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雷干咳兩聲,胖臉上擠出笑容道:“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薛姑娘吧!鄙人張雷,就是聚寶閣的東主,清虛觀的住持是我大師兄,送你這顆寶石的郭宋是我小師弟。”
薛濤的臉騰地紅了,自己來賣寶石,居然遇到了郭宋的師兄,這簡直太丟人了。
她紅著臉結結巴巴道:“我....我只是來鑒定一下,我不賣了。”
她拾起寶石要走,張雷連忙道:“薛姑娘請聽我說,我沒有別的意思,你賣也好,不賣也好,都是你的自由,我絕不干涉,其實也和我沒關系。”
薛濤也意識到自己有點失禮,她慢慢坐下,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半晌低聲道:“這確實是郭公子送我的禮物,按理我不該賣它,其實也不想賣它,只是家里遇到了困難,我不得不出此下策,請張東主見諒!”
“哦!”
張雷恨不得給自己幾個耳光,師弟雖然沒有交代自己,但自己確實應該關注一下他所關心的人,這么好的姑娘,居然被逼得把師弟送她的寶石拿來賣了,可見她家里窘迫到什么程度了。
他柔聲問道:“薛姑娘能不能告訴我,家里出了什么事?”
薛濤猶豫一下,她真不想把家里的事情告訴外人。
張雷笑道:“不知我五弟有沒有告訴過薛姑娘,其實我們幾個以前都是崆峒山清虛觀的道士,一共五個師兄弟,甘風是我們大師兄,除了他,其他都還俗了,我是老三甘雷,我小師弟是老五甘月,我剛還俗那幾年家里也窮啊!在新豐縣碼頭給人扛包,娘子給人洗衣,后來開了一家餅屋,我和娘子還是過得窮困潦倒,欠了一屁股債,我們的命運都是被我師弟改變了,我之所以有今天,也全靠他扶持,不瞞你說,這家聚寶閣我和他一人一半,還有我起家的眉壽酒,他占七成,我只占三成,你是他的朋友,有什么困難只管告訴我,說不定我有辦法幫你解決。”
張雷的一番推心置腹贏得了薛濤的信任,她便小聲把自己家里困境告訴了張雷。
張雷頓時肅然起敬,堂堂的五品官家里居然這樣窘迫,可見這位薛使君兩袖清風,為官清廉。
他想了想笑道:“郭師弟在宣陽坊有一座三畝的小宅,一直空關著,他也不住,我就租給你們吧!一個月一貫錢租金,如何?”
薛濤嚇一跳,她家位置偏僻,才半畝院子,還要每月七貫錢,宣陽坊那種地方怎么可能每月一貫錢,這哪里是租,分明就是讓自己去住,這種便宜她可不能占,她連忙擺手,“不用了,我們會自己想辦法!”
張雷苦笑道:“這不是錢的問題,那座宅子他剛開始想租給我,開價就是五百文錢一個月,只是我們沒有去住,而是住在西市店里,那座宅子一直就空關著,也沒有出租,或者這樣吧!就用這顆寶石換這座宅子,如何?”
薛濤咬一下嘴唇道:“用郭公子的寶石換他的宅子,不太好吧!”
“那是你的寶石,他送給你就是你的了,如果你愿意換,我還得再補你兩千貫錢。”
薛濤嚇了一跳,“為什么還要補錢,那可宣陽坊的宅子啊!”
“那就是薛姑娘太小看這顆寶石了,這顆寶石可是.......”
薛濤不等他說完,便搖搖頭道:“我明白張東主的好意,算了,這寶石我也不賣了,我不能賣,要不然太對不起郭公子。”
張雷心中暗贊,這個小娘子還真不錯,重情重義,但自己無論如何得幫助她。
張雷眼珠一轉,有了辦法。
張雷又笑道:“其實還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可以解決薛姑娘家里的困窘,又能讓薛姑娘不辜負朋友的情義。”
薛濤笑道:“這話我愿意聽,張東主請說!”
