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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日頭短,傍晚五點多鐘,外面的天就開始黑下來了。
辦公室里,秦弈閑適地看著站在他桌前的年輕女孩,她從進辦公室門到現在,一直保持戒備的姿態。
秦弈不得不承認,他之前有些操之過急,可能嚇到眼前這個小姑娘了。
不過,像林瑤這個年紀的姑娘并不難哄。
對于他而言,更是如此。
秦弈相信,只要略施手段,必定能讓她乖乖就范。
秦弈伸手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聲音低沉道:“從前我說,地球少了誰都一樣轉,可是我錯了,其實我早已離不開你。”
他這番自以為深情款款的話,聽在林瑤耳中,只覺惡心,太惡心了,她差點把隔夜飯都吐出來了。
他大概就是這樣把林云騙到杭州來的吧?
他用這一套騙完林云,還想來騙她?
林瑤光是想想感到一陣惡寒,“雖然您是老板我是員工,但是我還是要提醒一下,您這種行為已經構成X騷擾,我可以報警。”
若不是看在他是林云丈夫的份上,她早就報警了。
秦弈愣住,他活到這么大年紀,還沒有被一個小女孩威脅過!
他暗暗發誓,一定要將她馴得服服帖帖,就像林云一樣!
他看中林瑤,是有原因的。
首先是因為她的工作能力。
雖然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女強人,但是做業務的人都知道,兩千萬是道坎,普通業務員不論怎么努力都無法突破兩千萬大關。
林瑤不一樣,她從開始做業務到突破兩千萬,僅用了三個月!
秦弈相信,如果讓她放手去做,突破兩個億都是遲早的事!
這樣的人,他豈能錯過?
關鍵林瑤年紀輕,好控制,而且她姓林!
秦弈的客戶、朋友都知道他再婚的妻子姓林!
沒錯,秦弈在和林云結婚前,有過一任妻子。
他再婚后,很多昔日的朋友都不和他來往了。
秦弈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
當初是林云要死要活,非要嫁給他不可,還鬧到他家里去。
最后也是他那位小心眼的前妻主動提出離婚,讓位給林云。
他有什么錯?
林云跟他到杭州定居后,秦弈從來沒有帶她參加過朋友聚會,一次都沒有!
一方面是秦弈的朋友不想見到她,另一方面,秦弈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林瑤被他盯著,渾身不自在,不客氣道:“秦董事長要是沒什么事,我就下班了。”
秦弈噌地起身,攔住了她,柔聲道:“小林,我之前對你說過的話依然有效,只要你想,這個公司就是你的,連我都是你的!”
剛剛踏進社會不久的新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一份安定的工作,一個可以大展拳腳的平臺……
秦弈自認可以給她一切,她想都不敢想的一切!
林瑤其實特別想給他一巴掌,但她自忖真要動手,并不是秦弈的對手,而且秦弈在她心目中,比起瘋狗也好不了多少。
沒有人想去招惹一條瘋狗,她也不想!
林瑤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她的語氣不無威脅,“我明天上午請假,林總已經同意了。”
“你是因為林云,才不肯和我一起的嗎?”秦弈微微勾起唇角,語氣暖昧,“我和你說過,我和她隨時可以離婚,你對此不必有負擔。”
林瑤真不知道他說這種話的自信從何而來,難不成他把凌云實業的女孩子都視為他的后宮,只要他招招手,就該爭著搶著撲到他懷中?
秦弈總在她面前說,他和林云隨時會離婚是什么意思?
莫非想往她頭上扣一頂“破壞家庭的第三者”的帽子?
林云啊林云,你什么時候才能睜開眼睛,瞧一瞧你找的究竟是個什么樣的男人?
“你們離不離婚,關我什么事?”林瑤的語氣不無嘲諷,“這些話,您對林總說就可以,跟我說完全沒必要,而且我男朋友知道您和我討論這些,恐怕也不會高興的!”
“你男朋友?”秦弈低低地笑了,“作為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責任心!那個小白臉能給你什么?”
責任心?
莫非他自我感覺很有責任心?
林云懷孕了,他讓林云去打胎,這樣也算有責任心?
去上海展和廣交會時,他都只是露個臉就P事不管,這樣也算有責任心?
