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柳舟從演武場歸來時,許含正捏著一支不知道哪里采來的野草窩在太師椅上發著呆。
“這一路趕得可急?你的傷現在怎么樣了?”她一邊走過來一邊問道。
許含乍一聽到她的聲音驚了一跳,抬起腦袋對上一身鎧甲的許柳舟,愣了半晌才呆呆地反問了一句:“娘,你回來了?你剛才說什么?”
許柳舟嘆了口氣,提了提聲音:“去把劉先生請過來!”
門外頓時響起一陣遠去的跑步聲,許含眨了眨眼,這才反應過來:“我傷沒事,疤都已經掉了。”
“還是請劉先生來看看好。”
劉亦言是許柳舟招的軍醫,醫術極好,最善長疑難雜癥。
當初他因著是男子身份,且年紀又小,吃了不少虧。開醫館嘛,被欺負,進別的醫館人家又嫌棄。直到偶然間碰到許柳舟,他才找著一份工作。
“劉先生,這是小女許含,你應是沒見過。三個月前,她為救他人胸口中箭,你給她好好看看。”
劉亦言還沒抬起頭打量,就聽到一道俏麗清脆的聲音:“娘,我都說了傷口的疤都掉了,我都好全了。”末了,她還嘟囔了一句,“再說了,有謝玙在,什么病都能治好……”
“劉亦言!”
正一頭霧水的劉亦言暗自疑惑著,猛地被許柳舟朗聲喊,頓時嚇了一跳,高聲應道:“在!”
“給她看病!”
劉亦言連忙踏前一步,什么念頭都沒了,拿出操練時的速度,抬起頭開始查看起許含的臉色。
他早就聽那些將士們說許侯的女兒是個菜鳥,提槍提不動,拿刀拿不起,許侯有她這個女兒,也不過是用來傳承香火的,家業什么的,根本就不頂用。
可有一回許侯從潞州城回來,身上總是帶著一樣玩意兒,那玩意兒是只五彩的絲絨鳥,瞧著就跟真的鳥一樣,既漂亮又可人。
后來他才聽說,那不叫鳥,叫祥鳳,是那些將士口的那個不頂用的世女親手做的,送給許侯護身用。
他倒是越來越好奇那個能做出這般精致物件的不頂用的世女長什么樣,如今真人就在自己面前,那面貌果然秀氣至極,比有些男兒家還要漂亮。
尤其是那對天生帶笑的大眼,明亮又溫暖,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親近。
許含見許柳舟打定主意了要劉亦言給自己看病,她只好老老實實地伸出手給他把脈。
她想起剛才進城門時看到的景象,便開口問道:“娘,剛才我進城門時,看到城門外聚集了很多難民,那些人州令打算怎么安置?”
許柳舟眉頭一緊,沉聲道:“此事你不要管,也不要問。”
“我若沒看到我自是不會多管閑事,但既然碰到了,為何不能問?”許含語氣堅定。
劉亦言眉頭輕皺,不禁出口:“小姐,正在聽脈,還請靜心。”
許含干脆手一縮,站了起來,一臉堅決:“娘,足寒傷心,民寒傷國。一墻之隔,墻內朱門酒肉,城外白骨滿山。如此下場難道是娘想看到的嗎?”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頓時令許柳舟和劉亦言渾身一震。
“此事我自會與州令商量,你且照顧好你自己。”許柳舟一甩袖站了起身,聲音帶著冷意。
許含忙扯著她的衣袖:“娘,我來的時候謝玙已經在想辦法解決這些難民了,你和州令打個商量,若是干得好了,指不定今年的大計能拿個上呢?”
許柳舟袖子一甩,掙脫了她的拉扯,只扭頭嚴肅對她道:“我說了,此事我自會和州令商量,你管好你自己!”
說完,連她的病都沒來得及關心一下,就這么匆匆離開了。
許含瞪著她的背影好一會兒,才憤憤地坐回了太師椅。這一回神才看到劉亦言還站在面前,便一挑眉朝他道:“我說了我的病好了,你下去吧。”
劉亦言卻認真了起來:“小姐,雖然剛才的脈聽得不是很準確,但小姐的身體確實還需靜養半個月,再以茯苓、枸杞、何首烏、太子參、巴戟天文火熬制成湯,每日兩道……”
“停!”許含忙抬手制止,“我自己身上的傷我自己知道,我說好了就是好了,你要是喜歡給別人看病喂藥,出門右拐謝謝,好走不送!”
劉亦言忙辯解:“小姐,我只負責看病,喂藥一事有其他人負責,如果你不喝藥他們是會受到軍令處置的……”
“那你說說,這藥我得喝到什么時候?”許含鼓著眼瞪著面前這個嘮嘮叨叨的劉大夫。
“呃,少說也得喝上個半個月。”劉亦言掐著手指算了一下,很是認真地看著她道。
許含早就喝藥喝怕了,當初有謝玙在,她不喝也得硬著頭皮喝,否則他只會冷酷著一張俊臉威逼著捏開她的嘴巴直接灌進去。
后來好不容易熬到了傷好,他就將那些藥加入粥里或是菜里,做成藥膳給她調養。如今回到了綿州,竟然還要喝藥,想想她就全身發麻。
“我說劉大夫,這些藥能不能做成美味的藥膳出來?”
劉亦言一愣:“藥膳?”
“你沒聽過?”許含疑惑地反問一句,見他的確滿臉疑惑,這才確定藥膳還真是謝玙發明出來的,她只好向劉亦言普及了一下什么叫藥膳。
“如此好的方法,我怎么沒想到呢!”劉亦言聽完后,一拍腦門贊嘆不已,“小姐,我這就去給你調制藥膳!”
說完,提著自己的診箱一溜煙地就消失了。
小陸自門外看著劉亦言離開了這才從門外走進來,嘴巴里嘟囔著:“還被夫人稱為先生呢,竟然連藥膳都不知道。”
許含靠在太師椅上,瞧了眼酸溜溜的小陸,不禁笑道:“你啊,現在眼里心里就只知道你家的三殿下,有他在,還有什么人是你看得上的?”
小陸一想,好像的確是這么回事,便乖乖閉了嘴。
待安靜了,許含才想起剛才和許柳舟商量的事。
眼下的天氣晝夜溫差大,城門外的那些難民衣不蔽體的,定會受不了凍出病來。如果能熬成藥膳出來,這樣不僅可以解決他們的溫飽問題,還能有效預防一些疫病。
想到此,她連忙拿起案桌上的毛筆寫了一封信交給小陸:“派人把這信交給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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