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扎娜自龍帳出來,一陣冷風迎面吹來,頓時將她滿上的醉意吹去風分,頭腦霎時清醒。
她聽著后面龍帳里恢復熱鬧的聲音,眉頭一皺,搖搖頭,邁步離開。
“八公主。”巴扎娜正要撩起自己的大帳進去,后頭有個呼喚攔下了她。“八公主是在氣王上的決定嗎?”
巴扎娜緩緩放下門簾,她沒有回頭,只是看向遠處淡淡月光投射下的黑影,良久才說道:“母王并未做錯什么。”
吉勒呵呵一笑,朝她走近:“可是公主的做法便是最好的回應。”
巴扎娜怒而轉身,她雙眼就像草原上捕獵的鷹,狠狠地盯著那個掛著淡漠笑意的人。
吉勒卻毫不懼怕她,反而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公主知道我為什么會選擇你嗎?”
魯國國君迪萊共有十幾個王女,巴扎娜是所有王女里面最受王上寵信的一個。從小她就在龍帳里長大,還受到王上親自教導騎射,這樣的榮幸卻并非必然。
吉勒是東源部落的遺女,她的真實身份只有王上知道。吉勒遠逃逃到魯國,幫助當時還身為王女的迪萊身邊,幫助她遠征東源部落,用了五年的時間將東源收入囊中。
巴扎娜出生后,她的父君便被秘密處死了,只留下巴扎娜。吉勒包攬下她所有衣食住行,一把屎一把尿地將她撫養到如今,這一切卻并非巧合。
“吉勒,你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巴扎娜不愿再看她一眼,她撇開臉,冷冷地說道,“你不過是東源遺女,若不是母王念你統一東源有功,又何以將你留到現在?”
東源遺女便是指背叛過東源皇族的女子,被東源全部落通緝的人。
吉勒哂笑一聲,點點頭:“小娜長大了。吉勒很欣慰。”
巴扎娜扭頭瞪著她。
吉勒攤了攤手,說,“可是你知道的,許柳舟對魯國來說始終是個隱患,如今她已經死了,再無人攔得住我魯國鐵騎!”
“你到底想要什么?當初我們不是說過只要焱國答應以黃河為界,分河而治就行的嗎?你為什么要殺了許柳舟?就算她厲害,但是又何必要用金牛盅將她害死?她、她原本該與我決戰沙場的!”她一咬牙瞪向她,“你現在所用的手段和那些害死你家人的東源皇族又有什么不同?”
吉勒聽到她的話后,臉色一變,原本還掛著淡笑的表情霎時收起,她深深看著眼前英姿勃發的女子,心下如今被人緊緊揪住一般。
兩人也不知道就這樣僵持了多久,離開前,吉勒沙啞著聲音對她說道:“公主,我的時間不多了。”
看著吉勒離開的身影,巴扎娜突然發現那個會將自己抱起舉高高的女子竟不知什么時候變得蒼老瘦削,她的背影孤獨而倔強,就像她每每的一意孤行。
許含接任許柳舟的位置,帥印也從她手中接過。
只是全軍上下,卻無人服她。
能夠讓這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武婦服氣的,只有用實力說話。她的確沒有底子,不學無術四個字就像是她的代名詞,她憑什么讓這些只知武力解決問題的武婦服從自己?
答案只有一個,打!打到她們服氣!
許含身體并無其他婦人那般高大壯實,卻勝在輕巧靈敏,近身攻擊是她的強項。何況,原先的許含在許柳舟的調.教之下,也并非外間所傳的那般不堪。她的底子,扎實得很!
許柳舟去世的消息傳開,大焱上下傳遍,卓沁從海營趕到京城時,許含已經去了軍營。她暗罵一聲,如今這世上她就只剩這一個親人,她若是有個好歹,她如何向她死去的爹娘交待?
從謝玙那里聽到她的計劃后,她更是恨得牙癢癢,復仇這樣的事,她又怎么能袖手旁觀?她寫了份折子直接遞到姜琦御案前后,便去了征北大營找她。
她從來沒見過如此拼命的人,每天只休息三個時辰的許含一直在刷新著自己的底限。為了提高自己以及帶出一支屬于自己的將士,她從軍營中篩選出五百人,按照她當初制定好的計劃,每天嚴格訓練。
還有兩個人一直追隨著她,許柳舟死后,前來幫忙的孫眉和陳光文。
每天卯時正,她帶著這五百普通兵起床,從十公斤的重物開始訓練,每天跑一萬里。半個月后,她將十公斤的重物加到了二十公斤。負重跑完后,開始訓練掛勾梯上下五百回。穿越五十米鐵絲網來回三百趟。
舉重、拉力、臂力、形體、射擊……每一項訓練,她都必須付出加倍的努力才能趕上那五百人。
卓沁也曾跟隨在許柳舟身邊過,也知道她們都是如何訓練的,可是許含的這種訓練方法她卻從未聽說更未見過。她有些不理解,每天重復練習這些無用的東西做什么?難道背的東西多了,力氣大了上了戰場就能殺更多的敵人嗎?
她想制止,卻被謝玙攔下。
“她這樣下去只會浪費時間!”卓沁擰著眉頭。
“我相信她。”謝玙看著只用一招便越過障礙的許含,雖滿臉心疼,可他的眼底卻暗藏著堅定。
他還記得剛開始負重長跑時,她用了三倍的時間才趕上最后一名士兵。可是如今,她已經能夠跟上她們的腳步。而穿越障礙物時,她花了許久才翻越過去,如今的她卻身輕如燕,輕輕松松便能翻越過去,甚至比其他人更加靈敏。
誰說她的方法無用?不過短短三個月,她便像脫胎換骨一般。而被她選出來的五百將士更是從開始的不屑到如今的五體投地,他知道,她已經不知不覺地將她們收服。
魯國在許柳舟死后,再次發起了進攻。這一次,他們派出了二十萬鐵騎,從西北的蕪州、正北的蘊州、東北的原州三地全面進攻。蕪州有謝玙樣自坐鎮,游刃有余。但原州的州令突然叛變,已經失守。
魯國趁勝追擊,直逼較南的艾州、茺州。
這幾日,他正為了艾州和茺州之戰而費盡心機。他手中所能用的人才實在太少,如今戰事起,北地九州都必須有人看守,而朝中上下,文多武少,實在是內憂外患!
為此,他已有好幾日沒好好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