他注冊了公司后一放就五年,等到林云把它做出成績來了,他就過來當董事長,位置剛坐穩就開始將林云定下來的規定一一推翻,這樣也算有責任心?
林瑤被他的厚顏無恥驚呆了!
“他好不好,你不需要知道。”林瑤似笑非笑地迎上對方的視線,“反正他在我心目中,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
不要說秦容澤,就連不靠譜的秦文遠都比眼前這衣冠禽獸強得多。
也不知道是什么樣的孽緣,和她糾纏最多的三個男人居然都姓秦!
秦容澤來自帝都,秦弈是杭州本地人,秦文遠來自浙江西南一個小鎮,毫無干系的三個人,可是湊巧了,他們都姓秦!
秦弈既已將人叫到辦公室來,又豈能輕易放她離開,“小林,你聽我說!”
林瑤忍無可忍,猛然伸手,撈起他辦公桌上的一個擺件,重重地往門上一摔!
“哐啷”陶瓷擺件霎時四分五裂。
秦弈擺在桌上的物件,甭管值不值錢,都是不許別人碰的。
林瑤怎么敢摔他的東西?
秦弈的臉色變了變,不悅道:“你在搞什么名堂?”
林瑤抬高了嗓門說道:“沒搞什么名堂,我只是不小心摔壞了您的一個擺件而已!”
幾乎是在同時,李仁海打開辦公室門,沖了進來。
他三步并作兩步湊到秦弈面前,陪著笑臉問道:“秦董事長您叫我了嗎?”
秦弈沒想到這種時候還會冒出個李仁海,沒好氣道:“沒人找你,出去吧。”
林瑤卻指了指門邊那一地的碎片,說道:“我不小心打翻了那個,你能幫我拿一下掃帚嗎?”
不小心打翻的東西,飛出七八米遠,還重重地砸到門上?
這種故事編得也忒不走心了。
李仁海挑了挑眉,轉身去拿掃帚,林瑤自然而然跟著他一起走了出去。
秦弈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卻也無可奈何。
李仁海為什么會在外面等著,他是不是一直在偷聽他們的對話?
不論如何,他與林瑤談話肯定進行不下去了。
等到李仁海打掃完,林瑤和李仁海一起離開公司,她愧疚道:“他太過分,我準備豁出去了,但愿不會連累你。”
“連累我倒不至于,我免費給公司加班,他高興都來不及。”李仁海想了想,試探般問道:“剛剛,他又對你動手動腳了?”
“這倒沒有。”林瑤搖頭,“他今天找我主要是和我談心,說是想修改林云定下的薪酬制度。”
“什么?”李仁海緊張道:“他準備怎么改?”
林瑤反問,“你猜他會怎么改?”
李仁海苦笑,“還用猜嗎?”
按照林云定的標準來,他們出差坐飛機,住四星級以上酒店(因為很多地方沒有五星級酒店),吃的也是最好、最熱門的飯店,吃、住、行全額報銷,一天還給三百元額外補貼。
按照秦弈的標準,他們出差只能坐火車、公交、地鐵,住連招牌都沒有的小旅館,一天三餐需要控制在四十塊錢以內,超出部分自理,而且一分錢額外補貼都沒有!
他會怎么改薪酬制度,還真是沒什么懸念。
林瑤嘆了口氣,“他想怎么改,大家心知肚明,可我沒點破,只和他說,我不能代表大家和他談這些。”
“呵,他這是要讓你來替他提這個方案吧?”李仁海用手扇了扇,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勉強平復心底的怒氣,道:“和之前簡雯的事一樣,明明是他想讓簡雯走,卻讓林總出面把簡雯趕走,讓林總替他背黑鍋。”
有這樣的老板,任誰心里都暢快不起來。
林瑤冷笑道:“他一直是這種人,我們吐槽再多也沒有用,我想,他下周就會提‘完善’薪酬制度的事,不如趁這些時間來想想對策。”
李仁海撓了撓頭,“除非林總回來,不然誰能阻止得了他?”
林瑤意味深長道:“林總也未必能阻止得了他。”
李仁海呼出一口濁氣,“我就不明白了,他不在凌云的時候,一切都好好的,為什么他一來就把公司搞成這樣?我們到底哪兒對不起他了,處處針對我們?”
