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書房內,姜綰歪在小榻上看書,看的津津有味。
書桌前,金兒坐在那里抄佛經。
抄完一頁,抬頭看姜綰一眼,憋了小嘴道,“姑娘,你好歹抄兩篇吧?”
姜綰把書移開,看向金兒,“抄多少了?”
“還有最后五篇,”金兒小臉上滿是委屈。
“速度還挺快,”姜綰夸贊道。
金兒揉著手腕,“可這是給靖安王祈福的佛經,太太是讓姑娘抄的,姑娘一篇都不抄,太太知道了,一定會責罵姑娘的。”
“你只管抄,有事我擔著,”姜綰隨口道。
昨天,靖安王世子登門,要娶她沖喜。
靖安王世子走后,河間王府上下忙著她出嫁的事。
她們越忙,姜綰就越心情郁悶,百無聊賴到書房找書看打發時間。
結果進了書房,才發現她的書房里正兒八經的書沒幾本,倒是有半面墻的話本子。
姜綰隨手拿了兩本看,寫的還挺有趣,一時間看入了迷。
阮氏忙的腳不沾地,還不忘抽空來看看女兒,在院子里看到金兒,便問姜綰在做什么。
金兒這丫鬟老實,也沒多想就說姜綰在看話本子。
女兒喜歡看話本子,阮氏是知道的,可現在哪是看話本子的時候?
就算幫不上忙,也能盯著丫鬟把屋子里那些她喜歡的東西收拾下吧。
阮氏去找姜綰。
剛走到書房前,就聽到姜綰在笑。
笑聲歡快肆意,聽得阮氏心驚肉跳。
靖安王遇刺中毒,命懸一線,她即將出嫁沖喜,不悲傷,還笑的這么高興?
這要哪天傳到靖安王世子耳中,人家不生氣才怪了。
阮氏進了書房,把姜綰手里的話本子拿走了,讓她抄五十篇佛經替靖安王祈福,她明天要檢查。
姜綰能怎么辦,只能乖乖聽話抄了。
金兒幫著研墨,姜綰抄了幾個字,金兒一臉吃驚,“姑娘的字寫的比以前好看多了。”
姜綰手一滯。
讓金兒把她以前寫的字拿給她看。
那狗啃似的字看的姜綰眼睛刺疼。
這佛經哪還能繼續往下抄?
一個失憶的人是不可能突然長進這么多的。
這佛經往阮氏跟前一送,不是懷疑別人替她抄的,就該懷疑她是假冒的了。
姜綰故意讓墨掉在抄好的佛經上,氣的她把佛經揉成一團扔在地上。
她起了身,把金兒摁在桌子上,把筆遞給她,“你幫我抄。”
金兒這丫鬟百般不愿意,可姜綰不抄就賣了她的威脅也特別的管用。
這丫鬟委委屈屈的坐在椅子上老老實實的抄了整整一下午的佛經。
至于姜綰,沒法出書房,只能繼續看話本子了。
金兒見勸說不動,鼓著腮幫子道,“奴婢沒力氣抄了。”
姜綰看向她,“那不抄了。”
“姑娘最好了,”金兒喜笑顏開。
“好好睡一晚,明兒起來繼續,”姜綰補了一句。
金兒笑容僵硬在臉上,她好想把剛剛那句話給收回來。
姜綰把話本子最后一頁看完,坐在小榻上伸懶腰。
這副身子她沒繼承記憶,可生物鐘卻是繼承了的,到了時辰就犯困,攔都攔不住。
她一打哈欠,金兒便道,“奴婢讓人準備熱水,姑娘泡個澡就睡吧。”
這邊丫鬟往浴桶里倒熱水,前院小廝把大門拴好,也準備睡了。
忙了一天,人都累散架了,明兒還得忙呢。
不過后天姑娘就出嫁了,太太會放他們一天假,讓他們歇個痛快。
兩小廝剛把大門栓上,門外馬蹄聲傳來,緊接著是砰砰敲門聲。
兩小廝互望一眼。
這大晚上的,誰還來靖安王府?
