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出于其人涼州將種的身份,還是對方如今在洛中日益見重的政治地位,蓋勛輕身乘夜而來,公孫珣都不能不見。
話說,雙方都是邊郡世族出身,見面后和氣拱手,說了幾句寒暄的閑話,喝了兩碗暖身子的姜湯,再談了幾句涼州的局勢,又不免提到二人共同的熟人,如去年身死的傅燮,如今閑居在扶風的皇甫嵩,倒是漸漸熟稔了起來。
而眼見得氣氛漸佳,蓋勛卻也決定不再遮掩了,他不顧賬內尚有韓當、戲忠兩名作陪之人,也不顧門內還立著兩名執勤的義從侍衛,干脆單刀直入。
“衛將軍!”蓋勛稍一沉吟,便于座中拱手相對。“天下漸漸動搖,有心之人都知道,必須要有所決斷兼傾力而為,才能重新匡扶社稷。而將軍你負河北之德望,素稱虎臣良牧,今時今日重歸司隸,其實也算是天下人期待已久的事情了。”
“不敢自稱負望。”公孫珣在主位上從容答道。“但此行確實要有所為!”
“既然如此,在下卻有一惑,還請將軍作解。”蓋勛繼續拱手做持禮狀。
“元固兄不妨直言。”公孫珣不以為意道。
“那敢問衛將軍。”蓋勛目光灼灼。“你此行有所為之為,是為天子之為呢?還是為大將軍之為?”
此言既出,一直百無聊賴坐在一旁的戲忠陡然怔住,便是賬內兩名扶刀侍立的義從也旋即肅容,倒是韓當,多年來磨礪的性子,居然如呆子一般置若罔聞。
然而,如此鋒利的質問,公孫珣只是怔了片刻,便旋即一聲嗤笑:“我還以為元固兄西涼忠貞之士,必然有金玉良言與我,卻不料只是這番水準嗎?”
“我的話哪里有不對嗎?”蓋勛當即正色相對。“大將軍不過是天子的舅親,因此而獲執政之權,本朝痼疾,一在宦官,二其實也在外戚,若……”
“那天子的執政之權來自何處啊?”公孫珣忽然打斷對方,不以為然的問道。
“衛將軍這是何意?”蓋勛悚然而驚。“天子生而至尊!”
“本朝光武也生而至尊?”公孫珣再度嗤笑一聲。“敢問元固兄,‘設使成帝再生,天下不可得’又是何意啊?”
蓋勛面色蒼白,無言以對。
公孫珣這句話引用了一個典故,說的是后漢開國皇帝光武帝劉秀在河北與割據邯鄲的王郎對峙時,王郎曾派人過去,說其人是成帝的后代,應該享有天下,即便是投降也該為萬戶侯,而劉秀便當眾說出了這句話以作應答。
刀筆昭昭,列于史冊。
這話公孫珣此時說來,倒不是什么自比野心,而是非常有力的反駁了蓋勛‘生而至尊’的理論。
要知道,光武帝生下來的時候,前漢成帝剛死,當時生而至尊的乃是成帝的侄子漢哀帝,真要是按照生而至尊的理論,那天下無論如何都應該在成帝一脈手上才對,如何就變成了光武中興了呢?
當然了,所有人也都知道,那是光武帝從南陽一書生開始,辛苦好多年將天下重新打了下來,才能坐享天下的。
可知道歸知道,回到眼前,蓋勛難道還能捏著鼻子反駁兩漢一體的基本政治綱領?說光武是亂臣賊子,而非應天命續漢的漢室宗親?
實際上,蓋勛沉默了許久,也只能勉強反問:“那君侯以為,世祖(光武)憑什么領有天下呢?”
“當然是因為世祖有功德加于天下。”公孫珣干脆揚聲答道。“我讀史書,見到世祖建制,史家有言:‘是歲,野谷漸少,田畝益廣焉’……便知道,這天下就該是世祖來坐!”
