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坐針氈。
太子有些意外。自己的注視,竟然讓蘭馨郡主感覺到不適?
見太子有些尷尬,陳木枝道:“不過真沒想到啊,郡主比我還天不怕地不怕的,也會有發毛的時候。”
蘭馨郡主和她哥哥一樣愛哼哼:“哪是比不過東海郡主,我天不怕地不怕,倒是怕大海。東海郡主是連大海都不怕的。”
太子笑道:“看來咱們大順朝的女子,有勇有謀,絲毫不輸男子。”
蘭馨郡主柳眉輕輕一挑,嘴角又撇下去了:“女子本就不輸男子,何止大順朝。不過是男子能說話,女子往往不得展現罷了。”
魏蘭海緊張地望著太子,就怕他生氣。
太子卻絲毫沒有生氣:“郡主說得對,你與木枝,都是難得一見的女子。聽說……劉小姐于馬經,也是格外精通?”№Ⅰ№Ⅰ
這一拋,拋到了劉青妍。
劉青妍自是十分謹慎,但說到馬經,又是她的擅長,不由道:“小女子略懂些皮毛,都是父親教的。”
蘭馨郡主卻皺起了眉:“為何同為郡主,太子稱我是蘭馨郡主,稱她卻是木枝?”、
呃,這也在意!太子實在始料未及。
當然,太子完全不介意喊你“蘭馨”,就怕你自己介意啊。
太子眉開眼笑:“這不是怕蘭馨姐姐生氣?”
“姐姐二字去掉!”蘭馨郡主又皺眉。
“呃……”太子閉嘴。
蘭馨郡主卻說話了:“我倒也不是怕被叫老了,我原也不年輕。只是,你既然叫她木枝,為何我就要多兩個字?”№Ⅰ№Ⅰ
陳木枝實在是被她逗笑了。
這個蘭馨郡主,不高興起來,爬過一個螞蟻都會惹她不高興啊。
“你沒來之后,太子的確是叫我木枝妹妹的。”
“哦?”蘭馨郡主的眉頭漸漸舒展起來,“如此甚好,只與木枝妹妹一說話,我心里也舒坦些。”
太子望著她展開的笑顏,一時有些望呆了。
見蘭馨郡主又疑惑地望過來,太子趕緊道:“不過,蘭馨姐姐說自己不年輕,我便不同意。蘭馨姐姐的年紀是風華正茂的年紀。”
“嗯?”蘭馨郡主更加疑惑了。太子爺怎么和別的男人不一樣?
自她過了十八,每一回議親,對方雖不說,但拋出來議親的人,條件卻是向下走的。雖她打定主意不嫁,但這趨勢,是看得一清二楚。№Ⅰ№Ⅰ
如太子這樣,說二十歲的女子是風華正茂、且說得如此真誠的,好像是頭一個。
“你……當真?”蘭馨郡主問。
“當真。”太子爺微笑著,將視線迎上。
見二人終于聊了起來,蘭馨郡主也不是有一句懟一句了,陳木枝覺得,自己可以撤離了。
“咦,我有個書掉在存芳姐姐那兒了,青兒姐姐陪我一起去拿好嗎?”
劉青妍雖內向,也是很聰明的,隱隱覺得太子對蘭馨郡主的態度似乎很有些曖昧,聽陳木枝這么一說,立時就起身,向太子行禮致歉,而后立刻和陳木枝牽手走開了。
衛緒早就將魏蘭海拉到了船舷上,船艙中只留太子與蘭馨郡主。№Ⅰ№Ⅰ
蘭馨郡主是從來不會覺得尷尬的人。而太子雖一開始有些不自在,看著蘭馨郡主又挑眉又皺眉地,倒也有一種說不出的喪氣的生動,漸漸便也變得自然起來。
陳木枝與劉青妍牽著手,哪里是真的去尋鄭存芳,她們壓根沒去一層。
在二層轉了幾圈,劉青妍問:“你是故意拉我走的吧?”
“自然,讓太子與她多聊聊。”
劉青妍驚訝:“所以今天太子突然駕臨,難道就是為了郡主?”
“叫蘭馨姐姐!”陳木枝一本正經。
“啊……哈哈!”劉青妍忍不住笑起來。船舷上的侍衛聽見笑聲,不由扭頭望過來,嚇得劉青妍立刻捂了嘴。
她低聲道:“太意外了,不敢想象。”№Ⅰ№Ⅰ
陳木枝攤手:“我也不敢想象。不過,好像蘭馨郡主其實不討厭和太子說話?”
