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有才發起了高燒,折騰了大半夜都沒退下去。
急得李婆子一大清早就來踹姜寶青他們的屋門,讓姜云山跟她一塊兒出去套個車請魏神婆過來。
姜云山其實去不去的沒啥作用,但李婆子卻覺得,不使喚使喚姜云山,渾身都難受。
姜云山跟在李婆子身后,有些遲疑:“表弟高燒不退,要不還是去找茍大夫來看看?”
李婆子拿眼刀子剮了姜云山一眼:“呦,大少爺,你這是讀書把腦子都給讀傻了吧!茍婆子就是個山野騙子,只會胡說八道招搖撞騙,才哥兒這種情況,得去找魏半仙!魏半仙的大神通,你們這些讀傻了腦子的人,根本不明白!”
姜云山還有些躊躇:“可……”
“行了閉上你的嘴!”李婆子不耐煩的瞪了姜云山一眼,厲聲道,“你再不快走,是不是想害死才哥兒!?”
姜云山只得朝屋子里的姜寶青揮了揮手,轉身快步跟上了李婆子。
姜寶青想了想,打算去看一眼姜有才。
結果周氏就像一只滿腦子都是護犢的老母雞,跟姜寶青在門口只不過打了個照面,手里剛打來的井水差點潑姜寶青一身。
“滾滾滾!黃鼠狼給雞拜年是吧?!離我家才哥兒遠點!”
周氏眼底下全是烏青,看來一夜都沒有睡好覺,大罵道。
姜寶青呵呵一下,踅身回了自個兒那間土坯屋。
等到李婆子把魏神婆請來的時候,姜有才已經燒得開始說胡話了。
魏神婆一看,眉頭就皺得老高。
她其實也是個半吊子大夫,遇見不難治的病,糊弄一番就過去了,病大多都會自愈,然后她的威名便這樣越傳越廣。
像上次,等她過去跳大神的時候,姜有才那虛浮亂燥的*之毒早就熬過了一大半,剩下一點不足為患,她稍微一演,用水把姜有才給潑醒,姜有才的家里人就會以為她法力無邊。
然而這次,就有些不大妙了。
這姜有才高燒拖的有點久,她這不太好糊弄了。
好在,魏神婆上次早就埋下了伏筆。
李婆子,周氏,姜老頭,姜一牛,四個大人眼巴巴的看著魏神婆又是皺眉又是臉色一變的,嚇得心都提到嗓子眼去了。
李婆子嚇得說話都不利索了:“半仙……我,我孫子,咋、咋了啊?”
魏神婆自然不能說因為發燒拖得太久,她不好糊弄人了。
她瘦骨嶙峋的手指飛快的掐了一通,口中念念有辭。
李婆子等人,大氣都不敢喘,一個個臉慘白慘白的看著魏神婆在那掐指算命。
許久,魏神婆才神色肅然的搖了搖頭:“你家這個事,不好辦啊,你家這是有邪物作祟啊!”
嚇得李婆子跟周氏腿一軟就要給魏神婆跪下,連連磕頭道:“半仙,半仙,救救我家才哥兒啊,求求你了,救救我家才哥兒啊。”
魏神婆一臉高深莫測的搖了搖頭:“看在你們心誠的份上,我便給個提示吧。”
她頓了頓,又問:“你們還記不記得我上次來的時候,走前問過你們什么?”
周氏記性好,幾乎是一下就想了起來,當時她跟李婆子送魏神婆出門的時候,魏神婆先是問了句姜寶青是不是不傻了,后頭魏神婆看著臉色似乎就不是很好看……她還以為是銀子給少了的緣故,當時也沒有多想,眼下再一對應,可不就是?
周氏臉色慘白,失聲道:“難道是那個傻子在作祟?!”
周氏這話一出,李婆子先是如夢初醒般拍了下大腿,繼而破口大罵:“我就說!那小蹄子傻了那么多年,她娘的怎么突然說好就好了?!那眼神看得人也瘆人得很,涼滋滋的,好像你惹了她她就敢弄死你似的!”
姜老頭也面露恐懼:“對!現在想想,那丫頭回來以后,樣樣事都不對勁的很。才哥兒可不就是跟她了一架后才生了那么一場古怪的病嗎!……我看八成她掉粑子河里那次,是被那找替身的水鬼給附身了!”
姜老頭這話一出,姜家人的神色俱是一變。
周氏又想起什么,臉色一青,面露驚懼之色:“剛才我出去打水,回來就看著她在門口鬼鬼祟祟的,是不是那臟東西想要進來繼續禍害才哥兒?!”
這話一出,姜家人幾乎都慌了,亂哄哄的給魏神婆磕頭,求魏神婆救救姜有才,祛除家里的污穢。
魏神婆對于這個效果滿意的很。
她上次故意那般留下個埋伏,本來想著后頭借這個名號再來敲這家人一筆,誰知道這家人自個兒就送上門來了。
一個傻子,突然恢復神智,本就可以引導出諸多說法來,端看她如何引導了。
魏神婆瞇起渾濁的雙眼,口中念念有辭,都是一些古怪的音節,似吟似唱,聽不懂念得是什么。
半晌,魏神婆猛的睜開雙眼,語調詭異,飛快道:“本仙已查到那妖孽來歷!那妖孽本是粑子河中一只百年惡鬼,專好吸人陽氣,這些年在粑子河中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姜氏女名寶青,不慎落入河中,被那惡鬼占據了身子,上得岸來,禍害一方!姜家近來是否怪事頻發?皆是此惡鬼在你家興風作浪!家中小兒頻生怪病,也是被這惡鬼吸了大量陽氣!”
竟然是這么有來頭的邪物!
李婆子跟周氏嚇得腿都軟了,哆哆嗦嗦的哭著問:“那我家才哥兒還有救嗎?”
魏神婆長嘆一聲:“那邪祟著實本事太大,如今又吸了你家才哥兒的陽氣。你家才哥兒不是一般人,那陽氣大大助長了此妖孽的道行,我姑且一試!”
姜云山跟李婆子去接魏神婆時,套的是孫大虎家的騾車。孫大虎跟姜云山關系也不錯,關心的問了幾句,得知是姜有才高燒不退,也是建議去請茍婆子過來看一看。結果還沒說兩句,就被李婆子劈頭蓋臉罵了回來,說他不懂別瞎說,免得得罪神仙,害了他們姜家,到時候可饒不了他!
孫大虎是個老實人,被李婆子這樣一罵,一路上都有些訕訕的,什么都沒敢說。
不過孫大虎心里頭總覺得有些忐忑,回到家里頭把騾車解下來,左想右想都覺得有點擔心。
村里頭一直缺醫少藥的,罕少跟外頭有啥聯系,他也就是常年做這個拉客的生意,才對外頭的了解多了一點。
附近村子里頭,孩子活不到成年就夭折,那真是太常見了。
一旦家里人有個什么頭疼腦熱的,要不就是自己家里頭用土法子胡亂熬個什么草藥湯,要不就是請神婆過來施個法。有時確實能好,但有時人就這么沒了。
尤其是小孩,村里頭養不活的小孩每年都有不少。
然而據他所知,人家縣里頭的孩子養活的多,就是因為一有病就去醫館看大夫。
孫大虎在家里頭實在有些坐不住,還是揣了點銅板去了姜家。
他想的很樸素,要是姜家是因著銀子不夠沒法請大夫的話,他這里好歹還有一點銅板能應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