涇陽縣縣城東北角有一座占地十畝的大宅,這是一個商人的宅子,因為長安對商人以及平民的宅子有著嚴格的限制,不得超過三畝,不得納妾,不得擁有一處以上房產,如果想增加住房面積,想納妾,那只有一個辦法,獲得爵位或者考取功名,但考取功名很難,獲得爵位更難,必須要在教育、慈幼事業上做出巨大貢獻。
但三畝的上限只在長安城內,在京兆府其他縣就寬松了一些,咸陽和新豐的上限是五畝,而其他縣的商人絕平民住宅面積上限則放寬到十畝。
涇陽縣的這座宅子正好壓在上限邊緣,這座宅子的主人據說是一個糧商,生意做得很大,常年在長安經商,很少回來,所以這座宅子顯得很冷清。
內堂上,一名深目鷹眼的老者憂心忡忡負手來回踱步,他正是唐州商會十二個大管事中的康管事,目前只剩下十一個大管事了,漢中的武將軍已投火自盡。
單線聯系造成了嚴重的后患,他壓根就不知道西市的茶鋪被抄,由此引發一連串的嚴重后果,漢中的訓練營被端了,他也是因為得知漢中的訓練營被端,而緊急派人去長安查看,才發現茶鋪被封了。
康大管事目前有點焦頭爛額,就在剛才,他派去的人從長安回來,又帶來一個令他無比震驚的消息,長鷹武館被內衛端了,他簡直驚呆了,內衛怎么會知道長鷹武館?
為了掩蓋長鷹武館,他做了大量細致的工處理,原來培訓伙計的新豐武館集散了,教頭都改名換姓加入長鷹武館,武館內全部都是自己人,沒有一個外來的學員,可以說滴水不漏,除了自己和心腹幾名手下外長安沒有人知道長鷹武館是唐州會的武館,內衛又是怎么辦到的?
康大管事心中慌亂不已,武館被端他們一處重要的財庫沒有了同時也不知會泄露多少秘密?
他坐不住了連夜派人去長安通知十七家店鋪的掌柜撤離,同時,他坐上馬車趕往同州向主公匯報情況
三十名官員忙碌到四更時分終于從長安的兩千多家中對比出五家店鋪。
主要是各家店鋪留給官府的資料中,只有東主和掌柜的名字,沒有哪家店鋪會留下伙計的名字市署也沒有這個要求。
但去武館訓練的一般都是伙計鮮有掌柜去培訓武藝茶鋪也是派三名伙計去培訓武藝掌柜李五郎就沒有去。
所以對比出的五家店鋪很可能是同名同姓并不是真正的結果。
‘張林、王俊、王延嗣、李平、李真’
看到這五個名字周岷眉頭皺成一團,名字太普通了,基本上是在街上隨便掃一掃,就能掃出一堆那種名字,而且年紀最小都四十五歲了怎么還可能去練武?
他把報告扔到桌上這個報告沒法去向晉王殿下匯報看起來那份名單很有用但實際上意義不大。
“副統領,我們或者請市署出面,讓每家店鋪都把名單交出來最多兩三天就能收集全了。”一名手下建議道。
周岷還是搖搖頭,“兩三天時間,他們的成員都撤退了,再說,他們交出的名單也肯定不是真實的名字,沒有誰會老老實實把名單交給官府,大部分店鋪都會或多或少做點手腳,這個辦法肯定不行。”
周岷又仔細看了看其他資料,有實際意義的資料幾乎沒有,比如還有一份厚厚的名冊,這武館這些年培養的武士,至少有一兩千人,上面只有名字,也沒有家庭地址,完全沒有意義。
“被抓的人招供了嗎?”周岷問道。
他們一共抓了二十余人,館主已經戰死,抓到的人絕大部分都是普通武士,一無所知,就只有燒名單那個人有點價值,是武館的賬房。
“回稟副統領,口供已經拿到了,只是前后兩次口供中有出入,所以現在還在核實,應該馬上就拿過來。”
手下話音剛落,一名內衛將領進來,將口供呈上,“這是昨晚連夜拷問的口供,請副統領過目。”
周岷連忙接過口供細看,這名賬房叫做王連升,陳倉縣人,根據他交代,這三年間,他先后給五家店鋪做過賬房,下面有五家的店鋪名單。
周岷騰地站起身,激動不已,沒想到東方不亮西方亮,名冊沒有意義,但賬房卻供出了五家店鋪。
周岷看了看天色,四更時分剛過,他喝令道:“傳令第一營內衛士兵集結!”