張雷拾起藍寶石道:“這顆藍寶石天下罕有,比紅寶石更珍貴,有錢也買不到,姑娘可以租借給聚寶閣,讓我們用來展示,聚寶閣付租金給姑娘。”
“這....這有用嗎?”薛濤有點猶豫。
“當然有用,姑娘是不了解行情,長安各大珠寶店競爭很激烈,有一顆這種絕世稀有的藍寶石作為鎮店之寶,會讓聚寶閣名氣更大,生意更好,那些王公權貴都想來看這顆寶石,聚寶閣的生意就來了,當然,這顆寶石我們不會賣掉,請薛姑娘放心。”
薛濤也覺得有道理,又問道:“那怎么一個租法,張東主能告訴我嗎?”
“一種辦法是長租,一種辦法是短租,作為珠寶店當然愿意長租,長租我們拿抵押品給姑娘,一般是土地房宅之類,然后每月支付租賃費,我就把宣陽坊那座宅子作為抵押品交給姑娘,姑娘自住也好,出租也好,都可以隨意,只要別賣掉。
另外按照慣例,聚寶閣每年付一筆租金給姑娘,五百貫錢,這個價格如果嫌低,還可以再商量。”
薛濤是何等聰明的女子,她立刻明白了,郭宋的師兄是在處心積慮幫助自己,什么寶石出租,恐怕都是他剛剛才想出來的辦法,只是怕傷到自己自尊。
薛濤心中感動,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歡喜,說明自己在郭宋心中的分量很重,他師兄才會這樣想方設法幫助自己。
她嘆息一聲道:“張東主的好意我能理解,也可以接受,這顆寶石張東主盡管拿去用,聚寶閣能得到收益,就全當是我租那座宅子的租金,你不用再另外給我什么租金了,我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算我答應,我父親也不會同意。”
張雷心中更加欣賞這位未來的‘弟媳’,他欣然點頭道:“那就這么定了,這件事需要聚寶閣和令尊或者令堂說一下嗎?”
薛濤點點頭,“最好說一下,要不然我父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薛濤又遲疑一下,“最好是和我父親說。”
“沒問題!”
張雷又讓伙計拿來一包兩百兩銀子,遞給薛濤笑道:“這是我師弟借給你的,和我無關,回頭你怎么還他,你和他具體商量去,他的幾十萬兩銀子都在我這里。”
薛濤家里急著要還外祖父的錢,她不想讓父親去低聲下氣問人借錢,她寧可自己放棄尊嚴,既然是郭公子的銀子,就先借著吧!
薛濤已經收下郭宋價值昂貴的寶石和狐皮,這個時候再拒絕兩百兩銀子,就顯得矯情了,反而會被人看不起,她施個萬福禮,“不管怎么說,還是多謝張東主!”
張雷擺擺手,“不要叫張東主,你也叫我師兄吧!”
薛濤不好意思笑道:“多謝師兄!”
張雷哈哈大笑,又道:“你看是我去拜訪你父親,還是你父親過來?”
薛濤想了想道:“明天我爹爹休息,明天一早我帶他過來。”
“那就一言為定。”
張雷知道銀子比較重,他安排了聚寶閣的馬車送薛濤和小丫鬟回去,薛濤再三感謝,這才帶著小丫鬟坐上馬車回去了。
“我給你說,這件事你不準告訴我母親,聽到了嗎?”
路上,薛濤再三叮囑丫鬟小娥,自己母親比較勢利,她若知道這件事,肯定會又要住宅子,又要拿租金,這樣就辜負張師兄的一番好意了。
丫鬟小娥還是懵里懵懂,她雖然站在一旁,就是沒聽懂是什么意思?
不管丫鬟還算聽話,她點點頭,“我保證不告訴夫人!”
薛濤望著窗外,她又想起了遙遠豐州的那位公子,他雖然不在京城,但自己卻能處處感受到他的關懷,在自己家最窘迫的時候,他又幫助自己了。
薛濤又想起張雷話,郭公子竟然是聚寶閣和眉壽酒的東主,這也太不可思議了,他才多年輕,就能聚集這么大的財富?
還有,他從前居然是個道士,還真有意思,難怪甘風道長叫他師弟。
薛濤腦海里出現郭宋身穿道袍的模樣,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