劉青妍道:“其實我們姑娘家的心,很軟的。但凡男子可以誠懇些、真心些,愿意聽我們說話、事事將我們的喜怒放在心上,誰又會討厭他們呢。”
陳木枝輕聲問:“所以蘭海哥哥就是這樣打動了你,是嗎?”
劉青妍臉紅,卻比以前要自信了很多。
“我是個幸運的姑娘,感謝上蒼。原以為這樁姻緣是無奈之下的茍且,沒想到,他其實不像外頭傳說的那樣怪誕,他很善良,是個好人。”
陳木枝笑了。
想起頭一回見面,魏蘭海在路上騎馬差點撞了人,都只關心自己的黛絲,并不關心小孩。№Ⅰ№Ⅰ
那時候的魏蘭海還真的不能算是個好人。
“因為你打動了他。他愿意收起自己的怪誕,成為那個不再整日抱著馬脖子哼哼的王府公子。”
劉青妍眼睛亮亮的,顯出即將成為新嫁娘的期待。
她是小伙伴里頭第一個要出嫁的姑娘。
“木枝妹妹,你會和我一樣幸運。那個被你打動的人……”她指了指船頂,“在那里。”
陳木枝沒有抬頭。她知道劉青妍說的是誰。
“大家都心照不宣了。”劉青妍輕笑。
“青兒姐姐,你說,我會不會被人恨死?”畢竟衛緒是全京城貴女最想嫁的男人啊。
劉青妍卻道:“會。但是我們的木枝妹妹,從來不怕別人恨,是嗎?”№Ⅰ№Ⅰ
是的,那個最恨她的人,在晉親王府呆著呢,不知被扒掉了幾層皮。
秋天,是譽郡王府“豐收”的季節。
魏家四郎魏蘭海,終于迎劉青妍入門,從此他的黛絲再也不是他一個人的黛絲,而是他和劉青妍共同的“寶寶”。
與此同時,譽郡王府迎來了又一樁驚天喜事。
宮里下了一道旨,當朝太子酈欣,定了太子妃。定的正是譽郡王府的六女、蘭馨郡主。
譽郡王和王妃跪著聽完圣旨,直接嚇趴在了地上,還是宣旨的公公扶他們起來,連聲道喜。
別說他們嚇趴在地上,這消息出得太突然,滿朝震驚,在京城貴族圈更是炸了鍋。№Ⅰ№Ⅰ
有猜皇上皇后感激譽郡王當年救命之恩的,不過幾十年了,也不用感激個沒完吧?
有猜太子怕不是將京城貴女的牌子堆了一盤子,隨便抓鬮抓到了蘭馨郡主頭上的。不過太子似乎應該沒這么隨便吧?
猜來猜去,最后有一種最靠譜的說法甚囂塵上。
說是太子遲遲未娶,是因為命格太貴,尋遍了京城貴女,無一不是命格有傷,所以才拖到了現在。但蘭馨郡主被突然是同樣極希罕、和太子異常匹配的命格,為江山社稷長久計,遂定蘭馨郡主。
這個說法太合乎情理,眾人瞬間就接受了。
當然,沒人知道皇后一知道太子喜歡的竟然是蘭馨郡主時,差點一口氣憋過去。№Ⅰ№Ⅰ
也沒人知道皇后在床上憋了兩天,是秀英衛一等侍衛陳木枝勸通了她。說太子能忍這么久,必是心里非常喜歡,喜歡到非她不娶的地步,蘭馨郡主雖是性格古怪些,但身份、樣貌都不差,一旦與太子情篤,一切都不是問題,總比太子一直堅持不娶要強。
更沒人知道,關于前邊那個“非常合乎情理”的說法,其實是衛緒想出來,由鄭存晰去散播的。一個不愛睡覺的年輕人,最適合散播這些了。
至于蘭馨郡主……
衛緒也不太明白,問過陳木枝:“郡主果真心平氣和接受了?”
“對啊。”陳木枝坐在黎氏茶樓的包間里,笑吟吟看著衛緒,“你總是懷疑我嘛。”
衛緒握著她的手,笑道:“咦,握著你的手,說其他姑娘,你就不會心痛啊。”№Ⅰ№Ⅰ
“那當然。都說你是我的解藥了。”
“明白了,我和蘭馨郡主其實一樣……”
“哪里一樣?”