周岷深知時間的重要,他等不及天亮,立刻集結了一千內衛士兵,兵分五路,去查抄五家店鋪,東市和西市各兩家,西安門外大街有一家,里面涉及四家賣貨的商鋪和一家酒樓。
西安門外大街的酒樓叫做天平酒樓,東主祝天平去年被刺客李笑用毒弩射殺,這家酒鋪便被他侄子祝晏接手,店名沒有變。
夜色中,兩百名內衛武士包圍了酒樓,一名郎將踢開酒樓門,帶領數十名士兵向后院沖去,一般酒樓的掌柜房、伙計房都在后院。
黑暗中,兩個黑影從一間屋子的后窗翻了出去,后面便是東二路,被埋伏在這里的士兵抓個正著。
有士兵拿來火把,這兩人滿臉驚惶,正是東主祝晏和韓大掌柜,兩人剛剛接到康大管事的消息,準備撤離,沒想到內衛士兵來得這么快,使他們來不及撤離,被當場抓獲了。
另一間大屋子里正在睡覺的十幾名伙計也叫起來帶走。
與此同時,東市和西市的抓捕也結束了,西市的兩家店鋪晚了一步,兩個掌柜已經逃走,東市的兩家店鋪的掌柜則被抓獲,但讓周岷遺憾的是,沒有抓住前來通知他們撤離的兩名報信人。
不用等到天亮,內衛連夜審問,尤其是祝晏,他的被捕著實出乎周岷的意料,他的被捕很可能揭開張大旗被刺殺一案的謎底了,周岷決定親自審問祝晏。
天剛亮,郭宋和平常一樣來到官房,剛走進院門,一名侍衛上前稟報道:“啟稟殿下,內衛周副統領已經來了大半個時辰,他好像一夜未睡,卑職讓他趴在議事堂小睡片刻。”
郭宋點點頭,“先讓他喝盞熱茶,然后再請他來見我!”
在王越的諸多手下中,郭宋最欣賞的便是周岷,他的思路比王越更清晰,做事更果斷,更有魄力。
郭宋這段時間便一直在考慮,將晉衛府和內衛合并以后,再將內衛一分為三,一個負責安全,一個負責各種大案,再一個就負責民間訪查。
王越更加擅長安全護衛,各種安排周密細致,滴水不漏,在查案方面,周岷更勝一籌,而民間訪查這一塊,郭宋準備交給宋添,至于郭玉娘,她負責目前已有兩千人的女護衛營。
這時,周岷快步走進,上前單膝跪下行禮,“卑職參見晉王殿下!”
“周將軍免禮!”
郭宋請他起身,又笑問道:“昨天查武館除了大批銀子外,還有什么別的收獲?”
查武館時殺死大批唐州商會武士以及繳獲大批銀子,這些郭宋都知道了,戶部也接管了武館,但他更關心審問的情況。
“回稟殿下,昨晚發生了很多事情,先是名冊核對沒有什么實際意義,然后賬房的口供卻有突破,他先后在五家店鋪做賬房,我們連夜抓捕這五家店鋪,而恰好此時,唐州商會也在通知店鋪人員撤退,這五家店鋪中,有兩家掌柜跑掉了,另外三家被及時抓捕,其中天平酒樓的東主和掌柜被抓捕,揭開了困惑我們很久的一個謎底。”
“天平酒樓?”
郭宋眉頭一皺,“就是那個被毒弩射殺的祝天平?”
“正是!”
“究竟是怎么回事?”郭宋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