂的真多,我一點都沒看出來,只道夫人親自帶去采買的,必然都是上等的。”
“好物從來都不能急買,急買必然沒有好物。何況還是一下子置了這么多。”
聽藤花這么說,柳絮也有些反應過來,低聲問道:“姐姐,我以前覺得夫人對小姐可好了,就拿這回添置衣裳來說,小姐明天要赴宴,夫人立時就能帶她去最好的綢緞鋪采買,可算是將小姐放在心尖兒上了……”
“嗯,外人是會這么看,你這么看也不奇怪。”
“可如今我對小姐貼身伺候了,瞧的就比以前多,總覺得小姐跟夫人其實不是頂貼心。今天又聽姐姐這么一說,更覺得夫人并沒有把小姐放心尖兒上。”
藤花微微一笑:“何以見得?”
柳絮點著手指頭:“您瞧,若夫人真的疼小姐,知道小姐要回府,就該第一時間將留香居的人手恢復到原來的模樣;而且小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在外頭將近半年,必定是長高了,回府怎么可以連新衣裳都不準備,還要現買?”
藤花贊許地點點頭:“長進了,看來不笨。”
“謝謝藤花姐姐夸獎。”柳絮憨憨地笑了。
燈下,陳木枝翻著書頁,神情專注,嘴角卻浮起淺淺的微笑。
待二人收拾完畢,關上門出去,陳木枝輕輕放下手中的書籍,打開屋子里那只巨大的樟木箱。從樟木箱里夾層里掏出一件東西。
這是她回府的頭一天,就藏在此處的一個小物件。
這物件只有陳木枝的手掌大小,純金打造,呈海鯊造型。將海鯊翻過身,卻會發現這海鯊只有半邊兒,且魚肚處有可供契合的機括。
顯然,還有另外一模一樣的半邊兒海鯊,兩邊若能嚴絲合縫,便是一整只海鯊。
這是大順朝東海水師的最高指揮符——海鯊兵符。
望了片刻,陳木枝將半邊海鯊兵符還是放回了箱子夾層中。頭一天回府,她就將兵符藏在了此處,沒有同任何一個人說過。
從海上回來,這只兵符就一直藏在她身上。哪怕是朝廷的人對她百般盤問,她也沒有絲毫透露一點點。
雖然陳木枝想不起自己在海上瀕死之前的那段經歷,但隱隱地,她清楚,這只兵符中,也許隱藏著父親失蹤的秘密。
她不知道那些盤問她的人中間,會不會有人居心叵測,她不敢將這兵符交出去。
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解開整船將士失蹤的秘密,這兵符在她手里,也許是把鑰匙,也許,就是個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