蓋勛愈發無言以對。
“元固兄。”公孫珣言至此處,豁然起身對道。“你問我是為天子還是為大將軍?我現在便答你,我公孫珣此行至此,不是為了某個私人,而是為了天下公心!你這種大將軍與天子之言,未免落了下乘,傳出去也要被人笑話。”
蓋勛怔了半晌,終究無奈,卻只能起身恭敬相對:“將軍,我也是為了公心才想讓你與我一起輔佐天子……”
“你若真有公心便應該知道,天下不值北宮久矣!”公孫珣冷笑。“咱們這位天子在位二十載,一步步使的海內分崩,四邊生亂,盜匪亂起,民不聊生……而且,我既沒有學王芬行廢立事,也沒有學韓遂行悖逆之舉,只不過是做了一個聽人勸的傅燮而已,來一個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于此處靜坐待天時。之前拒旨,只是不想再為某個私人的斂財之物而已,又如何不可呢?!”
蓋勛頓了半日,也無可奈何:“君侯,天子其實很聰明……”
“我知道。”公孫珣愈發冷笑不止。“所以他才能禍亂天下至此!”
聽到如此直白的詆毀之語,蓋勛不由長嘆一口氣,然后避席正坐而言:“將軍,你以為公之言對我,我實在是無可辯駁;因為之前的事情而對天子有所忿,我也無話可說……須知道,之前涼州全境皆陷,我又何嘗不曾對當今天子心生怨懟?但今日有一肺腑之言,還請你明鑒。”
“請說。”公孫珣見到對方服軟,也是重新安穩坐下。
“今日天子不比當日天子。”蓋勛正色而言道。“自今年以來,天子其實多有振作之意,其選賢任能、除亂安邦……”
“這倒是新鮮了。”出言嘲諷的乃是之前幾度欲言,卻眼見著公孫珣自己擋住了這番責難的戲忠。“除了閹宦,我這些年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如此稱贊北宮那位天子。”
“這是真的。”蓋勛無奈解釋道。“只是因為天下事傳到人耳中多有延緩而已。去年末,傅南容死后,天子便多有震動,然后屢有作為,先是罷了趙忠的車騎將軍之位,然后大力提拔劉虞、劉焉諸位宗室重臣……”
“非只如此,之前涼州叛亂卷到了并州,并州西河一帶出了白波匪與匈奴雜胡一起生亂,天子任用丁原為并州刺史,崔鈞(崔烈之子)為西河太守,如今并州形勢已經漸漸好轉,這里面不能說天子用人不當吧?”
“又如青徐黃巾占據泰山,多次有進逼徐州的意思,天子又以陶謙為徐州刺史,剿撫并用,如今徐州形勢也在好轉,占據泰山的青徐黃巾已經不能向南,這也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還有去年底的荊州南部之亂,天子重用長沙太守孫堅,其人越境剿匪,天子非但不追究,反而加封烏程侯,這難道不是圣君氣象?”
“還有之前因為進言被廢棄不用的陸康,也被天子啟用,平定了廬江之亂,事后還被天子大加褒獎。”
“還有懸魚拒賄的羊公,也是被天子專任重用,為南陽太守,轉為公卿。”
“便是衛將軍在幽州,其實何嘗只是大將軍維護?沒有天子默許,衛將軍又如何能以無職之身安定北疆呢?”
“更不要說,如今天子設立西園八校尉,多有選拔英才之舉。除此外,朝中又在議論州牧制度,以應對天下紛亂之局……選賢任能,絕非虛言!”
“還有一事,我在洛中輔佐閱兵一事,天子今早親口所言,愿意將西園的財貨分于閱兵士卒,這難道也要苛責嗎?”
一番懇切之言后,蓋勛坐在席側,拱手相對:“還請衛將軍明鑒,我觀天子確實是要振作起來有所作為了!若你我,還有中軍校尉袁紹、太常劉虞,大家聯手,先誅滅閹宦,再輔佐天子,同時抑制大將軍之權,何愁天下不能‘野谷漸少’而‘田畝益廣’?衛將軍為何一定要從大將軍呢?”