“都曾不相信任何人,卻又都心甘情愿當別人的解藥。”
陳木枝笑道:“嘿,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總說你狡猾,你還不承認,現在承認自己以前不相信任何人了吧。還往我身邊安插鄭初,虧得我一身正氣、兩袖清風、身正不怕影子歪。”
“還有什么詞兒嗎?你一下子堆完得了。”衛緒雖是嘲笑,卻嘲笑得寵溺,“就沒見過你這么吹噓自己的。”
“說來說去,你還是沒給我哨子。我再吹,也吹不響啊。”
陳木枝又噘起了小嘴。№Ⅰ№Ⅰ
衛緒望著她,素來冷靜如深潭的眼睛里,滿滿的愛意。
“能當別人的解藥,是一件特別開心的事。知道自己于對方是那么重要,心中會有浪潮涌上。”
所以,蘭馨郡主被心中的浪潮打動了嗎?
陳木枝一只手撐著下巴,另一只手還是與衛緒握著,柔柔地望著他,似乎能望上千年。
第二年的上元節這天,大順朝出了件大事。
本朝皇帝與皇后,歷來都會在上元節這一天,登上京城最高的城樓,望天下燈火、與百姓同樂。
但這回竟然出現了刺客。而且刺客竟然偽裝成城樓上伺候的宮女。
可今年的城樓上,與往年不同,不只有侍衛,還有貴女們組成的秀英衛保護皇后的安全。№Ⅰ№Ⅰ
宮女一動手,一直嚴密監視在一旁的陳木枝便聞風而動,用她最擅長的馬鞭,將那宮女捆了個嚴嚴實實。
城下的百姓,根本沒人發現城樓上的驚魂一刻。
他們熙熙攘攘地觀燈、游園、在護城河里放蓮花燈,在他們的心里,皇上皇后縱然與民同樂、亦是高高在上,他們可以仰望,但不可親近。
但有一點,百姓們心里都認定。只要皇帝皇后還能并肩立于城樓之上,就象征著大順朝欣欣向榮、國泰民安。
上元節之后沒多久,宮里少了一個嬪妃。
藍妃因沖撞圣上,被貶為庶人,幽禁于冷宮,終生不得復啟。
當然,這個“終生”,其實也很短。冷宮之所以是冷宮,并非無人問禁,而是讓你感受到徹頭徹尾的寒意。沒人能在冷宮活過一年,這就是皇宮。№Ⅰ№Ⅰ
只有機樞處的幾位中樞大臣,才明白藍妃事件的真相。
據說,當時若不是有秀英衛、若不是有陳木枝,那宮女行刺,遇上鄭存晰那些御前侍衛,當真只有一個“死”字。
只有陳木枝是使鞭的。
所以留了活口。
而藍妃的案子,從宮女事件撕開一個豁口,一直追查到忠義王府,又追查到當初王起道莫名刑死在刑部。
自然,又讓刑部也倒了一批人。
王匯音終于知道,賀明生不可能回來了,自己連在佛堂數珠子的日子,也要到頭了。
某個晚上,她呆呆地坐了大半夜,第二天早上丫鬟一推門,發現她用自己的長發結束了自己的生命。№Ⅰ№Ⅰ
桌上還放著陳榆小時候穿過的一件鮮紅色小肚兜。
雖然對外沒有追查藍妃與南疆赤焰國的勾連,但藍妃的失勢,終于讓朝臣們看清一個真相:晉親王已經一丁點機會都沒有了。
哪怕他現在立即生下十位王子,他也不可能再翻盤。
更何況他怕是生不下王子了。
據說,某一天清晨,晉親王府跑出了一位瘋婦。瘋婦衣衫破到絲絲縷縷,渾身都是新鮮的傷痕,尖叫著沖到大街上,逢人就脫衣服、給人看傷口,要人給她申冤。
瘋婦說,這一切都是安國公府的二小姐干的。
旁邊圍了好多人觀看,有大膽地告訴她,安國公府如今已是忠義王府,二小姐如今是東海郡主,因為護駕有功,已升任大順朝前所未有的頭一位女將軍,獲賜“飛鷹之翅”之海鷹劍。
瘋婦大叫一聲,暈在了街上。
晉親王府派人出來將她抬了回去,從此再也沒有這位瘋婦的消息。
不過,自此以后,晉親王就再也沒有議過親,沒有哪家愿意將女兒嫁給他。而皇后也樂得摞挑子,望著他門可羅雀,望著他人丁凋零。
這年春天,四月初四,大順朝第一位女將軍,終于滿十五歲了。
不過,自此以后,晉親王就再也沒有議過親,沒有哪家愿意將女兒嫁給他。而皇后也樂得摞挑子,望著他門可羅雀,望著他人丁凋零。
這年春天,四月初四,大順朝第一位女將軍,終于滿十五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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