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丁香從旁邊的茶水房里換了新的茶水,端了過來,伺侯在一旁。
宮計有些不耐煩的從案牘中抬起頭:“你怎么還不走?”
丁香嚇了一跳,定了定神:“奴婢怕沒人給大爺斟茶。”
“我自己沒手么,”宮計冷冷道,“行了,下去吧,這里不需要人伺候著。”
丁香臉色有些發白的走出宮計書房,在廊下轉身離開的時候,她往書房里看了一眼,發現宮計正隨手撥弄著插在細頸花瓶中的那幾支小葉丁香的花瓣。
這一眼讓丁香幾乎渾身都在發抖。
丁香,丁香!
大爺果然……心里有她!
方才趕她走,定然是顧忌著大奶奶!
丁香心潮澎湃,仿佛踩在云里,飄飄然回了自己屋子。
宮計打算要搬出去的事,沒有瞞著尚大夫人。
實際上,第二天他就直接去了尚大夫人那,同尚大夫人說了這事。
尚大夫人遲疑了下,她已經習慣守在她跟亡夫的院子里,待在這小小的佛堂中,來平息那隨著時間流逝反而越發濃烈的思念。
搬出去?……
尚大夫人從來沒有想過。
宮計也不瞞著尚大夫人,把昨天發生的事跟尚大夫人說了,又道:“……皇上早就賜下了大將軍府,說來也諷刺,離著這定國侯府就半條街的距離。”
尚大夫人有些茫然的點了點頭:“離開以后,那你爹的那些東西……”
“娘,你放心,”宮計沉聲道,“我已經都布置好了。哪怕我們離開定國侯府,那些原本屬于我爹的東西,他們通通都得還回來!”
尚大夫人看著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眉宇間依稀還能看到亡夫的影子,忍不住眼眶一酸,淚水流了下來。
一邊落淚,卻又一邊笑著點頭:“好,我們搬。到時候關上門,我們娘仨自個兒過日子,再也沒有那些煩心事……”
宮計還以為要費勁口舌才能說服他娘,倒沒想到他娘這般好說話。
他心里頭也有些不大好受。
“娘,你放心,”宮計安慰道,“大將軍府里,我也給你布置個佛堂,你什么時候想去禮佛,隨時都能禮。”
尚大夫人眼里還帶著淚,笑的連連點頭。
姜晴從姜寶青口中得知,他們近日打算搬去將軍府自己住的事,比姜寶青都要高興多了。她有些語無倫次的說著:“搬家好啊……這里住著不好。啊我不是說入景軒,我是說這定國侯府里的人不好……姐姐,總之搬出去是好事,你跟姐夫出去住,大夫人又那般和藹可親,誰也不能為難你了。”
姜寶青勾了勾嘴角,又壓了下去:“阿晴還有旁的想跟我說的嗎?”
姜晴一開始還有些迷茫,她突然想起什么,頓時心虛的別開了眼,干笑道:“哪有,我又沒有瞞著姐姐的事。”
姜寶青嘆了口氣,從懷里掏出一塊帕子,遞給了姜晴。
姜晴一看,睜大了眼睛,竟然是自己丟的那一塊帕子?
“是被姐姐撿到了?”姜晴訥訥道。
姜寶青抿了抿唇,淡淡道:“是小南從宮論書房里偷出來的。”
姜晴臉色倏地變白,她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姜寶青見姜晴到這個地步還想要瞞著她,不想給她添麻煩,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你啊你,”姜寶青舍不得指責姜晴,自己便在那生悶氣,“我難道這么不可靠么?你遇到那種事,竟然不同我說?……若是真讓宮論那個畜生碰著你了,我該有多心疼?”
姜晴低下頭:“姐姐你別生氣,我只是不想給你添麻煩……”
說著,還有些怕姜寶青不高興,拉著姜寶青的袖子晃來晃去的撒嬌。
“我真是拿你沒辦法!”姜寶青嘆了口氣。
姜晴見姜寶青不生氣了,高興的笑了起來,她從一旁軟塌上放著的針線筐里拿出剪刀,將那帕子給絞成了碎片,從窗戶那一把扔了出去。
橫亙在心上的石頭放了下來,別提多輕松了。
姜寶青見姜晴這高興的模樣,心里更是心疼了。
這孩子,這幾日該過的多么忐忑。
她摸著姜晴的頭:“這幾日教你的東西,也夠你好好琢磨一陣子了。要不,明兒我送你回去吧……等我這邊搬好了家,給你跟哥哥還有春宇,都留個大院子,到時候你們干脆過來長住好了。”
姜晴有些不舍,可她也知道,她留在這兒,說不得還要讓姐姐更操心。
姜晴乖巧的應了一聲,又道:“那我一會兒去跟大夫人告別。”
尚大夫人把心愛的古琴都送給了她,她很是感激。
姜寶青自然無不應允。
宮計向來是個行動派,他既然下定了決心準備搬出去,便直接去找了宮老侯爺攤牌。
不出意外的,遭到了宮老侯爺無比激烈的反對。
“一家子哪能不住在一起!長輩尚在,小輩沒有單獨搬出去住的道理!”宮老侯爺臉頰漲的通紅,十分激動,“你若是搬出去了,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你們幾房面和心不合,這是要讓我們定國侯府淪為整個侯府的笑柄!”
宮計早就知道了,宮老侯爺注重的永遠都是這些表面上的東西。
他已經不會去期待了,所以也就不失望。
宮計也不多嗦,冷冷道:“我不是跟您商量,只是過來通知您的。”
宮老侯爺氣得渾身發抖,一氣之下,竟然直接暈了過去。
姜寶青得到通知,帶著隨身藥箱過來的時候,三房的宮遠舟也正往這邊趕。
宮遠舟見著宮計,便要動拳頭:“你這個逆子,竟然把你祖父都給氣暈了!”
宮計一把格開宮遠舟的拳頭,冷冷道:“真有意思,你這還沒進屋子見老侯爺一眼呢,就在斷言說是被我氣暈的,誰告訴你的?”
宮計冷冷的眼神掃過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和小廝,被宮計眼神掃到的人幾乎是立時臉色蒼白的垂下了眼。
宮遠舟氣得直喘粗氣。
宮計冷笑一聲:“三叔啊,你在老侯爺這都埋了釘子,二叔知道這事嗎?”
宮遠舟的臉,驀的變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