公孫珣靜靜等對方長篇大論的說完,全程都沒有反駁的意思。
原因很簡單,首先對方說的是實話,單以這些任命和舉措而言,確實不能說是昏悖之舉,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選賢任能。
其次,也沒有必要反駁,因為公孫珣心里很篤定,天子快死了,那個自私到極致的獨夫之前一年真的因為傅燮之死有所震動和悔悟也好,突然發神經奮發圖強也罷……反正他都要死了,沒用!
至于說公孫珣有沒有被感動?當然不會。
想想就知道了……現在補窟窿的是他劉宏,那當初為了個人舒坦到處捅窟窿的又是誰?
哦,我無緣無故殺了你,然后心生愧疚,再給你挖個坑埋了,就不是殺人犯了嗎?
而且再說了,公孫珣打心眼里不信這位天子真的悔改了,其人最多也就是察覺到了自己身體快不行了,然后為了子嗣的安穩,這才開始勉力裱糊這個被他劉宏給折騰到快散架的天下。
沒錯,經歷了當年的多少事情,公孫珣打心底對天子有了偏見,他覺得其人到死,骨子里怕都是個自私自利的獨夫!只不過,如今這位天子面對著這個局勢,不敢再輕舉妄動了而已!
“衛將軍!”蓋勛長篇大論之后,不由滿含期待。“還請你明鑒……天子真的是有所悟了!”
“哦!”公孫珣恍然而應,卻是起身微笑相詢。“那敢問元固兄……你說的這些賢才,上任時有沒有交官錢呢?”
帳中一時鴉雀無聲,而片刻之后,戲忠居然忍不住笑出了聲,兩名扶刀的義從也都面色古怪了起來,甚至日益穩妥的韓當居然也有些失笑的意味,
半晌,面色慘白的蓋勛方才勉力起身,卻欲言又止……因為他剛剛想起來,自己剛才舉例中的羊續,之所以只能做到九卿,而非太尉,就是因為原本定他出任太尉,他卻沒錢交給西園,因此惹怒了天子。
到此為止,所謂大義之論被光武故事所破,舉賢任能之說也被一言擊破,而蓋勛終究是個要臉的人,辯不過對方,也就無話可說了。
于是乎,其人勉力一拱手,便直接失魂落魄的往外走去。
公孫珣一言不發,起身送對方到轅門前,見到其人在彎月下形影單只,也是可憐,便忍不住出言提醒了一句:
“元固兄,你今日萬般言語,其中一句倒是對的,那便是當今天子極為聰明……而你也非是我所見第一個相信他會有所振作,并甘為其效死之人……近的不說了,遠的有一個,喚做陽球陽方正!”
蓋勛回過頭來,一言不發,只是連連搖頭,也不知道他是對公孫珣用詭辯來拒絕為君父效命感到失望呢,還是不相信自己會和陽球一樣,被天子出賣!
目送對方遠遠離去,戲忠一時搖頭失笑:“天子的名號真好使,便是到了如此地步,也能換的如此忠貞之士為他賣命。”
公孫珣笑而不答,卻是忽然回頭看向了身側一名昂藏武士:“子泰,你覺得如何啊?天子可保嗎?”
來之前剛剛加冠的田疇昂首握劍,微微搖頭:“誠如君侯所言,我輩此行是為天下,非為私人……如此天子在朝,不如靜待天時,再論扶危定亂之事。”
“說的好啊!”公孫珣微微失笑,卻是轉身入賬內去了。“冬日天冷,讓大家多備柴薪,再建一座擋風的堅固馬廄……在咱們要在此處多待些時日了。”
韓當、戲忠、田疇,還有另一名值守的義從,也就是從雁門開始隨了公孫珣多年,張遼的親兄長張澤,紛紛拱手稱是。
就這樣,不管如何,蓋勛失望而歸,袁本初到底也沒能‘驅狼攆虎’,故此,公孫珣卻依舊靜坐渡口,以一種虎視眈眈的姿態對準洛陽,讓大將軍一系格外心安,也讓某些人始終無奈。
一時間,洛中甚至有童謠傳出,說是‘河內一白馬,靜臥若虎龍’云云……
到了十月中旬,愈發無奈的天子做出了最后一次嘗試,他派出了守孝歸來的朱儁朱公偉去擔任河內太守。
然而,如今這天下,怕是八成以上的士人武將都巴不得這位天子早點去死,如蓋勛那種簡直少之又少!
