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少司命因這世間標準變化之大而深感物是人非之時。
少年人們將將離開的某個深深院落,也正有人在談論她。
“咳,咳……剛剛那到底是什么?”
楚姬看著帕子上咳出的血跡,眼中流露出一絲后怕,但下一刻很快轉為一道狠意。
狠厲徹骨。
延壽居大門緊閉,房屋深處只坐著楚姬一人。
如果有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被這詭異的情景駭到說不出話來。
她一人獨坐在黑暗中,卻仿佛在和什么人說話。
此處除了楚姬沒有別的活人。
只不過有一人除外。
“我還是你第一次看到你退縮了。”
心底久久無人回聲,楚姬突然一聲冷笑。
“當初你跟我說你放眼前秦難逢敵手,一定能助我登上最高的位子,現在一個小女孩就能把你嚇成這樣……”
空蕩蕩的殿閣里回蕩著楚姬一個人的聲音,愈發瘆人。
“看來你當初和我說的,不過是你自己的妄想罷了。”
楚姬譏諷一笑,嘴角勾起,聲音拖長。
“早知如此,牛皮作甚吹得那么大……”
就在這個時候,自言自語說得正歡的楚姬面龐突然抽搐了一下。
宛如被什么東西操縱一般,楚姬的嘴角僵硬地扯動著。
“你……”
“我警告過你,凡事別亂揣測。”
下一刻,一個冷冷的蒼老女聲突然在她心底響起。
那個聲音還是那樣嘶啞難聽,宛如歷經滄桑,而此時還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
楚姬心頭一跳,臉上神情愈發扭曲,似哭似笑。
最后化為一聲冷哼。
“終于出來了,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面對楚姬的出言不遜,那個聲音卻只是淡淡開口。
“如果你不作死,老身現在沒那么容易死。”
頓了頓,那個聲音嘶啞地笑起來,“再說了,你只會死在我前面,我又不是不能再選擇別人。”
“你!你之前說過不能違背契……”
楚姬柳眉倒豎,胸口劇烈起伏。
“好了,”那個嘶啞滄桑的聲音打斷她,“我剛剛那么做可是為了保護你的肉體,不要不知好歹。”
“如果不是你精神的強度太低,我何需如此費事。”那聲音冷冷說道。
“那是……”楚姬咬牙,“可是在我碰那小丫頭記憶前,你不是也沒有提醒我?”
那聲音沉默了一瞬。
“是老身的判斷出了一點偏差。”
“偏差……”楚姬愕然開口,眸光閃爍。
“我問你,那小丫頭到底是什么人?”
她腦內的聲音再次沉默了很長時間,就在楚姬再次不耐煩之前,嘶啞的聲音響起。
帶著楚姬從未聽過的困惑。
“我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在楚姬印象里,這個人近乎無所不知,她還是第一次聽見這人說不知道!
楚姬提高聲音,“你……”
“但我知道一件事。”嘶啞的聲音再次打斷她。
“這不是歸昌那兩個沒用的兒女。”那人聲音冷酷,一字一頓。
“你最好別再去招惹她。”
“什么?”楚姬一聽這話眼中頓時騰起怒火,不屑地開口,“不過一個小丫頭,怎么就值得你那么在意?”
那人聲音里聽不出情緒。
“她不可能是在這里長大的孩子。”
頓了頓再次開口,“她有點危險。”
“危險?”想起上午看到的那個小女孩人畜無害的模樣,楚姬眉頭緊鎖,第一次懷疑這人的話。
別的不說,她也是初級的修行者,輕而易舉就能看出那個小女孩不過是個普通人。
連天生的修行者都不是。
更何況身上還有那樣一個詛咒,雖然情況有點奇怪,但馬上要死的人她只有好奇沒有在意。
“那樣一個將死的玩意兒,哪里特別了?”楚姬皺眉質問。
在天生的修行者眼里,所有普通人都是廢物,更何況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和歸氏兄妹這兩個廢物攪和在一起,那個小丫頭又能有什么用處?
腦內的那人沒理會她,第一次自顧自說起話來。
“這種人……怎么會出現在這種地方?是還沒有覺醒嗎?還是在等待著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楚姬不耐煩地皺起眉頭。
“不知是她刻意收斂了自己的氣息,還是沒有覺醒。”楚姬腦內那人慢慢說道。
楚姬第一次聽到那人用如此的語氣說話。
“她不該出現在這里。”
“這是……”
歸家小院前,看著并排而立的三名少年少女,穆氏揉了揉自己紅腫的眼皮。
“你們……”
看著模樣周整渾身潔凈的三人,穆氏有點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為以往只要去了大司馬府,歸辰和歸離就沒有全身而退的時候。
身體,衣服,精神,總是要受到傷害才能回來,而穆氏看到這一切,只能默默地抹淚。
這還是穆氏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兒女如此完好地歸來。
“娘,我們回來了。”
歸辰看著自己的母親站在門檻內的身影,帶著歸離和嬴抱月兩人走到院內。
“讓娘你久等了。”
歸辰知道,每到去司馬府的日子,對他和妹妹是一場劫難,對他的母親更是殘酷的折磨。
穆氏會一整天都在子女被人宰割的恐懼中難以自拔。
“不久,不久,”穆氏看著渾身干干凈凈的兒女一疊聲開口,下一刻她像是想起什么眼露恐懼。
“辰而,離兒……你們……沒事吧?”
歸辰怔了怔,隨后立刻明白母親是在擔心什么。
“沒事,”他搖了搖頭。
“從里到外,一點事都沒有。”
穆氏聞言一喜,“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觸到小女兒復雜的眼神,婦人的聲音低下去,“這還是第一次……”
的確是第一次。
歸辰眼神復雜,這還是他們第一次什么事都沒有的從司馬府回來。
然而如果說這一次與之前有什么不同……
少年回過頭眼神復雜地看著身后的少女。
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們身邊多了一個她。
她到底……
“今天太危險了,過去就好,好了,快進來吧,”穆氏的話打斷了歸辰的思緒。
這個女孩子,到底是什么人呢?
“今日你姨娘后來所跳的步法是什么,你知道嗎?”
入夜,就在歸辰思索這個問題時,床上的嬴抱月突然開口。
“步法?”背靠床柱盤腿坐在冰涼地面上的歸辰渾身一震,不自覺一回頭,觸到蚊帳里少女身體的輪廓,宛如被燙到般猛然轉過來。
“歸離……你個小混蛋……”歸辰忍不住暗自咒罵。
今晚睡覺的時候,沒想到歸離真的死都不愿意和這名少女睡一個房,大聲吵嚷。
“你撿回來的人你安排,這人太危險了我不要和她一個屋!”
穆氏哄勸無果,居然抱著自暴自棄的想法問這名少女愿不愿意和他一個屋。
結果……
這人居然同意了。
連穆氏都被嚇了一跳,最后對他再三叮囑威脅,再然后……
就造成了他現在深夜和這名少女共處一室的局面。
夜半三更,孤男寡女。
歸辰心里只有一個想法。
這就不危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