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端

第九十二章 有情人做有情事

“哦,竟有此事。不是那些無知山民看走了眼吧。”

“線報上說是京畿道的府官帶了百姓在鳳鳴山做地蠟祭,現場有兩百多人,都看見了金鳳盛景。

相信不久整個昊京王城都要傳遍這個好消息了。”

“現在民間還在延續地蠟祭啊,我以為二十年前已經完全禁絕了。”

“安烈帝時的確廢止了地蠟祭,但近幾年又開始復蘇了。亂世里有罪過的人太多了,滌蘭祭祖洗罪,這也是百姓的心聲。”

“嗯,如果我沒有記錯,盧才人的爹爹就在京畿道任職啊,這次的官員可是他?”

“娘娘明鑒,正是此人。”

玉姒在一邊陷入了沉思之中,終于明白了表姐為何如此器重景云公公。

玉姒在這個夏夜,忽然看到了表姐的另一面,她比平日里要溫和許多。

從小到大,表姐都是剛強果敢的人,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兩個人去鳳鳴山游玩,兩個人去小解,下人們都遠遠跟著。

忽然斜刺里就有一條蛇冒出來,玉姒嚇的花容失色,衡英卻從頭上拔下金釵,照準蛇的七寸就扎了下去。

一瞬間,血濺七步,玉姒看見表姐一張秀氣的臉上都是血污,卻有著無比的鎮定之色。

那時候,她就知道表姐不是尋常人,她有著超人的勇氣和魄力。

后來她拒婚三皇子,還跑去青城山隱居了一段,雖然眾人不解,她卻知道,表姐打定的主意,那是誰也變更不了的。

就算是皇帝下了指令,她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這種犟脾氣,大約是得了祖父的真傳。

裴家的子孫,都是硬氣的,沒有軟蛋,除了那個奇怪的二叔。

只是如今的表姐,她是越來越看不明白了。

她對司案太監的溫和,她身子的衰弱,她那種飄散的不能集中的意識,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

等小茉回來的時候,一看那欲說還休的神情,就知道今晚皇帝又是去了朝仙館。

“好呢,盧才人,真是有本事。”她忍不住憤憤道。

“不過一個小小才人,陛下喜歡就多去幾晚又何妨?你是淑媛,要自矜身份才是。”

“表姐教訓的是,我的確是失言了。

表姐為何能如此超然物外,不光是自矜身份,也是對陛下沒那么上心吧。”

玉姒的話剛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冒失了,畢竟景云公公還在這里。

景云聽見這話,不知是該樂還是該惱,如果衡英跟皇帝的關系不好,那很多事情是完全沒法去做的;但如果兩個人如膠似漆,自己心里也的確不好受。

所以近幾個月來,玉姒漸漸得寵,衡英這里清靜了很多,他也便常過來走動走動。

那些陳年的感情,便再次涌動上來。

比起以前,兩個人雖然都在昊京王城,卻相處兩地,衡英又在瑯嬛閣閉門讀書,自然是無緣得見。

如今,經常可以見上一面,常常以送書為由來碧霄宮坐坐,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滿足了這種相處模式。

天知道,他私下用重金搜求那些珍版古籍,費了多少功夫,不過就為討衡英的歡心。

人啊,真是一入情網,立即身不由己。

衡英仿佛沒大聽清楚,并沒有要計較這句話的意思,只是呆呆的,仿佛是聽曲子入了迷,又像是什么也沒聽進去一般。

玉姒見她這副模樣,倒是真有些意外。

要是平日里,表姐肯定要教訓自己一番,怎么能就這樣放過了。

皇帝這幾日都是去那朝仙館,表姐又是這樣一副模樣,玉姒的心中愁腸百轉,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么了。

看云妃的樣子困困的,景云放下錦盒就要告辭。

“你們別急著走,我的確有點困倦,但又睡不下,總覺得腦子里昏昏的,倒是有人陪著,感覺自在些。”

如此,又坐了一時,聽了兩支曲子,兩人都告辭出來了。

衡英望著空落落的庭院,自言自語道:“還真是有情人,愛做有情事。

只是,誰又能陪誰多久呢?”

彩墨在一邊望著云妃略顯空洞的眼神,覺得這話仿佛不是出自云妃娘娘之口,但那聲音明明是她嘴里發出來的。

一時間,驚懼交加,她想起跟在太后身邊的一些隱秘往事,背后忽然冷冷的。

畫心冷不丁地撞了一下她,唬的彩墨輕呼出來,“啊,是誰?”

“彩墨,你這是怎么了?也不好好伺候著娘娘,還一驚一乍的。

這眼瞅著娘娘該回寢殿了,那邊都收拾停當了嗎?”

“哦,我收拾好才過來的。畫心,你剛才可嚇我一大跳。

你沒看見,娘娘剛才的神情很是奇怪,讓我想起來太后時的一些事。”

“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就別提了,娘娘不喜歡說過去的事兒。

你聽她總說,人啊,要向前看,好日子都在后頭呢。”

“畫心,娘娘最近神不守舍的,說什么好日子在后頭啊,我看,得趕緊請人來看看才是。”

“你這么一說,倒是提點我了,我也覺得娘娘最近不大一樣了,明兒我找人給老夫人捎個信回去。”

“畫心,別在那邊杵著了,把景云公公拿來的書,給我拿去寢殿吧。”

云妃站起身,款款的邁出腳步,夜愈深,她的精神倒仿佛好起來了。

彩墨跟畫心對視一眼,都各自忙活去了。

“娘娘,剛快日落時您就說困的不行,要去睡,不想裴淑媛說要過來敘話,您撐著精神對付到現在,還不趕緊去歇一下。”

畫心搶上幾步,過來攙扶著云妃。

走了幾步,云妃對畫心說:“不用扶我,這會子好多了,你去取書過來吧。

對了,讓彩墨把寢殿里熏上沉水香。”

說著,甩開步子走了出去,倒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畫心給彩墨傳了話,自去取錦盒的里書不提。

彩墨心中納罕:伺候云妃幾個月以來,從不見她說要熏香,一直都是各色獻花伺候著,說熏香會壞了鮮花的氣味。

這會子,忽然要熏香,還是沉水香,倒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接連幾日,云妃都是白日神思昏昏,到了夜間,卻精神甚好,看書寫字,忙的不亦樂乎。

姜家老夫人進宮來瞧了瞧,也沒說出個子丑寅卯來,大惑不解的回去了。