朱儁接到命令,即刻從洛陽動身,卻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無語至極的舉動——他干脆不走孟津,而是從更遠的五社津過的黃河,然后再轉向河內郡治懷縣做他的河內太守。
這位向來以剛強著稱的宿將、功臣,全程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連照面都沒跟公孫珣打,更遑論如想象中的那般跟公孫珣鬧起來了。
這下子,身體越來越虛弱的天子徹底無法,再加上他與何進只能算是以斗爭求妥協,終究不算是敵人,所以到了十月下旬,閱兵于洛中平樂觀按期舉行的時候,天子還是選擇了認命。
當日,數萬步騎列陣于平樂觀外的空地上,分營而列。
而平樂觀前則起了兩座高壇,一座高十丈,上面建起了十二層華蓋;一座高九丈,上面建起了九層華蓋。前者天子親自進入,后者卻是大將軍何進進入,二人共同閱兵。
隨后,天子居然又強撐身體,披甲佩劍,上馬而行,自稱無上將軍,左右巡視三個來回才勉力停下……而停下以后,他卻是當眾將佩劍、兵符授給了大將軍。而此時,那位之前號稱可以統帥何進的上軍校尉、西園元帥蹇碩,卻只是在臺下領著一營兵馬接受檢閱而已。
到此為止,何進大獲全勝,重新獲得了執掌天下兵馬大權的名分,而且這一次獲得兵權的形式甚至更加公開、更加隆重、更加無可爭議。
事了拂身去,卻不能深藏功與名……且不說公孫珣此番出山襄助何進是講好了報酬的,便是那些受閱軍士接下來也收到了來自于西園的大量賞賜,而且還要接受大將軍何進的檢事與提拔。
實際上,進入十一月,很有政治誠信的何進即刻支持了劉焉的州牧制度,這使得原本就對這個建議有些認可的天子立即點頭。
這倒不是天子真的昏庸到了頭,以至于放任地方做大。
首先,現在實在是太亂了,到處都是叛亂和盜匪,州牧制度確實有利于平叛和安定地方;
其次,州牧又不是無限任期的,而是為了平叛而專門設立的指向性職務,哪里有亂子,哪里可以臨時設置州牧,沒有亂子就還是刺史制度;
最后,天子也好,大將軍也罷,中樞諸位心里門清的公卿也懂得,州牧權責太重,得選用既有能力又可靠之人。
于是乎上來一個益州牧,就定下了劉焉,這是劉君郎本身提出州牧制度倡議時就帶著的復議,他要去益州平亂!
這里多說一句,劉君郎一開始其實是自求去交州的,但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說著說著就跟中樞那里變成了益州。
而此時的益州,一方面五斗米教發生內亂,在漢中的張修和在巴郡的張魯互相不對付,于是一同接受了朝廷的招安,跟張燕一樣老實了下來,這也是之前益州有余力出兵武都郡的緣故。
另一方面,卻忽然起了二次黃巾,在益州腹地為亂。
換言之,此時的益州處于半亂不亂的境地,從中樞看來還真屬于那種可以拯救,也該趕緊派人拯救一把的地方——正適合派一位重臣出任州牧。
劉君郎堂堂宗室重臣,德望天下共知,沒理由不信任他啊?
于是劉焉留下了四個兒子在洛中繼續該做官做官,該為郎為郎,孤身一人就去蜀郡上任了,走的極為瀟灑,而且很受大家期待。
接著是豫州牧,這個主要是為了拯救夏天水災導致的一系列后果,什么秋季歉收、什么饑荒,還有如今的盜匪……反正豫州挨著洛陽,朝廷也沒有多想,直接眼皮都不眨就派出了劉焉的表弟,太仆黃琬。
黃琬無話可說,卸任了太仆,換上了豫州牧的印綬,也直接就去上任了,反正出了轘轅關就是潁川,那就是豫州地界了。
而這個時候,大將軍何進便公開提出了第三位州牧人選,他建議衛將軍公孫珣出任冀州牧,借他的‘知兵’去徹底消滅盤踞在太行山中的百萬盜匪,以安定河北大局……什么黑山賊、紫山賊,當日招降不過是涼州生亂,一時不得已罷了!
