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宋一下子停住了腳步,他猶豫一下還是笑問道:“這是寫柳絮嗎”
少女慢慢回過頭,郭宋的目光一下子凝滯住了,他竟然看到了一張無比嬌艷的臉龐,他不知該怎么形容這張美若天仙似的俏臉,看她年齡雖然才十四五歲,但那種清麗脫俗,仿佛不帶一點人間氣息。
“有感而發,讓公子見笑了!”
她盈盈行個萬福禮,轉身要走,郭宋心念一動,笑道:“漢苑零星有限,隋堤點綴無窮:三春事業付東風,明月梅花一夢。”
少女停住了腳步,她細細咀嚼一下郭宋念的詩,回頭好奇地看一眼郭宋,又問道:“下面應該還有吧!”
郭宋笑著又繼續道:“幾處落紅庭院,誰家香雪簾櫳江南江北一般同,偏是離人恨重!”
“很有特色的長短句,文辭精妙,是公子自己寫的”
郭宋淡淡笑道:“假如姑娘找不到它的出處,那就算是我寫的吧!”
“好大的口氣!”
少女微微冷笑道:“我再出一題,若你寫出一詩,那我就承認剛才的長短句是你寫的。”
郭宋走進亭子坐下道:“姑娘出題吧!我洗耳恭聽。”
少女沉吟一下,她忽然嫣然一笑道:“剛才我寫的詩確實是柳絮,我不考你別的,就讓你再寫一首柳絮詩,或者是長短句。”
這個題出得好,在同一物上寫出兩首詩,才是見真章。
郭宋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寫詩也會吟,他故作思索片刻,緩緩道:“那我就再賦一首長短句,請姑娘斧正!”
“公子請!
郭宋緩緩吟道:“白玉堂前春解舞,東風卷得均勻。蜂圍蝶陣亂紛紛:幾曾隨逝水豈必委芳塵”
少女眼中閃出異彩,脫口贊道:“好一個白玉堂前春解舞,東風卷得均勻,然后呢”
郭宋繼續道:“萬縷千絲終不改,任他隨聚隨分。韶華休笑本無根,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云。”
少女有點急了,連忙道:“公子請稍等一等,我馬上就回來!”
她匆匆去了,郭宋坐在橋亭上,心中卻有點好奇,這個少女文才極高,在唐朝應該很有名才對,郭宋卻一時想不起中唐的女詩人有哪些
不過這個少女卻長得和唐朝少女大不相同,唐朝年輕女子大多長得珠圓玉潤,而這個少女的臉龐卻有一種后世女子的精美輪廓,充滿了質感。
郭宋正在胡思亂想之時,少女拎著一只書袋匆匆回來,歉然笑道:“讓公子久等了。”
她取出白紙和筆墨,將紙鋪在石凳上,笑吟吟道:“煩請公子把剛才的兩首長短句寫下來。”
“為什么要寫下來”郭宋故作不解地問道。
少女狡黠一笑,“我才疏學淺,見識寡薄,這兩首長短句我要拿給高人鑒別,看看是不是他人所寫”
郭宋提起筆,一會而就,想了想,又落了自己的名款,‘靈州郭宋’。
少女暗暗贊嘆,這一筆字寫得蒼勁有力,直透紙背,看來是有幾分才學。
“郭公子是靈州人”
“是在靈州出身,不過現在混跡于長安。”
少女淡然一笑,“能進趙府為客,可見混得還不算差,多謝公子賜字。”
“寫得不好,獻丑了,不過詩不好嗎”
“這個要鑒定后再說了。”
少女收起郭宋寫的字,抿嘴一笑,轉身便離去了。
“等一等!”郭宋連忙喊道。
少女停住腳步,回眸笑道:“莫非公子靈感未盡”
郭宋抱拳道:“還未請教姑娘的芳名”
少女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了郭宋,“我姓薛,京城人。”
郭宋心念一動,竟脫口而出,“你是.....薛濤”
少女也愣住了,“公子知道我”
郭宋一拍額頭,自己怎么沒有想到,剛才少女吟的柳絮詩自己讀過的,薛濤的詩啊!
這個少女十四五歲,年紀也對上了,她父親應該就是這兩年得罪元載而被貶去巴蜀,沒多久病死在云南,母女因此陷入貧困,薛濤被生活所迫,才賣身為樂籍,成為了歷史上的名妓,也是唐朝著名的女詩人。
少女更加好奇,歪著頭看了郭宋半晌笑道:“公子竟然知道我,可我從未聽說過公子之名。”
這時,郭宋見一婦人快步向這邊走來,估計是薛濤的母親,他不想惹出是非,便抱拳笑道:“認識薛姑娘,郭宋深感榮幸,我們有緣再見!”
