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明一進門就看見父親手中抽著一卷旱煙,煙霧熏人,母親坐于對面的灰色絨布沙發上,愁眉苦臉,見他們的女兒提著一個鼓鼓的大布包進來,安母看了一眼又扭過臉去。
安父將剩下的一節旱煙按熄在茶幾上的玻璃煙灰缸內,愁容中帶著一絲喜色:“明兒你回來了!”
安明放下大布包,對著家里的環境早已習以為常,說:“爸媽,今天我輪班休息,給你們買了些降血壓降血糖的牛蒡苦瓜茶和一些藥物。你們的身體好些了嗎?”
安母搶在安父之前開口說:“你兩個月沒回來了,你哥哥嫂子最近手頭緊,你小侄子也要吃穿,還要還房貸,你那工資早發了吧!?為什么不往家里寄?”
“一家老小都等著吃飯,你說斷就斷了,我們辛辛苦苦拉扯你這么大,就是這樣回報我們的?安明,你還有良心嗎?”
安明面色灰白,從手提包中取出一疊現金往茶幾上一放:“除去生活費,這兩個月的工資都在這兒了。”
安母拿起錢一張接一張的數起來,一邊吐著口水,神情如飲了蜜一般甜蜜,卻帶著矜持。
數完后,安母的甜蜜臉忽的變成討債臉:“怎么比以前少了六百?”
安明神色依然,按部就班,仿似這一幕發生了千萬遍,引不起任何波瀾,然而心里卻受著一遍又一遍的凌遲,傷痕累累,好了又壞,壞了又好,早已形成了一道堅實的堡壘。
“餐廳中有朋友結婚,隨禮隨了六百,忘記跟你說一聲,下次有這種突發情況,我會先說一聲。”
安母一聽像是吃了炸藥,嗓音提高了八度:“你以為你是誰?花了也是白花,等你有事的時候,他們會記得你嗎?從小到大就是花錢的料,我告訴你趁早將那六百塊錢要回來,否則沒玩。”
哪怕被傷過千萬遍,安明此時麻木的心,仍痛得入骨,眼瞼下累意暗涌。
“要不回來了,你非要那六百塊錢,我將生活費留下就是。一個月的時間說短也短,很快就過去了。”
安母欲言,安父一眼瞪過去,語氣難得少有的嚴厲:“夠了,明兒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圈子,給這些已經夠多了,你知足吧!”
小時候,家庭里是爸媽在付出,長大后是子女付出,父母享福,只是這一份索取能溫暖些嗎?
算了,她都習慣了!要是哪天父母突然變得和藹,她該更要擔心了。
在母親的恨鐵不成鋼父親的嘆息中,安明提著包找了一個借口走了,一口水未喝,一口飯未吃。
路在腳下,目的卻在遠方,怎么也找不到,迷茫的很。
安明沒坐公交,選擇了一條小道,自菜園處走到公路上,滿目一片濃綠,一望無際。
在一塊稻田處停下,安明放眼望去,小時候覺得這塊田地又寬又長,雙腿腫痛麻木,最多也只能插秧兩趟,伴隨著母親的嫌棄,似乎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現在機器插秧,省時間也省了人工,幸福一步一步向前走進推移。
嘀嘀——
一輛白色大眾緩慢的從安明身后開來,安明驚訝的轉過身,她站在路邊,并不妨礙別人。
透過車窗的玻璃,安明眼中黯然,車子停下,車門推開,下來一位身著灰色休閑服套裝的青年男子。
他長方臉,面容較于常人清俊,身材高挑,沉穩內斂。
安明重拾心情,笑問:“韓大哥,你去城里嗎?好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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