趁此機會,正該剿滅!
中樞諸公議論紛紛,有人覺得可行,有人卻覺得公孫珣本來就是將軍,不如持節平叛就行,沒必要掛冀州牧的印綬。
其實,公孫珣在河內聽到公孫越等人匯報來的如此爭端,倒是不以為意,持節去掃蕩太行山也行啊……有什么區別嗎?!真要是那樣,說不定并州東側挨著太行山三郡也能被他整飭了。
但是,大將軍何進是要臉的,答應別人的事情怎么能算了呢?再說了,他好不容易奪回兵權,并得到了天子的認證,公開接管權力,如何愿意認慫啊?
于是中樞一時有這么有這么一點點小爭執。
聽人說,主要是天子對大將軍如此咄咄逼人有些逆反心理,而已經跟公孫珣徹底決裂的趙忠也有所參與——后者主要是擔心公孫珣出任冀州牧后會直接抄了趙氏在河北的全家。
至于說袁紹、蹇碩等人,反而支持公孫珣出任州牧。
你沒看錯,袁本初是支持公孫珣去當冀州牧的。實際上,自從公孫珣親身來到孟津后,袁本初就沒想過那種地方上的花招了,他此時只想讓公孫珣趕緊離開孟津,離開洛陽越遠越好,并無他念!甚至可以說,公孫珣在孟津一日,我們的天下楷模便一日不曾安睡過。
不然呢?他無論如何也不知道還有一年就要軍閥割據了啊!他現在想的只是天子死后如何誅宦,從而一躍讓袁氏為執政者之一!
而且這種想法,真的是對的啊!
蹇碩的心思其實類似,他也是被公孫珣這種虎視眈眈給弄怕了,對方在孟津一日,他的禁軍軍權就一日握不穩!
不過這種心思復雜的爭端就無關大局了,公孫珣也好,何進也好,都不擔心事情會沒有個結果——因為閱兵之后,天子的身體便已經肉眼可見的漸漸不行了。
公孫珣甚至可以確定,這位天子應該是平日享樂過度,得了公孫大娘口中某種嚴重的所謂慢性疾病,是以一種人盡皆知的方式慢慢的而又無可動搖的往死亡線上滑動著。
此時,公孫珣想的很清楚,穩坐河內,拿到冀州牧,直接滾蛋,然后一朝事變,便要席卷河北,進而進取天下!
甚至,如果來得及,直接在明年事發時搶先引大軍入洛,誅宦平亂,左覆關西,右定中原,鞭撻天下,也未嘗不可!
然而,平地一聲驚雷,就在公孫珣有些躍躍欲試到按捺不住之時,忽然間,哨騎無數自西面而來,涼州叛軍號稱十萬,全軍繼續打著誅宦的旗號,出涼州,入三輔,直逼長安。
天下再度震動!
當日公孫珣搪塞許攸的言論,居然成真了!
“事成矣!”
北宮中,天子西園寢宮之外,冬日風寒,攏著手的張讓尋到了上軍校尉蹇碩,然后一字一頓。“讓大將軍、袁本初、公孫文琪、蓋元固這些人統統引兵去長安抵抗西涼叛軍,則天子身后事便由上軍校尉你來處置了!屆時,上軍校尉可以不負天子的重托,而我們這些老奴也能在你的羽翼下茍活下來了。”
說完,張讓這位北宮閹宦之首,朝著蹇碩這個昔日的小黃門恭恭敬敬,俯身而拜。
無端由的,喘著粗氣的蹇碩忽然想起了昔日在河東時,公孫珣留在船上的那壺酒……他幾乎忘記了其中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