他躬身行一禮,便轉身匆匆走了。
少女正是薛濤,她父親薛鄖官任禮部郎中,和趙云海交情很好,他接到了請柬,便帶著妻女來趙府赴宴,沒想到薛濤竟然無意中認識了郭宋。
不過薛濤也并不感到驚訝,她歲時就被長安文人譽為小才女,很多人都聽過她的名字,這個年輕知道自己也不足為奇。
倒是這個年輕人,詩不錯,書法也不錯,自己卻從未聽說。
薛濤望著郭宋遠去的背影,她對這個才學頗高的年輕人倒真有了一絲好奇。
“濤兒,他是誰”薛濤的母親韓氏走上前問道。
薛濤搖搖頭笑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誰像風一樣的男子,不知什么時候來,也不知什么時候去”
韓氏大為不滿,“你和他聊了半天,聊到最后還是陌生人,有什么意思”
薛濤嘆口氣,無奈道:“依母親的想法,什么才算有意思”
“至少要知道他是什么背景,他父母是誰做什么官職,家境如何,他本人在做什么這些才是重點,你已經不小了,別再整天悲風嘆月,考慮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才是正經!”
薛濤的臉騰地紅了,“娘,你在胡說什么讓別人聽到會笑話我們!”
她一跺腳,轉身快步離去了。
韓氏卻不肯放過她,追著她問道:“你只要告訴我,那個年輕人叫什么名字,別的我就不問了。”
薛濤無奈道:“我只知道他姓郭,別的就一無所知了。”
她加快速度離去,韓氏沒有再跟隨她,而是站在那里喃喃自語,“姓郭這又會是誰家的公子。”
郭宋走到后園大門處,卻隱隱聽見幾名男子正在點評后園的少女們。
“論美貌,還是薛姑娘當仁不讓,我閱女無數,堪稱傾國傾城者僅此一人......”
郭宋聽見有人在評論薛濤,不由放慢了腳步。
“薛才女家境不行,她家連房子都是租的,做個知己還不錯,娶妻門第不般配,我倒覺得獨孤之女和竇氏之女不僅有國色天香之貌,而且家世深厚,上品門第,那才是娶妻的良配。”
“算了吧!關隴貴族之女豈是我們能想念的,還是現實一點,能娶上世家之女就不錯了。”
郭宋搖搖頭,這些年輕人都很現實啊!對他們而言,娶妻是一門學問,關系到自己前途未來,一個個把門第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這時,一名年輕男子飛奔而來,高聲道:“大家快去,元相國來了!”
幾名亭子里的年輕男子都跳了起來,向前院飛奔而去。
趙府大門前一陣騷動,相國元載來了,官員們都從四面八方趕來,;連今天的壽星趙關山也親自到大門處迎接。
元載的權勢滔天,甚至連監國李適都要看他臉色,任何朝廷官員任命都要由他過目初審,三品以下官員任命甚至直接由他決定,不用上呈天子,除非是吏部侍郎和戶部侍郎這樣的關鍵職務。
這就是他否決了天子任命郭宋為安西都護府長史的原因,從法理來說,他的做法并沒有違規,安西都護府長史是正五品文職,天子無權直接任命,應該是吏部根據考核提出名單人選,然后幾名宰相討論后決定正式人選,報天子朱批后通過。
天子有低品官員的任免建議權,幾名相國商量后可以反駁天子建議,但必須拿出書面理由,天子接受后才能作罷,但像元載這樣專橫獨斷,直接否決了天子的任命建議,在某種程度上就是藐視皇權,和之前的魚朝恩沒有什么區別。
這是元載飛揚跋扈的一面,只有少數人能感受到,大部分中低層官員看到的卻是元載禮賢下士,關心下屬疾苦,和藹可親的另一面。
“元相國親自來鄙府拜壽,老夫擔當不起啊!”趙關山滿臉誠懇道。
元載呵呵一笑,“大將軍壽辰,元某自然前來祝壽,另外,我同時還代表元家給大將軍賀壽,家主身體感恙,不宜出門,專門托我前來,祝大將軍長壽萬福,子孫昌盛。”
“太感謝了,相國請!”
元載笑著點點頭,提筆簽了自己名,便跟隨著趙關山進了府門,兩邊早已擠滿了朝廷官員,紛紛鼓掌歡迎元載到來。
元載笑瞇瞇向眾人揮手問候,郭宋雙手抱在胸前,倚靠在東院大門旁冷冷看著元載,歷史上,元載就是今明兩年被拿下,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這時,元載忽然看見遠處的郭宋,郭宋臉上那種挑釁的冷笑讓他心中一陣不舒服。
元載笑呵呵向郭宋招招手,“賢侄,原來你也在這里!”
郭宋點點頭,“元相國,幾天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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