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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葉的臉上也流露出幾分焦急，她看向楊彎彎，見楊彎彎沉靜如松，心頭的焦慮稍減幾分，點了點頭：“我們家的事情不勞嫂子費心，我們不借嫂子的錢，不吃嫂子的飯，嫂子也用不著替我們操心。”
二葉向來溫柔沉靜，這么重的話也是頭一次說。
年美麗抬高聲音：“我當然不操心你們，我是替爺爺奶奶不值當。他們這幾年辛辛苦苦操勞，你們就是這樣回報他們的？嘴里說的好聽，你們拿什么來孝順他們老人家？村里這么多人，誰像你們這么不懂事情的？”
楊奶奶皺著眉頭說：“美麗，彎彎很孝順我的，我沒有逼著彎彎出去打工。”
年美麗見楊奶奶次次都向著楊彎彎姐弟說話，氣得差點就要將平時私下里對待楊奶奶的那些做派拿出來。
終歸她忍了又忍，才說：“奶奶，我這說了半天，你也沒聽明白呢。爺爺奶奶這幾年補貼彎彎姐弟那么多，彎彎姐弟如果懂事就應該孝順爺爺奶奶。既然她們不想孝順，誰還能逼著不成？！”
說著，年美麗偏過了頭，顯得十分委屈，“我是家里的長房媳婦，這要是放在以前，是要操勞全家人生計的。現在時代不同了，沒有這么個說法，但我總覺得既然我是老大媳婦，很多事情總歸應該比別人多想一點，好讓家里事事有個規矩，事事做得公平一些，哪怕別人背地里罵我說我，只要站在理上面，我受點委屈總歸不是什么事情，也好為將來慶秋她們媳婦帶個好樣子出來。家里也不是只有楊彎彎姐弟三個，這還有怡琳、怡美、怡萱，將來還有幾個孫媳婦要進門的，要是不能一碗水端平，不生點什么事情出來才怪。”
這話說得也漂亮，也正是這么個事實。
現在的農村雖然不再有長房長媳主持中饋的說法，但是每一輩的第一個媳婦兒自覺不自覺中，都會在家族的媳婦兒里面顯得比較重要。
說風涼話的那些人立刻就附和。
“美麗的這些話句句在理。”
“是啊，女孩子讀那么多書干嘛？將來還不是要嫁人的！”
“別人都在打工，楊彎彎你還這么不懂事，還讀什么讀？”
“真的是一點也不懂事，這將來是個麻煩。”
“村長啊，你這侄女兒真是個白眼狼，不識好歹！”
“早點出去打工早點賺錢，這才可以孝敬你們爺爺奶奶啊！你也不看看你爺爺現在背駝了，腿彎了，你怎么就這么下得了狠心剝削你爺爺呢？”
“這楊彎彎是完了，就這么狠毒的心腸，以后誰家要是娶了她，必定要鬧得人家全家人不得安生。”
“這三姐弟都是白眼狼，這真的是沒有良心的。”
“唉！最毒婦人心，這么小年紀就這么狠心，再有幾年真是了不得！”
楊彎彎將這些人一一記在心里。
她發誓，這些人家的“好意”，她一定會好生報答。
就在大家的紛紛議論中，楊彎彎看向楊大力，“大伯父，你是不是也贊成嫂子的話？”
楊大力一直在嘆氣，還不時為楊彎彎姐弟幾個辯解幾句，說這都是他沒教導好的緣故。
聽到楊彎彎問他，他嘆口氣說：“彎彎啊，大伯父雖然是個村長，其實并沒什么能耐，家里六七口人吃飯，你大哥又是這樣子，我和你伯母也不輕松。對你嫂子的話，我也談不上贊成不贊成。總歸就我來看，你嫂子呢，這出發點是好的。至于上學不上學，你們姐弟大了，自己看。剛才二葉說的也是，你們自己掙錢自己花，又不用我們一分錢。你們平平安安長大嫁人，我也能向你爸媽交差了。”
楊彎彎又看向一直一言不發的楊有能，“二伯父，你有不有想說的？”
楊有能笑了笑，“彎彎，二伯父覺得，你們姐弟長大了，可以自己拿主意了，二伯父放心你們。”
這話說得，跟沒說一樣。
狡猾。
楊彎彎看向年美麗，“嫂子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們楊家，嫂子的深明大義，我楊彎彎算是領教到了。不過，說到底，嫂子忽略了一件事情，或者說，嫂子剛才其實提到了，但是這件事又溜了過去。只要這件事說清楚，其實我和二葉去不去打工，就很清楚了，根本不需要說這么多。”
年美麗下意識問：“什么事？”
“錢的事。”
大家都看著她。
楊彎彎說：“如果我們姐弟有錢，當然不需要去打工。嫂子，你說是不是？”
年美麗下意識否認：“你們怎么可能有錢？”
“我們有錢。這五年，學費是我爸媽留下的，爺爺奶奶沒有付一分錢學費。現在，我們仍舊還有六千塊錢。所以，嫂子，你覺得我們需要去打工嗎？”
曹新春叫出聲來：“不可能！”
楊彎彎笑了笑，“可能不可能，大伯父和二伯父都知道。大伯父，二伯父，我說的對嗎？”
楊大力和楊有能對視一眼，慌忙又將視線從對方臉上移開。
楊有能臉上仍舊是萬年不變的滑頭笑容：“彎彎，你們家的事情，有你們姐弟呢，我哪里知道那么多。”
楊彎彎笑了笑也不追問，將目光投向楊大力。
楊大力輕咳一聲：“彎彎，你這說得云里霧里的，我怎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楊彎彎看著她血脈至親的兩個人，一個是她的親大伯父，一個是她的親二伯父。
他們臉上有慌亂，有惱怒，就是沒有羞愧。
慌亂是因為他們心虛，惱怒是因為楊彎彎看樣子竟然要逼著他們說真話。
而她，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揭下他們虛偽的親情外衣。
這畢竟是她的親大伯父和二伯父，如果是上一世，就算發現了，她也下不了那個手。
現在，回想起上一世的種種，她恍然大悟，如果沒有他們的推波助瀾，自己姐弟根本就無需
淪落到那種地步。
他不仁，我不義。
既然他們絲毫不覺得他們的所作所為愧對自己，自己何須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