林瑤瞥了一眼他,說道:“我倒覺得他不是針對誰,他或許只是純粹的摳門而已。”
他讓李仁海每天去買一包七塊錢的煙,理由是買多了,他會抽多。
他讓李仁海復印一張身份證,印多了,他不樂意,其實是因為在外面復印一張身份證五毛錢,他嫌貴。
廣交會期間,他每天中午到展位,不厭其煩地叮囑李仁海去買那家二十五的盒飯。
在香格里拉吃自助餐,他為了逃避買單裝醉……
他分明是摳到了極致!
“想想還真是,我這輩子還沒有見過比他更摳門的男人!”李仁海感慨,“真不知道他從前是怎么混過來的。”
“從前,他在替別人打工,花別人的錢,他怎會心疼?”
“那倒也是。”
林瑤和李仁海在公交車站分開。
回到家后,她猶豫著要不要和林云說說秦弈的真面目。
不過,林云這會兒正感冒發燒,她老公對她不聞不問,還隨時準備和她離婚,說這些豈不是給她添堵?
林瑤最終還是沒有撥出那個電話。
夜深人靜,城西某別墅內,秦容澤正在聽老張匯報這幾天的工作。
老張已經為秦容澤工作很多年,為人可靠,辦事穩妥,這么多年來從沒讓他失望過,這次除外。
秦容澤猛然從沙發上站起來,沉著臉問道:“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老張面有難色,“董事長,我,我是說我們晚了一步,林小姐已經定下了京都苑的一套房子。”
秦容澤臉色又黑一層,說道:“我不是早就讓你趕緊安排合適房源的嗎?”
哪來的早就?
從他們周日得知林瑤在看房,周一開始準備,到現在,滿打滿算才四天而已。
老張苦著臉說道:“我們的確一得到消息就去辦了,可是我們找的房子,您都不滿意,而您看中的房子都是大戶型……而且您交待了,需要先過戶給其他人再掛出去交易,這都需要時間。
中介說,林小姐那天看了京都苑的房子,非常滿意,當場就簽定了合同。誰都沒想到,林小姐這么快就定好了房子!”
這其實主要怪董事長要求太多!
房子大了不行,畢竟林小姐手上沒什么錢,大戶型根本不在她的考慮范圍。
房子小了不要,董事長看不上!
房子太舊不行,老舊小區普遍停車難,雖然林小姐現在還沒車,但是董事長比較深謀遠慮。
房子太新也不要,董事長的意思是新近裝修的房子有甲醛,有害健康!
總之,要達到董事長口中的“合適”這兩個字實在太難了!
不僅如此,董事長還要求,這件事必須做到天衣無縫,不能讓林瑤或別的什么人覺察到這是他在背后動了手腳。
他們這幾天忙得團團轉,就是在找房子、看房子,找到合適的房子后,像傻缺一樣,高價買進,再低價賣出。
如果林瑤不是那么急,很有可能會在他們準備的房源中選一套,畢竟價格差距擺在那里。
誰知道她的動作那么快,還沒有輪到看他們準備好的房子就已經和別人定下來了。
林瑤的做事風格向來如此,說不清是沖動還是果斷,但她總會做些讓人出乎意料之外的事。
秦容澤坐回沙發上,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張心中忐忑,他微微張了張嘴,似乎有什么話要說,但沒有出聲。
半小時候,老張終于忍不住,問道:“董事長,那我們接下來應該怎么辦?”
“調查一下京都苑,我是說林瑤買的那套房的房東。”秦容澤面無表情道:“還有,多找些人跟著她,但是別讓她察覺。”
“是。”
老張答得容易,做起來可不容易。
他們住在朝陽小區大半年了,每天和她不多時間去越洋大廈,這還沒什么。畢竟朝陽小區這么大,這么多人,有幾個人和她一樣在趙洋大廈上班很正常。
可是林瑤搬到京都苑后,他們也跟著去京都苑,這就有點不妥了。
讓原來那一撥人繼續跟著已經不合適,只能另外換一撥人,麻煩得很!
照他說,董事長大概是關心則亂,林小姐在董事長身邊,比在哪兒都安全,根本沒必要搞得這么復雜!
身后傳來一個冷漠的聲音:“再搞砸,你可以不用來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