“來人是誰?”小廝問道。
“靖安王府小廝。”
小廝眼睛瞪圓,趕緊把門打開。
外院書房。
姜老王爺還在忙公務,姜綰出嫁的事自有姜老王妃和阮氏他們忙,用不著他操心。
正提筆沾墨寫奏折呢,門外傳來小廝急切的敲門聲,“老王爺。”
“進來,”姜老王爺道。
門被推開,小廝快步走進去,急道,“老王爺,剛剛靖安王府小廝來報,說靖安王病情有變,明兒就得迎娶姑娘過門了。”
聞言,姜老王爺眉頭打了個死結。
林總管就站在書桌旁,望著姜老王爺,“靖安王這是……?”
姜老王爺也摸不透靖安王這是想做什么了。
但事到如今,除了配合,也只能配合了。
“去告訴大太太,綰兒明天就出嫁。”
浴桶里,姜綰困的厲害,泡澡又太舒服,直接睡著了。
金兒火急火燎的跑進來,猛搖晃她,“姑娘,你快別睡了。”
姜綰睜開惺忪睡眼,道,“我一會兒就起來。”
這不是起來不起來的事啊。
“姑娘,你明兒就得出嫁了,”金兒急道。
一個激靈襲來。
姜綰瞌睡蟲跑沒了蹤影。
她要起來,結果直接滑浴桶里去,差點沒活活嗆死。
趴在浴桶旁咳了半天,姜綰快哭了,“不是后天才出嫁嗎?”
“靖安王病情加重,太醫說可能熬不過明天傍晚了,”金兒悵然道。
后天才嫁,黃花菜都涼了啊。
姜綰想死。
后天出嫁,她都嫌太早了,結果還收回去一天。
這是不玩死她不罷休啊。
本來姜綰困的很,現在哪還睡的著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久不能寐。
不知道什么時候才睡著的,好像才剛睡一會兒,就被人給叫醒了。
阮氏來給姜綰梳妝。
靖安王府這一提前,把河間王府的計劃都給打亂了。
丫鬟小廝睡下的沒睡下的,通通都被叫了起來。
河間王府燈火通明的了一夜。
丫鬟小廝拖著困倦的身子忙活,差點撞翻燭臺,引發火災。
請的十全娘娘后天才來,一大清早,也不便去叫人家來,阮氏只好親自給姜綰梳妝了。
看著姜綰眼睛都困的睜不開,阮氏心疼道,“靖安王的病情,誰也控制不了,既然答應了沖喜,就不好食言,只能遷就靖安王府了。”
“只是委屈了綰兒,女兒家出嫁是一輩子的大事,本該辦的風光體面,現在卻只能辦的這么倉促了。”
定親也很倉促好不好!
姜綰心底抗議。
只是逮著個倒霉蛋不容易,怕錯過這村就沒有這店了,最后姜七姑娘沒趕上趟,她被趕鴨子上架了。
這都叫什么事啊。
河間王府前。
嗩吶齊鳴,鞭炮炸響。
齊墨遠騎在馬背上,胸前系著紅綢,本該意氣風發的他,此刻臉色是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他真不明白父王到底是怎么想的。
沖喜有沒有用,父王比誰都清楚。
太醫說他病情加重,他第一時間想的不是派人去找刺客,而是通知河間王府,把沖喜提前一天。
擺在眼前的反悔機會,就這么被父王給斷送了。
父王病重,他不去找刺客,也該守在病榻前,而不是迎親。
齊墨遠深呼吸,把不耐煩壓下。
翻身下馬,邁步進府。
等了會兒,姜綰就被扶了出來,大紅蓋頭遮面,只看到齊墨遠腳上穿的靴子。
上面金絲銀線繡的麒麟,栩栩如生。
姜綰拜別爹娘,就被扶著出了河間王府,被塞進花轎內。
還沒坐穩,花轎就被抬了起來,姜綰身子一歪,腦袋磕在了花轎上。
頭上的鳳冠都磕歪了。
姜綰疼的呲牙咧嘴,一邊扶正鳳冠,一邊在心底問候齊墨遠。
花轎走的很急,不到半個時辰,就到靖安王府了。
一切禮節從簡。
喜娘把轎簾掀開,把姜綰扶下來。
姜綰下來后,身子晃的厲害,要不是早上沒吃東西,她非得嘔吐不可。
邁火盆。
跨馬鞍。
姜綰被扶著一步步往前走。
視線被蓋頭遮擋,走的格外小心翼翼。
靖安王府前,檀越和櫟陽侯世子還有沛國公府三少爺三人騎馬狂奔而來。
勒緊韁繩停下時,正好聽到一句:
“夫妻對拜!”
檀越臉都白了,“完了,來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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